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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有事,第二天一大早餘二多起身簡單梳洗一下,就打開電腦找到黃小東說的那個網站論壇,守在那裏等著看帖子。一直到中午時分,帖子才由一個網名“農民工”的網友貼了出來。這個帖子確實具有振聾發聵的效果,就連當事人餘二多看了都感動得渾身發緊,胸中潮湧,眼淚汪汪地。
帖子是用第一人稱寫的,發帖的人自稱“李二根”,為了證實自己的真實身份,帖子上還貼了照片。照片上的李二根頭戴安全帽,穿著工裝,看到照片,餘二多恍然,這個李二根就是曾經由他帶著跑到徐開家裏討薪的那個農民工,記得那一次他還是領頭的。
帖子從頭到尾詳細敘述了去年年底餘二多帶領他們討薪的全過程,其中有些段落采用了濃墨重彩的描寫,他們如何在市政府門口守候,饑寒交迫,正在呼天無門、叫地不應的困境之中,餘區長來了,不但來了,還給他們送了盒飯,讓他們能在寒風凜冽之中吃上飽飯,喝上熱湯。然後,餘區長親自帶著他們去了一個豪華小區,親自陪伴他們堵在欠薪老板家門口討薪,那一夜,寒流襲來,餘區長一直陪伴著他們,跟他們一起忍受寒冷,度過了漫漫寒夜,最終取得了討薪的勝利。如果沒有餘區長親自出馬,他們拿不到薪水,就無法回家和親人團聚雲雲。這個帖子除了表達對餘二多的感激之情以外,對餘二多沒有過多的讚譽,也沒有對欠薪老板徐開過多的譴責,使用的完全是新聞手段:用事實說話。
其中也有些不實之詞,文中說餘二多整整陪了他們一夜,跟他們一起忍受寒夜的折磨,其實,那天晚上,餘二多是躲在大客車裏睡覺,不過,這都是細微末節的小出入。這個帖子的發布時間非常巧妙,正是中午下班以前,所有單位的職員辦了一上午公事,此刻需要鬆弛一下,上網高峰時段,這個帖子一貼出來,到吃午飯短短一個小時的時間,瀏覽量立刻突破萬人萬次。
餘二多看完這個帖子,覺得這僅僅是一個表揚稿,雖然表揚的很到位,稿子顯然不是農民工李二根寫的,文筆流暢,才華橫溢,分寸感拿捏得極為巧妙,非常感人,可是要說這篇稿子能翻過餘二多的緋聞造成的負麵影響,餘二多怎麽想也難以把兩件事聯係起來。他想給黃小東掛個電話問問,又忍住了,以黃小東的賊奸溜滑,需要和他聯係的時候,絕對會打電話過來,既然他沒有打電話,說明現在沒有什麽需要聯係的事情,也是暗示他在這個時候不要亂說亂動。
午飯時分,城關區機關食堂裏議論紛紛,很多人跑到餘二多的桌上問他有關帖子的事情。這個景象,和網上曝光餘二多的緋聞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會兒,機關的幹部們沒有一個在公眾場合提及餘二多三個字,一個個都裝聾作啞,似乎誰都沒有上網,都沒有看到有關餘二多的緋聞。
餘二多對於同事們的問題,一概實事求是,不厭其煩的重複著那天的過程,也有一些機關工作人員當時去給農民工送飯、打掃市政廣場上的衛生,便也開始在一旁爭前恐後添油加錯,一時間把餘二多捧成了新時代的包公、領導界的雷鋒、老百姓的救星,有些話露骨的肉麻,弄的餘二多自己都不好意思,匆匆忙忙填飽肚子,趕緊撤回辦公室繼續關注事態發展。
僅僅一頓飯的工夫,網絡上的跟帖就如潮水一樣,網絡上的分析評價就像決堤的江河,中國人經過多年辯證唯物主義的教育,都能嫻熟的運用發展的、變化的、聯係的辯證觀點和辯證唯物主義的方法論看待問題、分析問題,餘二多的任前公示、前些日子被曝光的緋聞、昨天關於劉蝴蝶的人肉結果,最終和今天農民工李二根的現身說法聯係了起來,結論是壓倒性的:餘二多因為幫助農民工,得罪了欠薪老板徐開,徐開和劉蝴蝶有著利益關係,於是,劉蝴蝶成了工具,用來製造緋聞、汙蔑造謠破壞餘二多名譽的工具,也是徐開企圖通過給餘二多潑髒水,阻止餘二多提升的政治陰謀。
三人成虎,即便是荒誕不經的謠言,重複述說,都能使人信以為真,況且是有圖有真相,又經過了馬克思主義方法論論證的結論,而且使用馬克思主義方法論得出這個結論的人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成十上百,這個結論為大多數網民接受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結果。
到了這個時候,餘二多才恍然大悟,暗暗佩服黃小東還真的有點“能文又能武,征西又征東,拳打五湖四海,腳踢五嶽三山的”素質。接下來的幾天,農民工李二根美美的火了一把,傳統媒體紛紛追蹤而至,采訪李二根,李二根肯定事先已經被教會了怎麽應付媒體,樣子憨厚老實,記者問一句答一句,凡是涉及到餘二多帶領他們去討薪的事情,他都詳細回答,凡是涉及到餘二多別的方麵的問題,比方說網絡上對餘二多和劉蝴蝶的傳言,李二根一概用毫不知情來對付。李二根農民本色,草根本性,每句話都是那麽實在、那麽可信,記者對他印象好極了,照片、采訪紀實、采訪花絮,鋪天蓋地,讓人懷疑記者偷懶,變著法拿李二根完成考核指標。
有記者問他,對餘二多的印象、看法,李二根嘿嘿笑,說餘區長那個人說話也不太著調,記者興奮,追問怎麽不著調了,李二根說:“那天晚上,他問我叫啥名字,咱農民麽,起個名字也沒啥講究,爹媽讓叫啥就叫啥,結果我說我叫李二根,餘區長就問我憑啥比別人多一條根。”
此話一出,記者逗得哈哈大笑,報上、網絡上、電視廣播上都原文登載了這句話,這句話甚至成了網絡文體之一,很多網友按照這個句式,編排了無數條仿照這句話的句式在網上打屁逗樂,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餘二多和李二根的對話,正麵效果居然比事件本身還好,餘二多在廣大網友、老百姓的心目中,成了一個非常人性化、個性化的官員,也成了明星級的好官代表。
網絡、輿論熱鬧成了一鍋開水,而海市市委、市政府卻保持了難以琢磨的冷狀態,既不評論,也不參與,就像海市根本就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樣。即便有記者追上門來請教市委、市政府的看法、轉彎抹角的逼著市委、市政府就此事表態,代表市委、市政府出麵應付的宣傳部門也頑強的咬死一句話:情況不明,還需要深入了解。
餘二多否極泰來,黴運消散,即便提升受阻,暫時沒有消息,起碼精神上的壓力不那麽大了。花大姐的態度也終於軟化,打電話讓小胡去了一趟家裏,給餘二多捎回來兩套換洗衣服,還有家裏的那把鑰匙。花大姐的暗示餘二多心領神會,當天下班的時候,帶著張大凱跑到超市買了一堆吃貨,回到家裏給花大姐做飯吃,張大凱要回家,餘二多死死的拽著不放,表麵上的理由是讓張大凱幫廚,實際上是擔心花大姐繼續收拾他,有張大凱這個外人在場,花大姐顧麵子,有什麽難聽話,不會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