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南牧篇(上)

因為失血過多,南牧短暫地陷入了昏迷。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南牧看見溫秒暈倒在地上。而她的身邊,是林護士和小艾護士。小艾護士似乎是想將林護士推下去,兩個人幾乎都一半的身體探出了欄杆外。

溫鑫呢?他去哪兒了?

南牧環顧了一下四周,但沒有看到他的人。

南牧想要將溫秒扶下來,但失血過多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連抬手這樣簡單的動作,我都覺得非常的困難。

搖搖晃晃起來的時候,林護士看到了南牧,她拚命地朝著南牧大喊,“快來幫忙,她想殺了你們!”

那個小艾護士想要回頭,卻被林護士抓住機會,打了一拳,兩個人的形勢忽然逆轉,變成了林護士壓著小艾護士。

就在這時,那個不堪重負的欄杆晃了晃,林護士下意識地鬆開壓製小艾護士的手。然後那個欄杆“哐當”一聲斷裂開來。

林護士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小艾護士則重重地砸在地上,小半個身子都懸在樓外。

仿佛是按下了暫停按鈕,小艾護士和林護士相互對視了一眼,竟同時衝向了溫秒——因為欄杆的斷裂,她的身邊沒有了阻礙物,很容易就會被推下去。

小艾護士和林護士兩個人同時伸手要去夠溫秒。

溫秒毫無知覺地躺在地上,她今天穿著白色的娃娃衫,此刻胸前全是血跡。就像是……就像是當年躺在生物科研室裏那樣。

一瞬間,南牧已經想到了太多的東西。

小艾是徐鐳的人,是監視他的人,就算他眼下救了溫秒,但隻要他們不死,他們就會一次又一次地試圖殺掉溫秒……

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南牧朝著小艾狠狠地撞了過去,沒有了欄杆,小艾輕易地和他一起衝出了樓頂。

他聽到自己飛速下墜,風在耳邊呼嘯而過的聲音。

他知道這是一個愚蠢的辦法,但是……這卻是他眼下僅剩的能夠保護她的辦法。

他腹部中刀,血流如注,體力已經不能夠維持他百分百的製服小艾。林護士又顯然不是小艾的對手,已經處於劣勢。再幾乎糾纏下去,說不定所有人都得死。

既然如此……不如就讓他用命來賭一賭。

賭一賭,這一次的命運,會不會站在他和溫秒這邊?

===以下是南牧視角===

我是南牧,A科大學生,專業是生物學方向。

A科大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學府,為了考上這個大學,我人生的前十八年都在埋頭苦讀。

去學校報名的時候,排在我前麵的是一個長著娃娃臉的女生。她和我是一個專業,性格十分開朗,一直在問我是哪裏來的,以前來沒來過A市,A市哪裏有好玩之類的。

我撓著後腦,絞盡腦汁地將這些年苦讀之餘去過的少的可憐的地方一一搜索了一遍,才找出幾個感覺拿得出手的地方推薦給她。

才說兩句,她忽然朝著我身後用力揮舞著手,“秒秒!這裏……溫秒!我在這呢!”

秒秒,溫秒。

我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後背發涼,毛骨悚然。

我甚至來不及去看看這個人長得是什麽模樣,而是先把視線落在了她胸前的校牌上。

溫柔的溫,秒針的秒。

溫秒!

……

我為什麽會對這個名字感到如此驚懼,是源自很小的時候做過的一個夢。

哦,不,不能說是夢,因為現在看來,它可能並不是一個夢

……

小的時候,父母因為工作忙,把我丟給鄉下的爺爺奶奶照顧。

我自小就在稻田裏打滾、玩耍,整個人曬得又瘦又黑。

六歲時,我媽擔心鄉下的教育跟不上城裏,便將我接回了城裏。

她原是打算讓我先上一年的托班,等我熟悉了城裏的生活,也就正好到了上學的年齡。

但我媽也沒想到,城裏的孩子小小年紀,就已經開始“膚色歧視”。城裏的孩子長的都是白白胖胖的,偏偏隻有我一副又瘦又黑的模樣,以至於我在托班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小朋友願意和我一起玩。

我總是一個人坐在操場的沙堆旁,孤獨地擺弄著沙子,然後看著沙子從手指縫中窸窸窣窣地落回地上。

那個女人,就是在那時出現的。

時間已經讓我記不清她到底長什麽模樣,我隻知道她全身香香的,她的懷抱是溫暖的。

她給我買了許多好吃的東西,也帶我去了我那時心心念念的遊樂園,記憶裏,我們換了兩班地鐵,從2號線的第五站下,換乘11號線到終點站。

她會很耐心地傾聽我的抱怨。比如:因為黑,其他孩子都不願意和我玩;因為矮,其他小朋友總是喜歡讓我當跳馬的“馬”;因為沒有朋友,我一點都不喜歡城裏的生活……

但她溫柔地摸摸我的頭,抱著我,安慰我。

她說:你以後會有很多很多的朋友;你以後一點都不黑,而且長得很帥很帥,會有很多人喜歡;你以後也會長得很高,高到可以隨隨便便在籃球場上給別人蓋帽……

那個時候的我,還不懂什麽叫做蓋帽,但我就是覺得,這應該是一件非常令人愉悅的事情。

我喜歡,她給我描述的世界,也喜歡……她的出現。

那一天,是我到城裏之後,最開心最快樂的一天。

……

天氣漸漸暗下來之後,她將我送回了托班所。

分別前,我滿懷期待地詢問她,“你明天還會不會來?我們明天,還會不會去遊樂園?”

她沒有回答,而是反問我,還想不想見她?

我用力地點頭,然後她便笑了。

她揉了揉我的頭發,朝我伸出了手,“那我們做一個約定吧,如果你能做得到,那我就再來見你。”

我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勾住了她的小指頭,“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騙!”

我和她的約定是:遠離一個叫做溫秒的女生,絕對不要和她成為朋友。

……

後來,這個女人,自然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

而我漸漸長大,偶然間和老媽說起那一天的事,可大家的記憶裏都沒有那個女人,也沒有我曾經被人帶著離開過托班所的事情。

老媽說:“你可能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

小孩子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

我漸漸地也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記憶:我究竟,是做了一個夢?還是真的,曾有過那樣一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