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此行目的

陸英見二人虎步龍行而來,通體的貴氣,忽然意識到,自己往日在他們跟前,確實有些忘形。

“妾見過铖王、慶王。”

李景明笑著抬抬手:“雖與陸女史往來時日不多,但是許久未見你行此大禮了。”

陸英笑笑:“那是妾的過錯。”

李景明揮揮手,不甚在意,而是撞了撞一旁的李景清:“你今日是怎麽的,以往一見著陸女史總有話說,今朝怎麽啞巴了。”

李景清挪開目光,清清嗓子:“今日見陸女史這副模樣,我一時倒不敢與她玩笑了。”說著,快速看了陸英一眼,又道,“此處人多眼雜,咱們還是規矩些。”

陸英連連點頭,正要開口,突然看到又有人進殿來。

“你怎會在此?”淑陽本在皇後身邊,一看到殿內三人,細細辨認後發現陸英也在,當即變了臉色,上前一步質問道。

陸英隻是默聲行禮,自有李景明替她解釋。

“她一個小小女史,也配陪一國公主,若是被大齊國的人曉得,還不知如何恥笑我們大安無人呢。”淑陽聽罷,嘲諷地看著陸英。

李景明挑眉,極力壓製著怒火,卻還要陪著笑。

“那不是你沒個公主的德行,上回問你,你不願,隻好麻煩陸女史,如今你哪來得臉嫌棄人家。”皇太子李景霖從外頭進來,正好說了三人心中所想。

“兄長,你不幫親妹竟幫外人。”眾人忙於行禮,淑陽卻皺眉大聲吼著。

“我隻幫理不幫親。”李景霖嫌棄地眯了眯眼,看向陸英三人,“大齊國使臣一行已到,你們去吧。”

李景明忙向李景霖道謝,隨即三人匆匆離殿,隱約還聽到兩句皇後假惺惺慰勸的話語。

劉芸一見著陸英,便衝她招手,陸英點頭,在李景清兩兄弟的護送下,行至她身邊坐下。

外人不曾見過陸英,當她也是大齊國人,不由多打量了幾眼。

聖上至,宴開席,一番官話後,氣氛活躍起來,而陸英察覺到自己隻需陪劉芸吃吃喝喝聊聊天便好,也就寬下心來。

可這廂她才寬心,那邊就有人挑事。

“父皇,女兒學疏才淺,不如由陸女史為女兒說一說,咱們大安與大齊兩國的優劣與不同,想來昨日陸女史陪公主一日,對大齊定有所了解。”

陸英將將夾了菜往嘴裏放,一聽淑陽這話便暗道壞事了。

這叫她如何說,一個不小心便容易得罪兩方人馬,她既不能說大安國哪裏不好,也不能說大齊差在何處,這碗水想端平,不容易。

殿中有人想阻止,自然也有人想看戲,也不知是哪個缺心眼的臣子附和了一句,聖上不得不道:“那陸女史不妨說說看,說不好朕也恕你無罪。”

眾人的目光落在陸英身上,她深吸一口氣,端起茶盞施施然飲了口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然心裏卻已惴惴不安的想要落跑。

她起身,向上座行禮後,這才開口。

“那妾便說一說自己的陋見。大安與大齊邊境相連綿延千裏,然兩國地勢卻截然不同,這比較其實做不得。”

陸英看到淑陽忽然沉下去的臉,反而緩緩靜下心來。

“我大安有山川大河,又臨海,百姓可漁業,可侍農桑,便是做個山野鄉夫,亦能靠山過日子。”

她見眾人點頭,接著道:

“而大齊境內可謂是一馬平川,隻一條大河東西而過,想必畜養牛羊馬匹最為合適,而百姓亦可沿河而居,引流侍農,且養魚想必也不失為營生手段。”

她又見大齊使臣也微點點頭,便知自己大抵是沒說錯。

“百姓為生存而計,自能想到營生之法,我們未能想到的,他們卻能想到,民以食為天,君以民為天,今日殿中諸位忙忙碌碌一生亦隻為生存一計,故而歸根糾底,又並無不同。”

