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地窖裏的三個孩子
黑成一開始沒在默縣,但寄養家庭的父母出了車禍聯係了李鳳英,李鳳英就讓地窖裏一個被馴化了的女人出來接他。
他才來了地窖。
地窖裏的樣子慘不忍睹,可黑成卻早習以為常。地窖裏專有一個房間,是用來挖人心肺的,裏麵有些人是自願獻身的,有些是被迫的。
李鳳英用以馴化她們。給她們洗腦,如果自己受苦,在乎的人就可以幸福,將來轉世自己也能幸福,脫離痛苦,
“你們現在聽著荒唐,可在那種氣氛下,不少人深信不疑。因為那些人都活得太痛苦了。
按李鳳英的話說,她不是虐待她們,是幫她們。人有希望的死去總比絕望的死去,要幸運的多,這是李鳳英的想法。
後來我長大了才知道邪教一詞,大概類似吧,外人聽著多荒唐是因為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這世上還有太多苦主,唯有寄托於虛無縹緲的信仰,才能支撐瀕臨崩潰的神經。
而她們真的相信李鳳英所說的那個完美世界,將終身的痛苦與皮肉之傷受完,以後就是康莊大道,也願意相信,奉獻了肉身便可榮登極樂。
你們聽著荒唐,但這就是那些活不下去了的人的真實世界。
自古以來邪教屢禁不止的原因就是無論各個朝代,都有人掙紮在痛苦邊緣,承受著命運的殘酷。
李鳳英就是利用了那些人的心理,用她們的命給自己續命。
她身體很不好,如不續命根本活不到現在,她急於湊齊永生的條件,可這輩子卻很難,可她覺有挑戰性。
李鳳英說她活了很久了,看遍世間人的虛偽和殘酷,和人心比起來,妖逆邪魔,終究顯得善良的多。
地窖那個案子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觸李鳳英做的那些事。但沒想到,地窖裏還有小孩子,有繈褓中的女嬰,也有被關在籠子裏,如野獸一樣舔舔血跡的男孩,還有隻會哭鬧的小女孩。”
黑成憶往昔,露出淡淡笑意,地窖裏那麽殘忍殘酷,可在黑成眼裏,卻是他人生最大的轉折,很諷刺,在那麽殘酷的背景下他卻第一次活得終於像個人了。
因為擁有了朋友。
他剛去的時候。那個籠子裏長大的男孩,如同被馴服的野獸,他比黑成還聽李鳳英的話,許是從沒見過陽光,他的臉很蒼白。呲著牙,在黑成麵前擺出防禦的姿勢。
黑成想起了曾經農村裏見到陌生人就狂吠的土狗。
而李鳳英對待謝晨鳴就如同對待一隻狗般,把帶血的生肉扔到籠子前,謝晨鳴吃光了就會瞪著大眼睛看李鳳英,像是一種表現,“看,我聽話。”
可黑成卻一眼看出來,謝晨鳴眼底的懼怕。
“你們覺得人性本善還是本惡?”
黑成突然問了陳立一個這樣的問題。
陳立沒有回答,黑成笑了下,“在我小時候,就看盡了世態炎涼和人性的惡,我以為,就像李鳳英所說的那樣,人性本惡,可直到我遇見了謝晨鳴。
我不知道他那些年過的什麽日子,都那麽大了,才學會說話。許是地窖裏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太少,我們很快就成了伴,一開始我是拒絕的。
你們也知道,我怕李鳳英去傷害我身邊親近的人。
可沒想到李鳳英竟然有意讓我和謝晨鳴親近,她是害怕那些女人偷偷傷害我,讓謝晨鳴這隻聽話的狗保護我。
我當時表現的很厭惡,可心裏高興極了。小孩子嘛,總是希望有人陪自己玩的。
可我最初也沒有把他當個人,他真的就像小狗一樣,喜歡四肢著地,不愛說話,吃東西狼吞虎咽。還對李鳳英的話那麽唯命是從,我把他歸到李鳳英一類。
厭惡著也歡喜著,人心真是複雜。”
他和謝晨鳴的關係從哪開始變得親密的呢?
