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院第六部1

王一鳴站在雲林水電站的大壩上,遠處的湖光山色盡收眼底,此時的他心中**澎湃,思緒萬千。

他凝神貫注思考的樣子,旁若無人,一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英雄氣概,很是吸引其他人的注意。隨行的領導們和其他工作人員看到這個樣子,都一瞬間凝神靜氣,小心翼翼地在旁邊伺候著。

站在旁邊的省委常委、副省長孫玉梅不露聲色地觀察著他,心裏對這個男人更是充滿了敬意。

雖然她極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掩飾著自己的內心世界,其實,現在的她心裏的幸福感極強,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作為一個美女官員,眾人看到的都是她風光無限的一麵、春風得意的一麵,她年紀輕輕就屢屢獲得重用,一步一個台階地走到今天,位居省委常委、副省長的高位,讓許多男人相形見絀。

天生麗質再加上官場上的突飛猛進,讓她平步青雲,身居高位,有了同齡人不具備的政治資本和人脈資源,她的優秀是不言自明的,她也從不掩飾這一點。

所以,出現在公眾麵前的孫玉梅,永遠是那麽風光,那麽漂亮,那麽富有魅力。在西江省的政壇上,不論是謝青鬆時代、楊春風時代,還是現在的王一鳴的時代,她孫玉梅都是一帆風順,成了官場上經久不衰的常青樹。

這一點讓許多人嘖嘖稱奇,說她不簡單,是個奇女子。不僅胸大,而且有腦。

其實隻有她自己心裏最清楚,二十多年來,為了所謂的事業、仕途,為了在一個男人主導的權力場上站穩腳跟,一步一步脫穎而出,她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

昨天晚上,在和王一鳴擁抱之後孫玉梅離開王一鳴的房間,回到自己的房間裏,躺在**,回味著剛剛和王一鳴共同度過的那無比甜蜜的半個多小時,孫玉梅的心裏思緒萬千。

她的眼睛濕潤了,眼淚靜悄悄地流了下來,這是幸福的眼淚,感恩的眼淚。這麽多年來,終於有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出現了,這一次和以前的無數次和大人物上床是完全不一樣的,以前大多數是被逼無奈,是逢場作戲,是欲擒故縱,是利益交換而已,她內心裏是抗拒的,但是人為刀殂,我為魚肉,不那樣做,自己的一切就會被打回原形,在官場上永遠沒有出頭的日子。

而這一次,她是心甘情願的,是無怨無悔的,她感謝上蒼,讓她體會到了什麽是幸福,什麽是和自己喜歡的人融為一體,人生能得一知己,夫複何求啊!?上蒼對她不薄啊!

她回憶起自己這幾十年所走過的路,真正是往事不堪回首。

孫玉梅的童年和青年時期,曾經飽嚐了生活的艱辛和苦難。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末,孫玉梅出生在西江省桂江專區桂江縣縣委大院裏,她父親孫德明是解放前參加革命的大學生,是桂江師範學院的高材生,解放後在老家的桂江縣從一般幹部做起,先後做了縣委辦公室副主任,縣文化局局長,縣委常委、宣傳部長,縣委副書記,在縣城裏也是一個頗有知名度的權勢人物。

孫德明人長得好,高高的個子,有一米八零,又寫得一手好毛筆字,文章也寫得好,古文的功底很好,是縣城裏有名的才子之一。

孫玉梅的母親李燦更是十分了得,是縣劇團的台柱子之一,長相非常漂亮,**肥臀,麵似桃花,是縣城裏的名人之一。她在舞台上的表演,在整個縣裏幾乎家喻戶曉。作為演員,她曾經多次獲得過省裏的各種獎項。

孫德明和李燦郎才女貌,是當時非常幸福的一對。

父母都這麽優秀,孫玉梅是他們夫婦的第一個孩子,自然童年時的孫玉梅有那麽幾年是非常幸福的,是在別人的羨慕的眼神裏成長的,隻是那個時候她才幾歲,她還不懂得這些。

誰知好景不長,1966年,文革爆發,各個地方都有了造反派,運動的洪流也很快就波及到這個人口才幾萬人的縣城裏。桂江縣裏也陡然興起了十幾隻造反派組織,其中一派是打著造反派名義的“保皇派”,其他的都是名副其實的造反派。大家文攻武衛,最後發展到用步槍互相射擊,在縣城裏大打出手。

作為當權派,孫德明自然是加入了保皇派,並憑借自己的才華,成了主要的領導人。他的所作所為,自然成了造反派的眼中釘,肉中刺。

一個夜晚,在回家的路上他遭到了襲擊,和幾個保鏢被一群陌生人圍住,身中數刀,最後當場斃命。他的保鏢四散而逃。

到了第二天,等他的屍體被眾人找到,送到家裏的時候,在媽媽的嚎啕大哭中,孫玉梅才知道,父親死了。

那一年孫玉梅才八歲。她下麵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叫孫玉棟,六歲;一個叫孫玉剛,四歲。

