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純屬是為了自己,絕對不是關心他

姚毓晗看到付笙這副沒有禮貌的冷漠模樣,卻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說不清是褒是貶地跟許苑堇道:“失了個憶,反倒長了不少本事啊!”

許苑堇疑惑,聽著這話,姚毓晗應該是嘲諷自己的,但看她那些微含笑的表情,又不太像。

“抱琴。”姚毓晗朝後提起音量喊道,“把東西給了齊王妃。”

“這是……酒嗎?”許苑堇艱難地抱住那一大壇子酒,一臉莫名。

姚毓晗看著付笙,難得地沒有針鋒相對,溫聲道:“我猜她應該不記得了,就自己去拿了一壇。”

許苑堇在這兩人間來回看,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麽啞謎。正想問時,姚毓晗叮囑了付笙一句:“別喝太多,宿醉會很難受。”

語罷,姚毓晗深深看了付笙最後一眼,就帶著抱琴離開了。

許苑堇提起膝蓋,往上抬了抬那不小的一壇酒,問付笙:“姚小姐在跟你說什麽啊?”

付笙不理會,“於一。”

許苑堇看著於一從自己身後冒出來,“你不是——”

“把酒放到王妃屋裏。”付笙沒讓許苑堇把話說完。

“是。”於一應道,然後走到許苑堇跟前,“王妃,把這酒給屬下吧。”

許苑堇伸手遞出去,“你今晚要喝酒?”

付笙提步進府,沒有回應許苑堇。

“為什麽呀?”許苑堇追在身後,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要把那一壇全喝完嗎?”

還要說話時,付笙頓住腳步,不悅地低頭看她,道:“你總有那麽多問題嗎?”

“不知道的事情,不應該問嗎?”許苑堇理所當然地反問他。

“安瑗沒有你那麽多問題。”

許苑堇也不高興了,敷衍他:“行,不問了可以了吧。”

付笙轉身往前走,許苑堇停在後麵,小聲嘟囔:“不識好人心!空腹喝那麽多酒,醉死你!”

她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可付笙還是聽到了,腳步稍稍一滯,但立即就又大跨步往裏走了。

姚毓晗的異常是因為他的異常。一直以來,付笙總會在母妃忌日這一天喝得酩酊大醉,因為心裏太多痛苦和愧疚讓他隻能像懦夫一樣用醉酒來躲避。母妃被人陷害致死讓他痛苦,心裏日益滋生著滔天恨意,幾乎將他淹沒;但更讓他難捱的是對於母妃的愧疚,她希望他成為正人君子,可他徹底違背了她的期許。

冷漠和狠毒於他和付珩而言,從來都隻是本性使然。跟付珩滿腹陰謀無所顧忌相比,付笙的溫潤公子形象是由母妃一手塑造的。他對這樣的形象既不喜歡也不討厭,但因為母妃喜歡,那麽他便偽裝起本性,扮演出翩翩公子的模樣讓母妃開心。

但是天不遂人願,付笙原以為自己這樣淡漠寧靜的麵具會陪伴他進入墳墓,可陡然生出的變數把一切假象都打碎了。他跟從前被母妃護佑的自己背道而馳,卻無人能救得了他。

“你能不能慢一點兒啊,我追不上你。”許苑堇覺得她先前好不容易哄好的付笙,現在又有發瘋的跡象了,而且還是衝著自己屋裏去,她不得已隻能在身後跟著。

付笙不說話,但卻配合得放慢了一些。

雖然不想承認,可付笙心裏很清楚,這樣的自己,連許安瑗都拯救不了。甚至很多時候,他都懷疑過許安瑗是不是在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毀滅,但付笙從沒有因此而對許安瑗有過哪怕一點兒的不滿,因為許安瑗在陪著他一起向深淵走去。而這,隻會讓他更愛她。

所以,每當付笙在這樣一個夜晚陷入自我厭棄的泥沼中時,許安瑗會做的,就是從城裏的酒莊那兒拿一大壇最烈的酒回來。然後在安靜的房間裏,陪他喝到大醉,喝到不省人事,直到第二天時頂著宿醉後仿佛要炸開的腦袋醒來。

雖然這樣放肆之後,他會頭疼難受好多天,但他也不在意,也從來不會在意除許安瑗以外關心著他的人。

“要不你還是先吃點兒什麽吧?”許苑堇沒忍住,又提起了這件事,“這樣喝酒很容易醉的,而且明天起來一定會很難受。”

“你喝醉過?”付笙突然開口問她。

許苑堇搖頭,“沒有。但是有人喝醉過,他們一旦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喝了酒,就會不遠千裏來找我的麻煩。”

她的語氣是在自嘲,不想被任何人聽出其中的心酸。

已經走到院子裏了,付笙似乎沒有聽到院子裏仆役們向他請安問好,隻看到了暖黃的燭光不知從何處而來,模糊地照亮了許苑堇嘴邊沒有溫度的笑容。

他不喜歡這樣的表情,於是在大腦還沒有來得及思考後下達正確指令時,付笙聽到自己說:“那就先吃飯吧,今晚本王不會喝太多酒。”

“這可是你說的啊!”果然,許苑堇立刻露出滿意的笑,連濕潤的雙眸裏都沾染了喜色。

不管怎樣,付笙別在自己跟前發瘋就好。這是許苑堇的準則。

不給付笙反悔的機會,許苑堇立刻跑向廚房,招呼人趕緊起鍋燒油。

付笙看著她背影,意識到了自己在幹什麽,但這一次由著心意沒有反悔,似是無奈地勾唇顯出微微笑意。

時時刻刻緊盯著付笙的綠蕘自然也將這一幕看得清楚,她恨恨地扯著手絹,心裏又開始盤算起來。

等到吃完飯,許苑堇膽子尤其的大,推攘著讓付笙先去洗澡。

付笙也同樣覺得許苑堇有些得寸進尺了,冷下臉來就要發火,許苑堇一句把他懟回去,她道:“洗完澡,喝醉了就能舒舒服服躺下直接睡了不是嗎?這不比明早一覺醒來被自己滿身的酒氣衝到好?”

這話沒有邏輯也沒有道理,可付笙還是聽了,大概是看在許苑堇確實有關心到自己的份上吧。

這麽一頓折騰,付笙心裏的沉鬱之氣早就消散得一幹二淨了,或許可以往更早推一推——在許苑堇扯住自己的衣袖要把他帶下車時,那從被掀開的車簾處灑進來的燭光和喧鬧的聲音,就已經把他從那個狹小黑暗的屋子裏拽出來了。

今晚應該可以睡一個好覺了。

付笙正這麽想著的時候,許苑堇把門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