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報恩

陳興平冷硬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一路將春桃母子送回了家。

張啟思年紀小,已經累得睡在了陳興平的懷裏,小臉睡得紅撲撲的,顯然已經忘了剛才的恐懼跟難過。

春桃跟陳興平麵對麵站著,倆人誰都不先開口。

“你……”春桃好不容易開口,卻跟陳興平同時發聲。

陳興平一直板得緊緊的臉,終於有了一絲笑意,他自己都沒察覺,他的聲音裏全是期待:“你先說。”

“你怎麽知道我家在哪裏?”春桃問道。

陳興平像是一隻被紮漏的皮球一樣,滿腹的期待都變成空氣散了。

“都是一個村子住著,我自然知道。”陳興平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他若是告訴春桃他一直知道她住在哪裏,她一定會驚慌失措。

意識到自己說的話不對,春桃在心裏懊惱的埋怨自己。

“我不知道該如何謝你。”春桃決定做點什麽彌補自己剛剛的愚蠢,她拿著一塊不小的銀子交到陳興平手中,一臉真誠的笑著道,“這點銀子就當做我的謝禮,你不要嫌少。”

這塊銀子足有二兩,可不是小數目,春桃覺得她將這銀子給了陳興平,他一定會很高興,沒準會在以後的日子盡心盡力的幫她擺脫李有德這個老光棍。

“給我銀子?”陳興平挑了挑眉,讓他鋼塊一樣的臉終於有了點年輕人的活潑,不過說出的話卻不怎麽好聽,“我救你就是為了你的銀子?那李有德可是下窪村有名的潑皮,打起架來連命都不要,我剛才救你可是冒著十二分的危險,若是為了銀子,我絕不出手。”

望著陳興平山一樣壯實的身體,再想想李有德瘦得跟根抽吧黃瓜的樣子,再想想他給李有德幹脆利落的那一刀,春桃覺得陳興平說的冒著生命危險救他們的話有些不可信,可看看陳興平一本正經的樣子,春桃又覺得,沒準陳興平是個膽小怕事的,即便瘦猴子一般的李有德,他也是怕的。隻是他殺豬殺習慣了,所以才手起刀落理所非常。

“我沒想到你居然膽子那麽小。”春桃感激地說道,“剛才為了救我們得鼓足多大的勇氣啊!”

陳興平氣得仰倒,他本來想要挾恩圖報,沒料到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你說你該怎麽報答我吧!”陳興平沒解釋,他不打算跟春桃繞彎子了,春桃逃命了一晚上,現在已經累到了極限,嘴唇發白搖搖欲墜,陳興平有些心疼,想要讓她早些休息。

“要不……”春桃試探的望著陳興平,欲言又止。

陳興平緊張的心髒怦怦直跳,他等待著春桃說出“小女子無以為報,隻能以身相許”這樣的話來。

春桃咽了口口水,道:“要不我再多給你點銀子?”

陳興平真想狠狠的搖晃搖晃麵前這個小娘子,人看著挺機靈的,怎麽腦子這麽不趕趟呢?

將張啟思放到春桃懷裏,陳興平麵無表情的道:“趕緊回去睡覺吧,明日若是李有德尋來,你就說你從來沒出過門也沒遇見過我。”

春桃眼睛一亮,知道陳興平這是要幫她。

她高興地道謝,至於欠著陳興平的恩情該如何報答,等以後再說吧。

陳興平什麽都不想說,揮揮手離開了。

春桃回到家才意識到問題,剛剛救下他們的時候,陳興平不是說李有德被嚇破膽不敢再騷擾他們麽?怎麽現在又說明日會尋來?

