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張雨
我跌跌撞撞地往河堤上跑了過去，腳下的爛泥被我飛速奔跑的鞋子不斷地甩向空中，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跟地麵的積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灘灘泥水，這些泥水又從地上濺起，形成了一朵朵轉瞬即逝的鮮花。大雨不斷的襲擊著我的眼睛，令我無法看清前方的路，而此時的我，眼裏隻有河堤上的那幾輛汽車，我一定要追上去攔住他們！
“張雨！！！”，
我一邊呼喊著一邊離他們越來越近，由於天氣的原因，汽車的行駛速度並不快，可是對我來說卻如同轉瞬即逝一般，從河堤下到河堤上，短短十幾米的距離，如同隔了千山萬水，在我不停地奔跑中，終於來到了河堤上，我站在了汽車前不斷地揮舞著手臂，由於我的突然衝出，導致他們來了個急刹車，差點追尾，領頭的車上氣衝衝的走下來一個人，對我不斷地大聲喊叫著，
“你不要命啦？就這樣衝出來？就算你不要命，也別害我們啊！差一點就追尾了！”，他雖然很生氣，語氣也很衝，但是沒有一句髒話，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剛才太著急了，我兄弟在你們車裏，想見他一麵，你們作為科研人員應該也知道現在的情況，現在每一次分別後，想再見一麵都是非常不容易的，所以，我的心情才會那麽的急躁，做出剛才那種蠢事，希望你消消氣，多多包涵”，
我又是陪著笑臉，又是彎著腰，他想繼續發火都找不到突破口，心情漸漸地平複了下去，跟講道理的人溝通就是如此的舒服，沒有那麽多的胡攪蠻纏，我繼續微笑的看著他，他突然問道，
“你兄弟是誰啊？”，
“我！我！我！”，張雨突然發現了我在外麵，立刻下車跑了過來，
“就是他”，我對剛才下車的那人說道，他聽到後便回到了車裏，
“沒想到，你可以為了我去死，剛才居然做出那麽危險的事，太讓人感動了”，張雨賤賤地說道，
“我去，好惡心啊，能好好說話嗎？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是彎的呢”，我一邊說一邊做了一個嘔吐的動作，
“哈哈哈，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張雨問道，
“我們村的青壯年都被安排到這裏防汛啦，你看看，河堤下的那幾百號人，都是我們村的”，我一邊說一邊指向了河堤下的人，
“就你這身板，能頂得住嗎？”，
“頂不住也得頂啊，總不能讓我父母來吧，年紀都那麽大了”，
“沒想到你還挺孝順”，
“那當然，你們這麽快就回去了，是已經調查完了嗎？”，
“早著呢，隻是完成了數據和樣品的采集，還得回去進一步研究”，
我看著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我剛進入大學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可討厭他了，他外表斯斯文文的，戴著一副眼鏡，每天都捧著一本書，有點沉默寡言，走起路來一直低著頭，看起來就像一個書呆子，而且他還有一點潔癖，喜歡在小事上較真，跟他同寢室簡直就是煎熬啊，後來隨著了解的深入，以及他多多少少都有一點被我們帶壞，居然漸漸地成為了好兄弟，想到這裏，我不由自主的對著他笑了起來，
“你傻笑什麽啊？”，張雨問道，
“你還記得嗎？我們剛入學那會兒......”，
“當然記得了，那會兒剛跟你成為同桌，你總是看我不順眼，還經常在我看書的時候幹擾我，後來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給了你一拳，那應該是我們第一次打架，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出手打人”，
“是啊，打架隻有零次和無數次，後來你就一發不可收拾了，變成了現在的‘斯文敗類’”，
“哈哈哈，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吧，如果我那天沒有出手，或許我們就不會建立如此深厚的友誼了，說不定到現在還互相討厭著對方呢”，
“是啊，那天的情形，我到現在還曆曆在目呢”，我慢慢地抬起頭，看向了遠方，
時間被拉回到了兩年前，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跟此刻的天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校園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的清純，透露著一股青春的氣息，成群結隊的學生們，歡快的行走在校園內，偶爾還能看到幾對手拉手的，而在校園的另一角，有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了課桌前，認真的看著書，有點含胸駝背，佝僂著身子，眼睛都快貼到書上了，我剛好從他旁邊經過，出於好奇，一把奪過了他手裏的書，
“看的什麽啊，這麽起勁，下課了都不出去走走”，我一邊說一邊翻起了這本書，
“快給我！”，他一邊大喊一邊不斷地試圖從我手裏把書搶回去，
我把書舉到了半空中：“我就看一眼，這麽小氣幹嘛？”，
“你等我看完了再說，思路都被你打亂了”，他的語氣稍顯懦弱，有一種無能狂怒的感覺，這進一步降低了我的忌憚，
