第4章 掌局,他的彎彎繞

菱雀一僵,悶悶的杵在一旁。

“四姑娘安好。老太太一回去便吩咐老奴給您帶來這些。”

芳媽媽身後的丫鬟捧著賞賜奉上,雲茶趕忙接了過來,眼中驚奇之色不散。

一小盒金創玉容膏,一碟薑香蜜羹,一件煙霞雙繡花裙,還有些賞人的碎銀子。

落卿璃沒想到祖母會命人給自己送東西,怔忡片刻,笑盈盈道:“辛苦您這麽晚來一趟,這點心意您收著,還得煩您替我轉達一聲,明日我自當去給祖母請安謝恩。”

落卿璃說著,給了雲茶一個眼神。

雲茶也是機靈的,迅速從幾個荷包中挑出一袋分量最重的塞在芳媽媽懷裏。

芳媽媽有些驚訝,從前竟不知道這個四姑娘如此大方。

芳媽媽樂嗬嗬收下銀子,又親切地囑咐了兩句,隨即看向跪在院子裏的丫鬟,儼然換了一副管事媽媽的麵孔。

“既為奴婢,就別生了僭越主子的心思!四姑娘心善,才縱的你們欺軟怕硬,若是再有下次,傳到老太太的耳朵裏,府裏的板子可不是穗子做的!”

芳媽媽的意思,就是老太太的意思。

丫鬟們再不敢胡言,紛紛磕頭應下。

“是…是,謝小姐饒命。”

送走了芳媽媽,落卿璃沉思片刻,讓雲茶把苑裏所有的丫鬟都叫了過來,每個人賞了三兩銀子。

丫鬟們手心裏攥著銀子,越發摸不透落卿璃的心思,各個膽顫心驚。

落卿璃環視一圈,冷肅開口,語氣中透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蔚雨苑賞罰分明。從前如何我便不計較了,但從今日起,隻要你們忠心為主、盡職盡責,自然有厚賞!但凡再有欺淩主上、背主忘恩的,要麽五十大板伺候,要麽逐出府去!你們好自為之吧。”

“是,奴婢們不敢不忠心!”

如此警醒,立竿見影。

“行了,我累了。雲茶、霜花隨我回寢閣。”

“是。”

回到寢閣,霜花點起一盞油燈,低頭整理落卿璃的床鋪。

雲茶服侍落卿璃更衣,耳朵卻憋得通紅。

落卿璃注意到雲茶的神情,不由失笑。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不趁熱打鐵處置了菱燕她們?”

雲茶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點點頭。

蔚雨苑的這些丫鬟,從前沒少給自家姑娘氣受,她都看在眼裏。

隻是雲茶從前與落卿璃並不熟悉,適才又見落卿璃三言兩語就收拾了那些丫鬟,心中對她是又敬又畏,不敢在她麵前胡言。

“自然是要處置的,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落卿璃道:“據我所知,菱燕最近和羅小娘那邊走得很近,不知道是不是被收買了。”

“啊?那您留著菱燕豈不是…”

落卿璃笑了笑,隨即吩咐雲茶二人近期多留意菱燕的動向。

她要做的,就是引蛇出洞,未雨綢繆。

“是,小姐提拔我們,我們一定忠心為您做事!”霜花亦感激道。

不多時,兩個丫鬟服侍完畢,離開了寢閣。

夜色靜寂,落卿璃獨自坐在梳妝台前,笑容漸漸褪去。

鏡中的少女眉眼似水般溫柔…像極了她的母親。

也隻有每每在鏡子前,落卿璃才覺得,母親沒有離開她。

藥膏撫在傷痕處,疼痛越發清晰。

小時候自己被姐妹們欺負受傷了,母親都會在上藥後,溫柔的給她吹吹。

落卿璃學著母親的樣子,低頭吹了吹,淚珠卻滴在了傷口上,灼的她越發難過。

她咬牙,握拳,終於還是抵不過巨大的悲傷,隻得蜷起小小的身體,無聲痛哭。

少頃,燭光被輕輕吹滅。

......

深夜,虹楓別院,燈火通明。

殿內擺著一桌對弈玲瓏棋局,兩個少年英姿翩然,相對而坐。

“京中大旱已有月餘了,民不聊生,朝局更是不安穩。”

南宮霽微微頷首,墨色的瞳孔隱隱透著擔憂:“旱災若持續下去,為免動亂,父皇一定會讓神女自祭,以安民心。”

“殿下說的正是,京城勢力盤根錯節,若神殿易主,中宮不穩,其他皇子難保不會借此機會造次。”沈棲眠沉聲道。

二人默然,浮生上前來報。

“殿下,屬下已暗中將落四姑娘送回府中,請殿下指示。”

“落四姑娘?可是蘇州知府落忠祥家?”

江南官場的情勢,南宮霽已經了解的差一不二。

沈棲眠頗為意外:“喂,你什麽時候認識的落家四姑娘?”

“不算認識,隻有過一麵之緣。”南宮霽指尖輕扣金絲檀木棋盤,“浮生,落家如今是何現狀,都有什麽人?”

浮生自小跟著南宮霽,自然知道什麽事該為南宮霽留心。

“據屬下調查,如今落家有兄弟三人,知府落忠祥是家中長子,次子落忠勳在官府也有個小官職,此二人是落府權勢最重之人;三子落忠驍是北征軍的小將領,那落四小姐便是落忠驍的嫡女,名為落卿璃,其母沈嵐已於三年前去世;四房夫婦早夭,留下一女由老太太養護。”

南宮霽輕輕頷首,落下黑子:“她回去,可有什麽人與她相見嗎?落府可有什麽異動?”

“無人與她相見,不過落四小姐好像是受傷失憶了,似乎脾性也改了,回去就整頓了苑裏的丫鬟。”

解除了落卿璃是其他勢力棋子的嫌疑,南宮霽不動聲色地呼出一口氣,腦中不禁浮現出那個像碎瓷娃娃一般遍體鱗傷的少女。

失憶?有意思了,也虧她能想得出來。

似乎…她有自己的謀算和堅毅。

南宮霽眼神一亮,打定主意。

“棲眠,聽說京城沈家同蘇州沈家是門遠親?”

沈棲眠思考半晌,搖了搖頭:“我並未聽說。”

也不怪沈棲眠不知,沈家輔佐君主,三朝元老,就是沈棲眠的祖父也未必記得全部親戚。

更何況一個是屹立在京城的豪門望族,一個是遠在江南水鄉的小門戶。

“沒聽說過就更好了,”南宮霽笑道:“落四小姐的生母是蘇州沈家嫡女…你明天有沒有事?落府似有一副王羲之的真跡,明日去賞?”

這下沈棲眠才明白南宮霽腦子裏的彎彎繞,哭笑不得:“去,自然得去。敢情你是拉著我認親戚去了?”

南宮霽英眸明亮,銜著一抹笑意落下黑子。

滿盤局勢,盡在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