大概從謝晨鳴會看出他的抵觸,睡覺時默默縮回籠子,會在他強顏歡笑看著碗裏生肉的時候,背著李鳳英悄悄拿走,會把僅有的白米飯藏起來留給他。
“那個傻子。”也許在謝晨鳴孤獨的人生裏,也曾希望能有個朋友吧,所以他才想要用力的表現自己,不要被人厭棄。
他在討好黑成。那份小心翼翼,那份曲意逢迎,那份膽怯又想要試探的樣子。黑成想裝作不在意根本不可能。到底都是小孩子。
黑成歎息道,“他被我吼的躲在籠子裏,卻在我有危險的時候,像一頭小狼一樣護在我身前。
我不知道他那些年如何長大的,在那樣畸形的環境中,從沒有被當作人看待過,從來沒有見過陽光,可他卻能始終保持著對我的善意。
他是被李鳳英馴化了,可他眼裏的膽怯藏不住,他的馴化是因為怯懦害怕,是本能,可他會護著他意識中的朋友,也是一種本能。”
正是這種純粹的人性善意,讓黑成明白了,原來自己活的這麽多年,都掉進了李鳳英的謊言中。
不是所有人生來就是惡的,有些人在惡劣的環境下,也可以長成善良的樣子。那一瞬間的認知,對於黑成來說,猶如點亮了心裏的一盞燈。
所以那個時候黑成決定想辦法,留住謝晨鳴。
那地窖隨時會被李鳳英廢棄,看女嬰一個個被殺,早晚會輪到謝晨鳴的。
那時謝晨鳴還不叫謝晨鳴,他沒有名字。
“阿光,他的名字是我起的,哪怕他後來換了很多假身份假名字,可我永遠稱他為阿光。”
黑成的阿光啊,不僅是彼此的一束光,也是他們重新燃起的希望。
黑成絞盡腦汁的想要李鳳英留下他,總是假裝被謝晨鳴保護。
漸漸地也發現李鳳英思想非常重男輕女,女嬰可以被隨意的殺死丟棄,可男孩子,她卻很重視。可,地窖裏那對夫妻生不出兒子。
隻有謝晨鳴一個男孩。
不知道李鳳英本身就有留下他的想法,還是黑成的努力,謝晨鳴最後被默許成為了他的玩伴,“那之後,我們一直在一塊,幫李鳳英辦事,遊走於天地江湖之間,變換著身份。
可我們始終沒忘了本心,在互相提醒著怎樣才是一個人的樣子,我們還那麽年輕有機會的,隻要我們長大,足夠強壯,就可以掙脫李鳳英的牢籠。
但其實那時候我們還是天真了,李鳳英從沒想放過我們,她自認為,孩子長大了,就像是長了翅膀早晚要脫離的她控製,所以一直防著我們。可我們太天真,以為自己做的那些事天衣無縫。
沒想到,李鳳英一直都知道,看笑話一樣看著我們,我們所有的小動作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不然謝晨鳴也不會出事。
謝晨鳴的車禍不是意外,而是李鳳英做的,為的就是警告我,讓我老實一些。
我們布局這麽多年,她一直不動聲色,默默觀看,當我們以為馬上成功了,可以逃脫的時候,她才插手,掐滅所有的希望。
但是我們以防萬一也有後手,隻是,李鳳英拿捏人心拿捏得太準了,她太了解謝晨鳴,知道他的命脈在哪。
我曾勸過謝晨鳴放棄龐蔓,不要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可他就是不肯,我說他早晚要死在這件事上,他就真的,唉。”
黑成抬起頭來,朝這一邊的玻璃窗看,玻璃是單向的,可他知道外麵站著龐蔓,他笑著搖頭,“我能見見龐蔓嗎?”
陳立默許,叫龐蔓和餘之野進了審訊室。
龐蔓不可思議的,“我小的時候見過你?”
“當然見過,你也是在中途被帶到地窖的。一開始我還不理解為什麽會帶一個女孩回來,李鳳英對待女孩的態度都很不得耐煩。
可後來發現李鳳英對你和對別人不同,龐蔓,因為你是李家的女兒,是傀儡。胡敏有一次發瘋,把知道的事都說了,我才知曉李鳳英的永生計劃。
知道你的特殊。
知道你是李鳳英犯罪的基礎,我那時分不清是非很討厭你,覺得你是原罪,若不是你,我根本不會被李鳳英拴在身邊,逼著做事。
我厭惡你排斥你,我甚至有一次在李鳳英疏忽的時候,想要溺死你,把你的頭埋在滿是血汙的木桶裏。
你剛來發了燒,許是細菌感染,得了腦炎,李鳳英喂你吃過人的肺子,不知道用了什麽術法,讓你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你哭鬧不止一直要媽媽。
李鳳英強迫你叫她媽媽,你真是我在地窖裏看到最能哭鬧的孩子。
你哭鬧的煩躁和對你的遷怒,讓我差一點親手殺了你,可那是唯一一次謝晨鳴和我發火,就是為了護著你。
其實地窖裏的女嬰他都想保護,但他護不住。
我也不知道謝晨鳴喜歡你什麽,許是孤獨的人生讓他總想留下一個人陪伴,更懂得生命的珍貴。他自小就非常護著你,哪怕是我,都不能隨意碰你。
難以想象吧,雖然他事事聽我的,但在咱們三個的關係中,謝晨鳴其實才是主導地位的。因為就和他在乎你一樣,我在乎他,這就是製約。
聽說李鳳英最初發現謝晨鳴的時候,他籠子裏還有一隻死掉的母狼,他是和狼一起長大的孩子,自小是狼的習性,他會為同伴挺身而出,要做首領,要互助弱小,我不明白那是種什麽心理。
他那時並不知你對李鳳英特殊,以為你也會像那些女嬰一樣死去,可他還是護著你。
叫你不要惹怒李鳳英,叫你要聽話,教你怎麽躲開李鳳英的視線。
龐蔓你小時候很不聽話,都叫你不要吵,你大晚上發燒還要滿世界找媽媽,李鳳英擋住你說她是你媽媽,你卻又哭又鬧。
謝晨鳴隻能捂住你的嘴,催促你叫李鳳英媽媽,他害怕你也死了。
就算李鳳英舍不得殺你,不能殺你,也不會讓你好受。
我太知道李鳳英了,見識過多少她折磨人的法子,你想都想不到。吃生肉?吃人肉算什麽?
還有更多不可思議的事。
可龐蔓你卻在不斷挑戰李鳳英的底線。
你知道謝晨鳴因為你挨過多少打嗎?
再後來謝晨鳴那個從來沒管過他,隻會在李鳳英麵前表現的親媽許文華,為了一己私欲把餘之野你媽媽引來後,警察很快找來,李鳳英就遺棄地窖了。
殺光了裏麵所有人包括那對夫妻,就留下了龐蔓和謝晨鳴,還有兩個聽她話的女人,一個是胡敏,另一個就是你母親劉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