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替代品

十多年前,有一座小山村,村子都是普通的農戶,但是有一戶人家很奇怪,並不耕種田地,而是女人經常養蠶做著織工,男人砍了木頭做木工。

聽人說他們家世代都是做木工的,就一直延傳至今不敢懈怠。

很多人都勸他們都出去,離開這座山村,才能成就一番大事業,男人不能沒有事業,不然老婆孩子都養不起。

每一次聽到這樣的話,男人都隻是笑一笑,然後繼續低下頭用削鐵如泥的刻刀,去雕刻著手中的木頭。

久而久之,村裏的老人們見勸不動他們,隻能每一次看到的時候,都要搖搖頭歎口氣,覺得扭轉不了這些不思進取的人的觀點。

畢竟村子裏有出息的年輕人都出去的,剩下的都是沒本事出去的,或者連大字都不認識幾個的,像男人這種有一技之長的,其實出去會發展的更好,在村子裏頭,都不會說特別有需要到男人的木工活的,所以銷量也不會有多少,再加上男人並不種地勞作,將來總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但是男人不聽,村子裏的人也沒辦法,都覺得男人或許是敗家子一類的,又或者是父母那一輩留下來的錢還夠用,所以並不想出去工作一類的。

總之就是沒大有出息的代表。

所以安若喬每次去師父師母家裏的時候,走在路上時候,偶爾也會聽到村子裏的老人感歎,讓她不要學師父師母這種性子,不努力將來是活不下去的。

或許在村子裏的人眼中,人活著就得種地,要不然就得去城市裏打工,不然這一輩子全都荒廢掉了,也不會再有未來。

當然安若喬並沒有覺得村子裏老人們的話是對的,因為雖然師父師母生活的非常閑適,但是兩個人並不像村子裏一些看不過眼的老人們說的那樣,就是整天無所事事,反而在安若喬眼中的師父師母每天都過的非常充實。

師母喜歡紡織和研究各種美食,師父喜歡奇門遁甲之術還有木工,兩個人各有愛好,每天都可以在院子裏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相互陪伴著。

雖然不知道古代的神仙眷侶是什麽樣子的,但是在小時候的安若喬看來,這或許是她一輩子都進入不到的生活狀態,或許那個時候都已經有過隱隱的意識到了,這種日子想要達成是非常困難的。

她不是師母,同樣的,也沒有一個像師父的人陪伴著她。

在這個世界上想要找到一個相知相伴的人,實在是太難了。

最早時候,她以為從小到大遇到的那個男孩是她一輩子的保護傘,所以一直依靠著他,在他身邊肆意的生活著,但是後來那個男孩一句話都沒說就消失了。

那段時間她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也曾經尋找過無數次,可是每一次出去,都找不到任何關於男孩的半點信息,似乎他就是這樣人間蒸發了,甚至於她還去警局報了好幾警,最後被趕出了警局,可是她仍然是不想放棄。

好記的有一次下著大雨,她徘徊在對方的家門口,那一天父親和母親吵架的,諾達的屋子裏好像全部都是冷冰冰的,比外麵的大雨還要冷,她就離開了,但是漫無目的的,不知道該去什麽地方,於是就找到了男孩的家門口,可惜這一道門沒有再如同以前一樣,在見到她到來之後會立刻被打開,而是久久都沒有了動靜,甚至於連門口的大門邊框上,都長出了野草。

她在嘩嘩的大雨下,不知道自己是哭了還是平靜下來,就這樣待了一會兒,她默默地走開,回到那個冰冷的家裏衝了個澡,躺進了被窩裏。

第二天,整個校園裏再也沒人見到她灰白的臉色憂鬱的神色,而是隻能看到一個陽光快樂的她。

既然怎麽樣都是活一輩子,那麽就按照,正常的方式活著吧。

原來記憶,也是可以被放棄的。

那也是安若喬頭一次領悟到,離別原來是一種,永遠都見不到的感覺,好像這個世界上再也沒了你的蹤跡,也沒有那個熟悉的影子。

痛苦嗎?沒有。

心裏隻是被一根根針紮進去的感覺,有點痛,但是也沒那麽痛,隻是連綿不絕,幾乎每一次想起來,或者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麵,心髒上的針就會多一根。

