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得寸進尺

玄關和客廳的燈都沒開,整個房間都被昏暗所籠罩,臥室的門四敞大開,裏麵也沒有什麽光亮。

夏天已經快要過去,白晝的時間也開始短了起來,所以窗外隻有一抹快要消失的夕陽,昏黃的顏色似乎在訴說著即將消退的不舍。

許柯推開大門站在門口的那一瞬間,他都不知道自己腦子裏在想什麽。

其實,如果算起來,這確實像童依能幹出來的事情,高考結束撩完就跑,不久之前睡完就溜,她好像一直都是這樣肆意灑脫,能夠快刀斬亂麻地將自己抽身於風波之外,哪怕兩個人曾經那樣耳鬢廝磨,那樣親密無間。

到頭來,自己還是會被她毫不猶豫地丟掉。

許柯的眼底一片漆黑,眉眼之間盡是冰冷,那抹苦澀自心底慢慢氤氳,像一滴墨水不經意落在宣紙上,很快便浸染了一切。

“就是說,你能不能把門先關上,放進來蚊子很難捉的!”

童依懶懶地抬了抬眼皮,聲音裏帶著一絲莫名的虛弱,她窩在沙發裏,摟著抱枕翻了個身。

許柯愣了愣神,他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聲音裏帶著滿滿的試探:“童依?”

“嗯?”她淺淺應聲,有些不明白許柯今天為什麽這麽奇怪。

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許柯把門快速關上,順手開了玄關的壁燈:“怎麽……沒開燈呢?”

“不小心睡過去了,”她眯了眯眼睛,許柯見狀走到童依麵前,高大的身影遮擋去了大半的光亮,可沙發上的人卻還是懶懶的不想動彈。

“身體不舒服?”許柯盯著童依有些蒼白的小臉,隱隱感覺有些不對,他的視線落在了童依沒有什麽血色的唇瓣上,溫暖幹燥的手掌輕輕附上她的前額。

有些冰涼的觸感讓許柯嚇了一跳,他急急地半蹲下身子,又去捉童依的手,也是一樣帶著涼意。

“有點兒。”童依委屈巴巴的撇了撇嘴,“我有點兒冷,還有點兒暈。”

“我去拿溫度表。”許柯快速起身,卻被童依扯住了手。

“沒有發燒,”她搖了搖頭,“生理期而已,不用這麽擔心。”

許柯動作一頓,生理期……那她昨天還和許書瑤去吃冰!

大概是感受到了許柯的眼神,童依有些心虛地垂著眸:“我忘記了嘛,不然昨天就點常溫的奶茶了。”

許柯歎了口氣,隻好轉過身去,輕輕反握住她的手,聲音有些生硬:“肚子疼不疼?”

“也有點兒。”童依誠實地回答,“不過就一點點。”

“我這裏沒有布洛芬,已經點了外賣,係統顯示二十分鍾送達,”他快速在軟件上下單,又打開瀏覽器搜索著什麽,“除了眩暈還有哪裏不舒服?你是不是中午沒有好好吃飯,所以有點兒低血糖?”

“點的外賣。”童依指了指茶幾上的包裝袋,“但我胃有點難受,沒怎麽吃。”

“為什麽不告訴我?”許柯的眼神有些深沉,聲音也帶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還是說又和半夜遇險那次一樣,在這之前,已經有人替代了我的位置。”

原來,他介意的是這個。

童依好像有些後知後覺,她終於明白為什麽這次許柯總給自己一種真要分得一幹二淨、徹徹底底的感覺,也終於明白那天早上他帶著怒氣的質問到底意味著什麽。

“不是的。”她眨了眨眼睛,輕輕晃了晃許柯的手,“當然沒有人可以替代你的位置啊,至於為什麽不告訴你,其實我誰都沒有告訴。”

“可能,之前這種時候也虛弱,”童依扯了扯唇角,輕輕的聲音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許柯心尖的位置,“但有人心疼的時候,會比較矯情一點,因為被愛好似有靠山嘛。”

她這個人別扭得很,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熬夜,通宵,怎麽折騰都無所謂,反正她也早已習慣。

可一旦有人問起來,她也會想要撒嬌。

“所以啊,我勸你最好不要心疼我,”童依眨著眼睛,笑裏帶了幾分蒼涼,“不然,我會得寸進尺的哦。”

一定要這麽逞強嗎?許柯暗著眸,眼底明暗交織,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晦澀。

他真的很想問問童依,明明不開心,明明不舒服,為什麽一定要裝出一副自己很好的樣子,她到底是在騙別人,還是在騙自己?

許柯一言未發,隻是靜靜地暖著童依的手,深沉的眼底似有糾結,卻完全看不出喜怒,也揣測不出情緒。

半晌,他的眉心有些鬆動,悄悄將視線從童依的臉上移開,有些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唇:“僅限今天,你可以得寸進尺。”

他彎下腰去,繞過童依的腿彎,將她從沙發上抱了起來,聲音輕緩中帶著溫和:“臥室的床軟,躺著會更舒服一點。”

童依的腦子有些發懵,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許柯抱在了懷裏。

她對氣味格外敏感,尤其是對許柯身上的味道。檀香木與雪鬆交織,融合了清新的柑橘調,這樣熟悉的味道,摻雜了她太多太多的回憶。

兩個人第一次戀愛的時候,她總是喜歡穿許柯的襯衫;重逢之後在派出所門口,落在自己肩頭那件帶著同樣味道的西裝外套;以及現在,她靜靜地窩在許柯懷裏,鼻尖縈繞著的是她所熟悉的氣息,自己所抱緊的也是她所熟悉的人。

時光荏苒,好像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可承蒙歲月垂愛,好像一切還能夠回到起點。

許柯將人輕輕放下,在童依背後加了兩個軟枕,他將被子掖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麽在意:“紅糖水裏,加一點薑末暖暖胃?”

童依苦著一張小臉,試圖和他談談條件:“能不加嗎?”

許柯幹脆利落地拒絕:“不能。”

“那你還問我!”她不高興地嘟著嘴,可還是忍不住為自己爭取一下。她眨巴著亮亮的眼睛,抬起手去捉許柯的衣角,“那隻加一點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