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互相傷害

外麵的天已經全黑了,可為了保持屋裏的涼快,門窗全大敞著,還在通風口上放了冰塊。

許苑堇按著癟癟的肚子,彎著上身趴在桌上,苦哈哈地問給她扇著風的月兒:“還不能開飯嗎?一天沒吃飯,我真的快餓死了。”

月兒把桌上擺著的糕點讓另外的丫鬟給許苑堇拿過來,安撫道:“您先吃點兒綠豆糕,再忍忍,快了。”

許苑堇推開那碟子,吃了半天糕點,她實在不想再吃了。“今晚是要做什麽大餐嗎?”

月兒想了想,最後給出個難讓許苑堇滿意的答案,“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吧’?”許苑堇不開心了。

王爺親自做的飯,不管是什麽,按理來說應該都能算得上是大餐了。月兒這麽想著,組織了一下話要給許苑堇說時,付笙進來了。

“你怎麽還在這兒?”許苑堇意外。

付笙的臉色一下變得冷漠,這許苑堇說話真的很不討喜。

他示意跟在他身後的丫鬟把東西放下,然後對著一屋子的人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眾人輕聲退出去,許苑堇探脖子看那小丫鬟放下的碗裏是什麽。

付笙把碗朝她推近。

許苑堇不費力地看清了裏麵的內容。麵條加荷包蛋,上麵還撒了一點兒嫩綠的蔥花。

很清淡,但很適合許苑堇目前的飲食。大病初愈,確實忌油膩辛辣。

“給我的?”許苑堇抬眼看付笙。

對方點頭。

那就行。許苑堇這下放心拿起了筷子,把碗拉到跟前就準備開吃。她沒想問付笙任何事,反正直覺告訴她不是什麽她愛聽的話。

“生辰快樂,安瑗。”可付笙不遂她的願,還是把話說出來了。

許苑堇動作一頓,但還是夾起一筷子麵塞到了嘴裏,吃相跟雅觀一點兒邊不沾,可隻有這樣,才能遮掩住她又酸澀了的眼眶。

付笙真的又討厭又可惡,每一次都要往她心窩子裏捅刀,一刀接著一刀,不給她一點兒喘息的時間。

“原來是因為這啊。”許苑堇咽下嘴裏的麵條,低著頭呢喃了一句。

付笙沒聽清,“什麽?”

原來這就是許安瑗昨天出現,今天又企圖一舉弄死她的原因啊。

但這話許苑堇怎麽可能告訴付笙,她要他永遠蒙在鼓裏,要他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多少次與許安瑗擦肩而過。

許苑堇承認這樣的做法並不光明磊落,可憑什麽隻有她痛苦。

“許安瑗的生辰在今天?”許苑堇問付笙。

付笙點頭,“嗯。”

“可是這具身體不是在這一天出生的。”許苑堇好奇,“她改了這身體的生辰,沒人懷疑嗎?”

付笙想他明白許苑堇的意思了,他淡淡笑了,道:“有沒有人懷疑,或者說有沒有人在意,應該沒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理智命令付笙必須說這樣的話,隻要他的大腦還是清醒的,他就必須告訴自己他永遠愛著許安瑗。

“嗬。”許苑堇嘲諷發笑,不知道是嘲笑自己更多,還是嘲笑別人更多。

付笙對此緘默不言。

“娘親會在意吧。”許苑堇又夾了一筷子麵,卻沒有了吃飯的胃口,“畢竟好幾次,她都在那一天大失所望。”

“第一次在我出生時,她懷胎十月滿心以為自己懷的是男孩,結果發現是女孩,在那一天失去了爹對她最後的一點兒寵愛。”

“第二次在我十五歲試藥時,我跟她說我幫周姨娘試完藥拿到那五兩銀子,我們就可以逃出府去過新的日子,可我倒在了家門口,她的期待落空。”

“第三次在去年我魂歸時,從那天起,她失去了許安瑗這個貼心的女兒,生活大概又要變回一團糟了。”

許苑堇把筷子放下,麵條落回碗裏,她輕聲又道:“所以,她應該會在意。”

這一刻,許苑堇覺得自己很可笑,明明清楚她娘親是什麽德行,卻還是有所期望。

付笙看著她垂頭斂目的樣子,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

他不知道,許苑堇從前過得這般痛苦。許安瑗睚眥必報,從來無人敢欺辱,所以即使是在他麵前,她也從沒有脆弱過,即使有,那也是她裝出來的。她以為自己不會發現,實際上怎麽會看不出來。

真與假的差別太明顯了,堅強的人真正脆弱時身邊的氣場會變成像蛛網般的模樣,看似接連不斷完整依舊,實則全是裂口;又看似已經再難維係,卻仍然牽連不斷永不崩塌。

眼前的許苑堇便給他這樣的感覺。而從前許安瑗對自己露出脆弱的模樣時,他隻能感覺周圍是密不透風的牆,把他緊緊圍在中間。

傷感夠了,許苑堇悄悄深吸一口氣,挑了幾根麵放到嘴裏。

“這不會是你親手做的吧?”突然想起來,許苑堇問付笙。

付笙趕緊收起自己那些不該生出的心疼和在意,淡漠道:“之前安瑗的生辰,本王都會給她做一碗麵。”

“看不出來啊!”許苑堇調侃,“你還是會做飯的人。”

“隻會做長壽麵。”付笙坦誠,但神態自若,“小時候母妃也總在本王生辰時親自煮麵給本王吃。”

“你母妃真好啊!”許苑堇喟歎,想起自己的娘親,心裏又是一陣難過。還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經許苑堇這麽一說,付笙思緒遊離,想到如果母妃還在世的話,是會更喜歡安瑗呢,還是……更喜歡他眼前這個人呢?

“對了。”許苑堇打斷了他的思索,問付笙:“陳皇是昨天來的吧,你的計劃到底是什麽,現在能說了嗎?”

付笙凝眸盯了她半晌,才問:“你為什麽這麽著急?”

許苑堇無語,這就是倒打一耙嗎?明明一直最著急的人都是付笙吧。

“因為,我覺得該叫你回去睡覺了,但是你肯定又要說我不知好歹,所以,我隻能這樣提醒你。”話說完,許苑堇微微偏頭看向他背後敞著的門,無聲下著逐客令。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知好歹。”付笙腔調慵懶。

許苑堇皮笑肉不笑地回他,“畢竟這是我為數不多的優點,當然得記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