但是其他已經紮進去的針,就不會再刺痛了,隻是偶爾把關注度分給這些針上麵的時候,才會覺得皮肉被劃開塞進了異物一樣的不舒服的感覺,就好像伸手去摳都摳不出來的那種異物,你越往外摳,它卻越往裏頭鑽,讓你驚惶、害怕,最後隻能幹看著,忍耐著,直至徹底習慣。

後來……就是再也不想把心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想再去嚐試了。

你把精神放在別人身上,那麽你早晚有一天會精神崩潰,因為人本身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可能有人能承載的了你的精神,不然永遠都隻是你增添給別人的一種負擔,或許一開始有人願意去承受這些,但是承受的久了,總會覺得太累的。

自己的精神,還是自己去承托的才好,也因此後來和盛總離婚後,安若喬也並沒有多麽痛徹心扉,完全都沒有,她幾乎是沒過多久,就用一副良好的精神麵貌去迎接新的生活了。

痛苦也是活著,快樂也是活著,那麽為什麽不選擇快樂呢。

人生一共就這幾十年,能活到百歲的都已經是長壽老人了,普通人最多就是幾十年的時間,俄日自己而活就好了,仰不愧對為自己付出的人,俯不吝嗇對弱小付出,這就足夠了。

這些,都是不會安父安母能教導的,或許原本的來源,是師父師母那邊。

大隱隱於市,或許師父師母就是那樣的人,以前安若喬隻覺得雖然師父那邊總是研究玄學,但是玄學這個東西,歸根到底都是一些分析類的東西,可以作為一門比較深澳的學科,但是也不可能做到多麽神奇,因為都是根據既定的事實去判斷出來的,並不是真正的預測。

想對比而言,其實風水都比算命好一些,在玄學中雖然風水聽起來沒有算命的名頭那麽大,但是就算是騙子學了風水,可能也有點那麽幾把刷子,不至於誤人子弟,但是算命這東西才真是虛無縹緲的,憑借傳承和經驗來的東西,不可能神奇到什麽地步,一切都是靠著天意和運氣。

最早安若喬覺得,師父研究這些不過是因為祖上的一些傳承,不學習也浪費,才會每日都研讀,但是自從進入綜藝節目後第一次雲用風水之後,包括在飛機上那種運氣明顯已經被提升了的感覺,讓安若喬真實地感受到了,師父所教導她的,根本就不是一些簡單入門的東西,而是真正有用的,甚至可以在現實生活中運用到的。

所以師父不本身……應該也並不差。

隻是可能算命之人,並不能去算自己,這才導致在醫院的時候,沒能發現自己的孩子被陰差陽錯的掉包了。

這或許,也可能是師父所說過的,玄學中人一旦入門,很容易身不由己,即使他藏身在小山村中,但是擁有這門所學,就不一定躲得過因果輪換,他年輕時候幫人改過命,所以一直都躲在這座小山村中,不知道因果究竟會落在什麽身上,隻要別是他愛的人就好了,這是師父平生最為擔憂的一件事。

但是現在看來……那份因果,應該是落在了師父的孩子身上。

隻是師父的孩子,其實並沒有真的死了,萬事萬物都有一線生機,就連師父都沒發現,死掉的那個孩子,隻是別人給換掉的。

安若喬說不出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被偷走的孩子,再次見到親生父母都是如同她一樣的心情。

但是她和別人又是不一樣的,因為她從小就在師父師母身邊長大的!

甚至可以說,她的前半生,幾乎就是師父師母將她養大了一半!

另一半是在安家和學校,但是一旦放學,安母就會把她送到農村之中,去找師父師母學習東西。

說起來……之所以覺得那麽巧合,可能就是因為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和師父師母在一起生活的吧,所以突然發現師父師母居然被網友分析出來,是自己的親生父母之後,安若喬覺得匪夷所思和難以置信。

可是仔細想想,當初安母,為什麽不把安若喬送去托兒所,也不把安若喬送去寄宿製學校裏頭,就連放假時間也能待在學校裏的那種,而是把她放在鄉下農村裏,甚至還是她父母親身邊?