“不就看個書嘛，什麽思路不思路的？”，我從一開始對書的好奇，變成了對他的挑釁，
於是我把書丟給了另一個同學，他迅速的追了過去，然後那位同學又把書丟給了我，在這一次次的挑釁中，他終於爆發了，對著我的臉狠狠的打了一拳，當時我被打的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都懵了，緊接著他又衝上來不斷地襲擊著我，接著我們扭打在了一起，這一天，他好像把積壓在內心，對我的所有不滿都發泄了出來，我也因為一直討厭他，而終於有機會對他出手了。
後來我們都被罰站了一節課，還寫了檢討書，有時候就是這麽不公平，他明明是被我欺負的一方，卻一起受罰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的很奇怪，這次過後，我們好像都變得沒那麽討厭對方了，或許是打架的發泄導致內心的負麵情緒都被清空了吧，從而可以回到一個理智客觀的角度重新審視對方了，也是今天過後，他好像變了一個人，走路不再低著頭了，看書也會坐的筆直，還學會了跟我們開玩笑，一開始我還覺得奇怪，後來也慢慢的想通了，一個人如果連架都敢打，還有什麽不敢的呢？這或許就是他變得更自信的原因吧。
“喂！發什麽呆呢”，耳旁突然傳來了張雨的聲音，我瞬間回過神來，
“哦，沒事，沒事，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我一邊說一邊微笑的看著他，他可能也看出了我剛才在想什麽了，
“剛入學的事，沒什麽好懷念得啦，其實我們最威風的時候，就是兩個人單挑五個人的那會兒”，
“那有什麽好威風的啊，我們都被打的很慘，要不是被學校的保安看到了，還不知道會傷成啥樣呢”，
“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還是挺中二的，哈哈哈”，他一邊笑一邊看向了我，
時間再次回到兩年前，不過這個兩年前是在剛才那個兩年前的一個月後，那個時候，我看上了學校裏的一個女生，後來我終於鼓起勇氣上去打了個招呼，沒想到聊的還挺順利的，幾天後我們正式約會了，在我送她回到宿舍後，正準備離開，突然在我麵前出現了一個男生，看起來像是大三的學長，但卻是一副小混混的打扮，寸頭發型，花襯衫，牛仔褲，右手臂有一道傷疤，他很囂張的對我說道，
“以後離她遠點，不然我打死你”，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不斷地戳著我的胸口，
“憑什麽啊？你誰啊？”，他的行為把我惹怒了，我便直接懟了回去，
“這不是你該問的，你離他遠點就行！”，他瞪大眼睛看著我，
“那我如果不呢？”，我也不甘示弱，
他突然舉起拳頭就要打我，就在我抬手準備格擋的時候，突然衝出來一個人，狠狠地給了他一腳，把他踹的跌倒在地，我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愣在了原地，後來才發現是張雨，那個像小混混一樣的人，從地上爬了起來，看我們人數上占優，便沒有再輕舉妄動，而是放了幾句狠話，想跟我們約架，我們當時畢竟剛從高中畢業，身上那股中二氣質還沒有完全被消磨掉，居然就傻乎乎的答應了，當時我們以為他隻是個裝逼的，沒想到他還真有不少同夥。
我還記得在約定的那天，我帶了一根木棍，是張雨把我攔住了，他對我說：“打架沒問題，但是要注意分寸，帶了家夥搞不好會出大事的”，
在他的勸說下，我放下了木棍，兩人赤手空拳來到了約定的地點，當我們來到現場後，發現五個人站在了我們麵前，當時我們心裏就慫了，但是礙於麵子又不得不撐下去，我們來了一招先下手為強，抓住了跟我們約架的那個寸頭，就盯著他一個人狠揍，他的門牙被我們打斷了，最終我們還是雙拳難敵四手，被剩餘的四個人圍在了地上狠揍，我們的喊叫聲引起了學校保安的注意，當他們匆匆趕到的時候，我們已經被打的慘不忍睹了，後來我們兩個和那個寸頭，一起被送進了醫院治療。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寸頭也看上了那個女孩，他想阻止我追她，真是病得不輕，都一把年紀了，還學非主流時期的中學生那套。
滴滴滴滴！突然傳來了一陣汽笛聲，我們被嚇了一跳，車上的人對著我們說道：“差不多了吧，你們都敘了快半個小時了，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不好意思，馬上來”，張雨對著他說道，
我們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著對方，眼神裏盡是不舍，他再次抬起了手，就像之前在學校告別的時候一樣，我也抬起手跟他握在了一起，不過這次我們沒有轉過身去，而是一直看著對方，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那瓶可樂我會一直為你留著的”，
“好，我一定會回來喝的”，他說話的時候，眼睛裏好像閃爍出了一絲輕微的光芒，
說完後，他慢慢地走上了汽車，汽車也慢慢地發動了起來，緩緩地從我身旁開了過去，他再一次從車窗看向了我，我也看向了他，就這麽一直注視著他，直到那幾輛汽車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裏，我迅速的調整著自己的情緒，往河堤下走了過去，差不多也該到我換班的時候啦，我們彼此都好好加油吧，兄弟！我等著再次見麵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