天塌了,李燦一夜之間似乎老了許多。本來她才三十歲,作為一個女人,正是最有魅力的時候。

那個時候縣劇團被遣散,到鄉下的五七幹校勞動鍛煉,開荒種地,每天和農民一樣勞作,臉也曬黑了,腰也變粗了,原來是嬌滴滴的林黛玉,現在一個一個成了花木蘭了。

即使是這樣,走到哪裏,李燦仍然是人尖子之一,風韻猶存,性魅力十足,有錢有勢的男人,都喜歡和她套近乎。

那個時候,孫玉梅和兩個弟弟被母親送到了鄉下,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成了名副其實的鄉下孩子。

爺爺是村裏小學的校長,即使是最困難的歲月,也不忘了培養孫玉梅和弟弟們讀書、識字。

那個年代,不能多說話,爺爺總是說:“熬吧,日子就是一天天熬出來的。”

這個時候,李燦的生活又出現了戲劇性地變化。

縣上的造反派頭子高耀武早就對她垂涎三尺了,高耀武原來是縣農機廠的職工,靠造反起家,現在是桂江縣革委會的主任,和原來的縣委書記地位一個樣,是縣裏的一把手。

高耀武利用自己手中的職權,把李燦從五七幹校解放出來,重新安排在縣劇團,並且恢複了劇團的演出。並任命李燦擔任縣文化局的副局長兼縣劇團的團長。

一來二去,高耀武就和李燦打得火熱,兩個人眉來眼去,很快就勾搭在一起。很快李燦就發現自己懷孕了,逼迫高耀武和她前妻離了婚,兩個人終於成了革命的夫婦,名正言順地生活在一起。

十月懷胎,李燦又為高耀武生了了一個兒子,趁著高耀武高興得忘乎所以了,李燦提出,把自己的三個孩子從鄉下接到縣城裏,大家生活在一起,在縣裏,你是老大,多養活幾個孩子沒有問題,他們本來就是城市戶口嗎!

高耀武想了想,李燦對自己伺候得這麽好,自己在縣裏大權在握,誰敢欺負他們娘幾個呢!就大手一揮說:“好,不就是家裏多幾張床、幾雙碗筷嗎!都弄回來吧!”

這樣,孫玉梅和兩個弟弟才重新回到縣城裏,上小學,讀初中。生活在媽媽的羽翼下,雖然是寄人籬下,但是,畢竟還是一家人,高耀武對李燦母子也是夠意思的。生活似乎又恢複了平靜。

俗話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十四五歲,孫玉梅就出落得比同齡的女孩子更高挑,皮膚細膩,身材勻稱,真是嬌豔如花,走到哪裏都非常引人注目。一些膽子大的男孩子經常借故搭訕,想和她交朋友。

她的變化自然逃不脫高耀武的眼睛。

看著妻子李燦日益臃腫的身子,再不是當年那個耀眼奪目的大明星的樣子了,高耀武就動了別的心思。

夏天的一個夜晚,聽著衛生間裏傳來孫玉梅嘩嘩洗澡的聲音,高耀武心裏是一陣激動。

他們家那個時候住的是套房,三房一廳,在縣委大院裏,這是最高的待遇了,樓房是新建的,他們家住三樓。那個時候還沒有電梯,三樓四樓通常是高幹才能住的。

當天晚上,老三孫玉剛突然發燒,李燦帶著兒子去縣醫院打針去了。留在家裏的老二孫玉棟和老四高玉昆早早地就睡著了。

高耀武覺得,機不可失。

等孫玉梅頭發濕濕的走出衛生間,進了自己的房間裏,門還沒有關上,就見高耀武靜悄悄地跟進來,一下子就捂住了孫玉梅的嘴巴,把她用力摁在了木**。她想喊,喊不出,想掙紮,掙紮不過。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高耀武把她的褲子脫下來,為所欲為。

這時她還不到十五歲。

為了逃避高耀武,她又回到了鄉下,在鄉裏讀初中,平常裏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

1976年,文革結束後,高耀武的命運又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作為造反派,他被撤銷一切職務,隔離審查,最後被判有期徒刑十五年,成了階下囚。

李燦和高耀武離了婚,帶著三個兒子一起過,文化局副局長的職務也被撤銷了,在縣文化館擔任一般幹部。

1977年恢複高考,孫玉梅參加了考試,但是準備不充分,名落孫山。

此後的一年,她奮發圖強,終於在第二年考上了西江大學中文係,成了那個年代的天之驕子。

在西江大學裏,孫玉梅非常引人注目,長相非同一般的漂亮,氣質不俗,一見之下,讓人有鶴立雞群的感覺。她很快被學校領導發現,進了學生會,擔任學生會副主席。

就這樣,她進入了西江大學黨委書記嚴立本的視野。

嚴立本時年五十多歲,他原來在西江大學做過黨委組織部長,後來升了副校長,到西江農業大學做了黨委書記,兩年後又回到西江大學,做了一把手黨委書記。

嚴立本對孫玉梅是一見傾心,他使出多種手段,利用自己所掌握的資源,一步一步把孫玉梅這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終於成功地捕獲,成了自己的地下情婦之一。

