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不知道

言盡於此,蘇晚桐覺得自己已經把話說得足夠清楚,如果許柯還是反應不過來,她或許真的可以考慮給自家姐妹換個男人了。

她簡單同許柯道了別,離開時正好和一輛黑色轎車擦肩而過,徐浩宸從車上下來的時候,蘇晚桐卻早已走遠。

而許柯的心不在焉,一直持續到深夜。書房裏敲打鍵盤的聲音早已停下,許柯隻是靜靜地坐在書桌前,漫不經心地翻著一本最高人民法院的指導性案例,他在這裏坐了許久,可案例卻一直停在最開始的那一頁。

蘇晚桐說,自己是童依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心動。

許柯閉上眼睛,腦海裏閃過許多場景和畫麵,無一例外都和童依有關。

巧笑嫣然的童依,故作生氣的童依,眼尾泛紅的童依,扯著衣角撒嬌的童依,把自己按住胡亂親的童依……

他應該相信嗎?在兩次都是遺憾收尾的結局之後,他還有勇氣去相信、去接受、去回應那樣熾熱明豔又囂張霸道的愛意嗎?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蘇晚桐的話有幾分可信度,童依到底把自己當做什麽,從下午到現在,許柯不止一次考慮過這些問題。

就像他之前和鍾離說的那樣,在所有人眼裏,他是聰明、理智、清醒、認真的許柯。讀書時成績優異,拿到清大和京大兩份錄取通知書,聯考永遠排第一,所有人都要退居二線,工作時能力出色,法官、合夥人、當事人都讚不絕口,不止一次誇獎過他的優秀。

按理說,他這樣的人,不應該為感情所困。最少,不應該這麽多年過去,還是因為同一個人。

夏季多雨,南城也不例外,這段時間以來,突如其來的大雨下了許多場,前幾天才剛剛有放晴的跡象,今天下午,就又陰了上來。

書房的窗戶沒有關,許柯很明顯聽見了風呼嘯而過的聲音。他站起身來,往窗邊走去,夜深人靜,連路燈的光亮都有些昏暗。對麵的公寓樓裏,隻有幾盞零零散散的燈火,因為陰天,星星和月亮都一起藏進雲朵。

而公寓綠化帶裏,梧桐樹被吹得不停搖晃,抖落的葉子也跟著四處飛舞,空氣中好像蒙了一層塵土,讓許柯有些看不清楚。

大雨來得十分迅猛,許柯還站在這裏的功夫,玻璃上就已經有了大顆的水滴,劈裏啪啦的聲音格外清晰,許柯連忙把窗戶關緊。

廁所,陽台,廚房,他依次檢查了一遍,確認不會有雨水漏進來之後,他剛要抬步回去書房,客廳的窗外就劃過了一道閃電,隨之而來的,是轟隆轟隆的雷聲。

許柯眼神一緊,迅速就看向了臥室的方向。

今天上午在律所的時候,蘇晚桐說,童依怕黑,也怕打雷。

別的真假不論,但上次在夜幕迷城童依的休息室裏,也是這樣一場大雨,童依縮在角落裏,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連頭都蒙了個嚴嚴實實,如果不是被子一直在抖,許柯大概都發現不了她的異樣。

手機消息的提示音突然響起,許柯垂下眸去,是係統天氣預報推送了一條暴雨橙色預警和雷電黃色預警的消息。

許柯皺了皺眉,正在思考的時候,南城氣象台的應急短信也出現在了他的手機上:“據氣象台預報,南城中南部地區有降雨過程,部分地區大暴雨、伴有雷電大風,請密切關注天氣變化,確保人身財產安全。”

天空中再次閃過一道白光,閃電劃破天空,像是要把混沌的夜空直接劈開一樣。過了幾秒鍾,這道驚雷的聲音終於轟隆而至,襯托之下,連嘶吼的狂風也顯得沒有剛剛那樣引人注意。

他眼底的糾結在這一瞬間消散,童依沒有鎖門的習慣,許柯很容易就衝進了臥室。

房間裏的窗簾沒有拉上,閃電帶來的光影亮如白晝,許柯快速打開了床頭的台燈,他急急地往**看去,和上次一樣,童依又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粽子,蜷縮在大床中間的樣子格外可憐。

許柯深深地吸了口氣,想要抬手給她整理一下被子,可童依卻把被子裹得更緊了幾分,他抿了抿唇,開口輕聲喊她:“童依,是我。”

被子下的人很明顯有一瞬間的怔愣,她稍稍往下扯了扯被子,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眼神裏帶著滿滿的戒備。

燈光昏暗,但對於剛剛一直身處黑暗狀態下的童依還是有些刺激,她眯了眯眼,過了一會兒才敢悄悄睜開,而站在自己的麵前的人,確實是許柯。

童依鬆開一直緊緊攥在手心的被子,往自己脖頸的位置掖了掖,聲音還帶著淺淺的顫音:“你……怎麽還沒睡啊?”

“夜間暴雨,”許柯抿了抿唇,隨口扯了一個理由,“我關窗戶。”

“哦。”童依眼底有著小小的失落,還以為他是專門來看自己。

兩個人之間有短暫的沉默,許柯也覺得自己的借口實在蹩腳,所以幹脆換了一個話題:“生理期前後身體的免疫力會有所下降,你蓋好被子,別著涼。”

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稀鬆平常,甚至還帶了幾分刻意的生硬。

“哦。”童依還是淺淺地應聲,她垂下腦袋,額頭上有著一層細密的水珠。

許柯眨了眨眼睛,俯下身去幫她將被子撫平,童依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眸裏帶著一層意味不明的情緒。

全部整理好之後,許柯已經準備起身,他太清楚自己的定力,看著這樣的童依,他實在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像上次那樣立刻心軟。

趁他尚有清醒,一定要努力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才好。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夜空,和轟隆隆的雷聲接踵而至,童依就是在這一瞬間緊緊抓住了許柯的手。

她眨了眨眼睛,眸底那抹害怕的神色沒有半點偽裝,甚至連指尖都帶著輕顫,她吸了吸鼻子,聲音極輕:“能不能……陪我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