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難以釋懷卻釋然

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個男人對她都十分放心,反正在劇組的這段時間,兩個人都沒有因為交易的事情找過她,許微寧過得相當平靜。舒晚是新生代流量小花,雖然平時擺譜了些,但是到底還是有兩把刷子在的,進入工作狀態的時候效率很高。林風楊科班出身,基本功很紮實,雖然中間也NG過不少次,但是都沒什麽大問題。寧殊曉更不用說了,作為影帝哪怕是最微小的細節都能關注到,幾乎沒有NG過。反倒是作為女主的許微寧成了幾個人裏最讓於嘉恒頭痛的那個。

演員和編劇對劇本的理解和思考角度是不一樣的,編劇更注重的是故事整體的框架,而演員最重要的是揣摩清楚角色本身,隔行如隔山,雖然有共同之處,但是卻也讓許微寧多花了不少功夫。

“卡。”於嘉恒今天喊了第六次停,放在哪個劇組這其實都沒有多顯眼,但六條都是同一條因為同一個人喊停,這件事就顯得很有問題了。

這是許微寧和寧殊曉的對手戲,今天沒有舒晚和林風楊的戲份。

“許微寧,你過來一下。”於嘉恒指著屏幕上剛才那一段給她看,“太僵硬了,陸家亓是你的青梅竹馬,你們兩個應該非常熟悉才對,但剛才隻讓人感覺到生疏和客氣。”這段是兩個人經過一個關鍵案件庭審之後在一起喝酒暢談,也是感情微妙轉變的一個關鍵點,但不知道怎麽的,許微寧遲遲進入不了狀態,“你平時狀態很好,基本上很少在這種問題上出錯,今天是怎麽回事?”

許微寧抿了一下唇,“抱歉。”

於嘉恒看看時間,也快到飯點了,“先休息一下,大家吃點飯繼續。”這是鐵了心想要把這一條拍過去了。

吃飯的時候許微寧的情緒就有些低落。於嘉恒對片場閑雜人等管的嚴,經紀人助理一律不可以跟進來,就連林時也不行。工作人員人手也很有限,大家都很忙,所以她隻能一個人在角落裏默默消化自己的情緒。

“喝點?”玻璃瓶忽然從身後遞了過來,許微寧下意識接住,下一刻,還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就蹲在了她身邊。

“……這是你買的?”這些天的相處許微寧和寧殊曉也熟絡了不少,多少知道一點這人的性子。

看著挺不好相處一人,平日裏臉冷的要命,明明有漂亮的含情目,卻總像是結了冰一樣。但也真的就是臉長的臭,實際上溫和又細心,真誠且又有點少年氣。

“不啊,小文托人送進來的,應該是附近那家小賣部的。”寧殊曉衝她擠了擠眼,“快喝,小文特意要的涼的,別被於嘉恒發現。”

那小賣部還是他們兩個對戲的時候偶然發現的,年久失修的一個舊房子,沒想到居然開著一個小店。小店好像從幾十年前穿越過來的一樣,賣的東西也都是他們兒時的那些玩意兒,玻璃瓶汽水,冰棍,彈珠,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小零嘴。

兩個人都喜歡小賣部冰冰涼涼的汽水,帶著些童年的味道,小文特意買了兩瓶,估計是寧殊曉特意交代的。

於嘉恒怕亂吃東西影響他們的身體狀態,平時都不會讓他們吃小賣部的東西,更何況是很容易脹氣的涼汽水。

他並沒有問她今天為什麽遲遲找不到狀態,好像隻是真的單純來找她喝汽水聊天。

但一口冰冰涼涼的汽水下肚,許微寧感覺自己心頭的鬱結好像一下子就打開了。

她坦然地講起了今天不在狀態的原因。

“我女兒今天生日,知道我回不去哭了好久。”這是實話,今早兜兜知道她回不去給她過生日的時候哭鬧了很長時間,兩歲的孩子,母親去世,父親素未謀麵,新的媽媽又不在,傅知染廢了好大勁也沒把孩子哄好,隻得等她哭累了睡著了才讓人給抱到房間裏。而最重要的是,沈宇星的母親打電話來,告訴她已經給女兒找到了合適的墓地,剛剛下葬。

落葉歸根,入土為安。

她安心的同時,也不免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如今那個笑靨如花的姑娘已經成了一抷黃土,沈宇星這個人,是真的不在了。

“小孩子嘛,正常。”寧殊曉咬著吸管,頗有點漫不經心,“大家當年都是一樣的。”

“真的都一樣嗎。”許微寧垂下眸子,“不是所有的小孩都有任性的資本的。”

寧殊曉愣了一下,然後失笑,“當然……但你很愛你女兒吧,所以她就有和你任性的資本啊。”

“話是這麽說吧。”許微寧歎了口氣,“真羨慕她啊,吃吃喝喝玩玩睡睡,哭兩聲就有人心疼。”

“長大了也有人心疼啊。”寧殊曉微微笑,看向遠方,那頭初見時淺金色的發因為拍攝需要已經染成了栗色,風輕輕吹起他額前的劉海,顯得整個人都乖了起來,“隻是遇到那個人的時間不一樣而已。”

許微寧幹脆坐在地上蜷起腿來,拿著瓶子的手順著膝蓋垂下來,把頭抵在膝蓋上,歪著腦袋問道,“那如果一輩子都遇不見呢?或者說,你怎麽知道遇見的那些人是對是錯呢?”

這是個好問題,也是一個讓許微寧很茫然的問題。兜兜素未謀麵的父親,就是當年沈宇星奮不顧身的原因,而兜兜的存在恰恰好證明了那個倔強的姑娘曾飛蛾撲火般愛過那個男人。但……雖然沈宇星留下的零碎筆記裏並沒有什麽那個男人的影子,許微寧卻覺得,如果不是那個男人的不告而別,也許沈宇星不會鬱鬱寡歡,以至於到後來事業上有了影響,身體也徹底拖垮,最後無奈之下選擇了輕生這條路。她當然怨當年那個男人,但現在斯人已逝,往事不可追,許微寧也不可能去找那個人爭個高低。當年在一起的時候,她能感覺到沈宇星確實很幸福,那個時候誰也不會想到他會不告而別,丟下沈宇星一個人。

“有些人光是遇見就已經是自己的幸運了。”寧殊曉喝了一大口汽水,“聽過子非魚嗎,別人覺得你過得不快樂不幸福,不代表你也是這麽想的。而且,隻要你遇見的那個人曾經給你帶來過快樂和幸福,那麽就是對的。”

“這樣的嗎。”

寧殊曉把汽水瓶放在腳邊,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如果遇不見那樣的人,那就自己對自己好一點,等那個人來了之後,對你好這件事,就交給他好了。”

許微寧笑了一聲,“好像也是。”汽水太涼,她換了隻手拿著,“寧殊曉,我發現你好像很哲學。”頓了一下道,“你挺適合去做那種什麽講師的。”

“可別。”寧殊曉聽她這麽說哭笑不得,“我不過就是對你多少有點了解而已,況且你一直繃著這個狀態,心裏總裝著事也不是什麽好事。”

“不管怎麽說,謝謝你啦。”許微寧舉起瓶子。

“應該的。”寧殊曉微微彎了彎眼睛。

兩瓶汽水輕輕一碰,隨著那聲清脆的碰撞音,許微寧感覺心裏好像也有什麽悄悄碎裂了,一片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