炕很涼,春桃怕凍著張啟思,拖著疲累的身體,去院子中抱了一抱玉米秸稈點著了灶火。

灶火著著,春桃走到廚房中唯一的一個木櫃前,深深歎了一口氣之後,打開了木櫃。

這個櫃子放在廚房裏當做櫥櫃用著,已經有些年頭。櫃子表麵的紅漆已經斑駁掉了很多,露出了裏麵的木頭本色。

櫃子隻有兩層,上層放調料和筷子,下層放碗碟。

在上層的櫃子裏,赫然出現一瓶醬油,那上麵清清楚楚的寫著四個字:“每”、“天”“醬”、“油”。

春桃皺著眉讀出這四個字,又將這個古怪東西放了回去。

張大牛死了之後,春桃就總能從這個櫃子裏發現奇奇怪怪的調料。

它們總是用奇怪的瓶瓶罐罐裝著,或是裝在花裏胡哨的袋子裏,上麵畫著逼真的畫、印著奇怪的字。

張大牛走南闖北的販貨,認識些許字,在教張啟思的時候,春桃也跟著學了一些,現在終於派上用場。

春桃認的字不多,可也知道那上麵的字缺筆少劃,根本不是現在的人寫的。

春桃開始的時候不敢吃,後來將這些奇怪的調料喂給院子裏的雞,並沒有出什麽事情,才慢慢嚐試著做菜。

她本來做吃食味道就很好,如今用了這些古怪的調料,更是錦上添花。

今天逃跑的時候她還覺得可惜,櫃子不能帶走,再也找不到這麽好用的調料了,沒想到陰差陽錯,他們又回來了。

她今天累得很,沒心情研究這個每天醬油到底是什麽東西,放回櫃子,春桃蹲在灶台前專心燒水。

這房子還是張大牛的爹建的,全是青石壘的,很是結實。

以前張大牛家人口多,即便五間大石房院子也並不顯得多大,現在就剩下他們母子兩個,倒是想顯得院子裏空****的。

在鍋中燒了一鍋水,春桃細細將臉洗了,又抹了一些麵脂。

她沒出嫁的時候,一年也攢不下幾個銅板,即便如此,她還是將自己所有的銀錢買了麵脂來抹,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春桃的臉白嫩得很,卻也嬌氣的很,若是一日不抹麵脂,就會難受得如同裂開一樣,若是這樣幾日,整張臉就會發紅發腫,很是嚇人。

身上的皮膚跟臉一樣,隻是一直穿著衣服,不受風吹日曬的,不用像臉這樣注意。

她也挺懊惱,窮人偏偏生了這麽個富貴的毛病。

有時候銀錢不夠,都是她娘幫她補上。

想到自己的娘,春桃在心裏歎氣,她娘倒是疼她,隻是太懦弱,不僅當不了家,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周全。

她爹一心想著賣女兒,覺得她生得美,非要十兩銀子的彩禮才讓她嫁人。

村裏哪裏有人肯花這麽多錢娶媳婦?她就一直拖到十九才嫁人。

如今又是因為銀錢要把她嫁給李有德那個缺德的老光棍。

春桃歎口氣,她有時候想,自己是不是不是她爹親生的女兒?她的妹妹李寶兒才是?

收拾妥當,春桃鑽進被窩,躺在張啟思身邊。

張啟思嘟囔了一聲,拱進春桃的懷裏。

她本以為自己會一夜無眠,沒想到卻睡得十分香甜。

倒是陳興平,在春桃家附近守了一夜,天快亮才回家去。

跟春桃家的五間青石房子的大院子不同,陳興平家就是簡簡單單的三間小土房,這是他爹娘死後,他帶著他妹妹陳卓靈一點一點建起來的。

天還沒亮,陳卓靈已經起了。

她生得很是清秀,論長相跟春桃不相上下,隻是比春桃高一些,骨架大一些,皮膚也要更黑一些。

陳卓靈一手拎著一個大豬食桶,正往豬圈走。

家裏養了三頭豬,陳卓靈經營的很是盡心,都長得肥肥大大。

發現自己哥哥回來了,陳卓靈很是高興的要說話,陳興平連忙道:“噤聲!”

陳卓靈站在原地,等著哥哥發話。

她從小就是哥哥帶大,最聽陳興平的話,不管哥哥說什麽,她都覺得是對的。

陳興平將肩上的肉卸到小院正中的石板上,走到陳卓靈身邊,拎著豬食桶去喂豬。

陳卓靈緊緊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