隻是為了讓她學習師父的古文?

可是安母會不知道,這師父師母,就是安若喬的親生父母嗎?

她不可能不知道的。

並且極有可能,就是因為知道師父師母,就是安若喬的親生父母,才總是把安若喬送過去。

但是安母具體是處於什麽目的,安若喬還是想不通,當初安母偷走了師父師母的孩子,把孩子掉了包,難道是還覺得自己心頭的恨意得不到紓解,在安父那邊找不到平衡點,就把安若喬送去自己親生父母身邊,去看一對親生父母和親生孩子見麵不相識的笑劇?

安若喬不願意把安母往最壞的地方去想,隻是安母總是忽冷忽熱直到後麵非常冷漠,甚至於最近幾年麵對安若喬的時候,安母甚至一句話都要懶得搭理,在她眼中甚至都沒有了安若喬的影子。

這樣的情況下,安若喬實在想不到什麽更好的解釋。

但是很小的時候,安母曾經溫情的目光一閃而過,好像有那麽一次,是安母抱著她,坐著一輛非常破爛的車,因為當時過去的晚,都找不到車載人去山村了,她們隻能去坐一輛非常廉價的鐵皮汽車,整個路上一路搖搖晃晃,顛簸的人幾乎要飛起來的感覺,安母卻把安若喬抱在懷裏,讓她躺在自己身上更舒服一點,而安母自己卻坐在鐵皮汽車上連墊子都沒有的鐵板上,就那樣把安若喬送到了村子裏。

不知道在那條路上,安母腦海中究竟想的是什麽,但是這一路上她沒有喊過停,也沒有叫苦連天,甚至於明明可以扭頭就走的,卻還是一定要把安若喬送進村子裏,然後回頭自己再坐著鐵皮汽車原路返回。

其實也並不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但是這個時候,這一幕的畫麵卻總是回**在安若喬的腦海之中,讓她忍不住一遍遍的回想著。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安母在為自己贖罪呢。

是她為了一己之私偷走了別人的孩子,在她自己承受喪子之痛的時候,也讓另外一對陌生的夫妻倆承受了同樣的喪子之痛,這種痛苦,或許隻有安母和師父師母三個人才能真切的感受到,那究竟是一種怎樣的難過。

所以她總是一有時間,就要把安若喬送到山村裏麵,夫妻倆身邊。

甚至於當初為了讓安若喬能拜師進去夫妻倆身邊,安母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錢打通了很多人脈和關係,讓山村的人都幫著一起遊說,不然師父師母都不會收一個孩子做徒弟的。

這一點師父師母也是曾經和安若喬說過,說從沒有見過那麽一個執著的人。

就連師父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對外的形象一直都是個沒什麽出息的木工,為什麽會有城市裏的人,就一定要自己的孩子拜他做師父,把他整的也是哭笑不得,差點以為人家看上他了。

但好像也並不是,就是單純的,想讓他收下一個孩子。

在糾纏了許久之後,師父那邊還是答應了,本來師父師母就是心軟的人,再加上自己的孩子出生後便離世了,而安若喬恰巧和那個孩子同歲,也就當做那個孩子的替代品了。

說起來也是挺可笑的……似乎無論在什麽地方,安若喬都是作為一個替代品存在的,很少能有真正的自己。

所有人都是從她身上的標簽來認識她,或者是誰的孩子,或者是有什麽養的用處,或者是什麽時候出生的恰好合適。

真正欣賞過她的……幾乎是沒有的,有的話,也記不太清了。

就那樣連續過了很多年,安若喬長大了一點之後,也有能力自己坐著車去鄉村了,安母才徹底放手不再管,同樣相對的,安母的態度也更冷漠了許多。

這也讓安若喬更多的把感情,寄托在了師父師母身上,或許感覺到了安母那邊對於自己的排斥,安若喬也下意識去尋找更加溫暖的港灣,相對應的,師父師母身邊正是這樣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