話落,久久無人言語,一些在沉思,而一些則在觀望。

陸英心虛的緊,自己這番虛虛實實的話,深思下來,說了亦如沒說。

大齊國一使臣突然鼓掌,隨後起身看向聖上:“陛下,陸女史說得不錯,咱們大齊最引以為傲的,正是馬匹,此回來,我們帶了十數匹馬種贈予大安。”

陸英不由看向男子,濃眉杏眸,膚色較大安國男子稍深些,身形更魁梧些,不虧是馬背上為生的大齊子民。

大齊善養馬,且善養戰馬一事,陸英是知曉的,她在杜文海寫的輿誌錄裏抄過一筆,而在集賢館的一本記事錄中,也曾提及大安向大齊購置戰馬一事,隻是未成罷了。

“好好好,你們國君有心了。”聖上說著,又看向陸英,笑容滿臉,“陸女史也說得好,重重有賞。”

陸英謝恩,然等了半天也沒等來聖上說賞她什麽,隻好悻悻坐下,隨即受到兩道不善的目光,一道是淑陽的,另一道來自賢妃身旁心不在焉伺候的阮月。

可陸英懶得搭理她們,隻是心情大好的吃著菜。

“陛下,我此行還受國君所托,請陛下為我劉芸公主尋一好夫婿。”

聽到使臣這句話,陸英的手頓住,轉頭看向身旁的劉芸,可她卻是一副事不關己樣,眼中似乎隻有跟前的美食。

“你們國君的意思,朕明白,定當為公主好好挑選。”聖上點頭應下。

然那使臣再次作揖:“陛下,我國太子身姿卓絕,聰明絕頂,卻至今未尋得相配之人,聽聞陛下之女皆是國色天香,錦心繡腸,還請陛下之女下嫁,兩國互結秦晉之好。”

這番話落下,殿中私語紛紛,因著使臣言行姿態放得極低,聖上一時不能推辭,隻好含糊的先應下:“放心,朕定會細細挑選。”

如此,使臣才心滿意足的坐下。

陸英算看出來了,大齊雖與大安想重修舊好,隻是兩國猜疑之心仍重,於是想出這種交換女兒互為人質的法子,不過,這也是常事。

而她方才的話就像引子,為使臣啟了頭,不過算來算去,這事也怪淑陽,如後指不定要和親的就是她,這就叫自掘墳墓吧。

可劉芸如此坦然的屈服於命運,叫她看著於心不忍。

因著埋頭苦幹,劉芸一不小心吃多了,拖著陸英離殿散步消食。

“七娘,你在這皇宮裏住著可舒心?”走到僻靜之處,劉芸突然問道。

陸英笑笑:“皇宮是個是非之地,饒是皇後這樣身份的都不敢說舒心二字,更何況是我一個小女官。”

劉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地停步伸手抓住她的:“那你說,我嫁給哪個皇子好?太子?三皇子還是七皇子?”

陸英被問得愣住,半晌都發不出聲來,腦海之中隻有她話尾幾個字不停的往複著。

“其實,隻要是皇族,哪裏都是一樣的。”見她不語,劉芸垂下手,神情憂傷起來,“我在家時,雖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卻也不敢說舒心二字。”

陸英抿著唇瓣,伸手拔開橫出在道上的花枝,靜靜聽著她繼續說著。

“你那日說我為你弟弟買東買西,費了不少錢,那是因為我亦有個弟弟,他若在世,也該與你家十一郎一般的年紀,我亦可以為他花許多錢,買很多東西,可如今,不能夠了。”

“他們都與我說弟弟是得了重病死的,但我曉得,他是被人害死的,如今我活在世上,隻有父皇一個親人,所以,他讓我來,我便隻能來。”

陸英看著她,一陣心疼,不由抓起她的雙手,用自己在這春寒料峭時節並不暖和的手溫著她。

突然,背後的樹枝搖曳發出輕響,她立刻警醒,大聲嗬斥:“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