在他的關照下,孫玉梅大學畢業就被留校,不幾年就做了校團委書記,成了正處級幹部。

嚴立本退休之前,安排孫玉梅去了團省委,做上了團省委宣傳部長的位子。

這個時期,孫玉梅名正言順地和林清遠結了婚,過了一段的幸福生活。

到了團省委,她很快就被團省委書記韓軍盯上了,沒辦法,長得實在是太好了,這樣漂亮的女人,到了哪裏也不會消停的。男人一個個像是蒼蠅一樣,不放過你啊!

陰差陽錯,萬般無奈,她又成了韓軍的情婦。好在韓軍這個高幹子弟也是講情義的,作為交換,推薦她升任副廳級幹部。

三十二歲,孫玉梅就成了團省委副書記。這樣,她就理所當然地進入了更大的領導們的視野。謝青鬆、楊春風這兩個西江省的老大,一步一步把她推到了海城市委副書記、市長的寶座上。

回首過去,她的輝煌都是靠自己美麗的身子和聰明的頭腦為自己換來的,她不是一個花瓶,她有智慧,但是,在一個男人主導一切的官場上,她一個漂亮的女人有什麽辦法呢!不這樣,就進入不了領導們的視野,就沒有人為她說話,那在每一個關鍵的台階上,她都可能被淘汰。

不付出青春的肉體,她就不能留在西江大學當一個大學老師。走向社會,到了工廠裏,說不定今天她就是一個大齡的下崗女工,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朝不保夕,過著棲棲遑遑的日子。被逼無奈,說不定還得靠出賣肉體生存。在城鄉結合部的那些出租屋裏,有多少四五十歲的下崗女工,還在靠出賣自己的肉體,一次一次從那些到城市裏打工的農民工身上,掙錢養家糊口呢!她們活得不卑微嗎?不委屈嗎?但是,不這樣有什麽辦法呢?!世事如此,生活殘酷無比,一旦到了這樣的境地,隻能放下臉麵,求生第一。

和那些姐妹們相比,我孫玉梅不是太幸福了嗎!不是過著天堂一樣的日子嗎!就算是和男人睡覺,我睡過的男人都是什麽檔次?都是人尖子啊!封疆大吏,權傾一方,是一個女人想睡就能睡得到的嗎?!

要有我這樣的資本才行啊!

孫玉梅心裏越想越心滿意足。

雖然自己目前是單身,無法和王一鳴長相廝守,但是,有了這層關係,她就滿足了,至少在今後幾年,在西江省裏,有了王一鳴做後盾,她孫玉梅在政壇上是沒有人敢找她的麻煩的。後台硬,說話才硬,幹事才有底氣嘛!

在當今的官場上,沒有一個強硬的後台,說出事就出事了。昨天還是座上賓,今天就有可能成了階下囚。

孫玉梅覺得,自己現在心裏非常踏實,非常安逸。這都是自己審時度勢,敢於出擊的結果。付出就有回報。真的要感謝上蒼!過兩天還要回桂江市,那裏是自己的老家,自己這是榮歸故裏啊,可惜爺爺、奶奶都不在了,要是他們還活著,能夠看到孫女的風光,該多好啊!

孫玉梅是個孝順的女兒,現在母親李燦就跟著她生活在省城裏。省政府機關事務管理局專門給他們家騰出來一棟別墅,供孫玉梅一家居住。

發跡後的孫紅梅,對三個弟弟沒少關照。大弟弟孫玉棟,被他安排在海城市濱海區,做了副區長。二弟孫玉剛,被他安排在海城市海關,做了副關長。三弟高玉昆雖然是同母異父兄弟,但是和孫玉梅走得也很近,他一直在老家桂江縣裏工作,做縣交通局的局長,平常裏負責照顧高耀武的生活。高耀武出獄後身體不好,高血壓,心髒病,一直跟著這個小兒子生活。

一個多月前桂江市的幹部大調整,高玉昆特意給孫玉梅打電話,說:“姐,市裏幹部要進行大調整,我這個局長已經當了五年了,這一次不升副縣級,今後就沒有機會了。我們縣裏的幹部,一般情況下過了四十歲就不再提拔了。姐,這一次你無論如何要幫幫我!”

孫玉梅說:“好吧,我給遊金平打個電話,看看他怎麽說。”

遊金平是桂江市委書記,桂江市的幹部提拔誰不提拔誰,他說了算。但是,孫玉梅在省裏的分量他是清楚的。最年輕的省委常委、女副省長,才四十五六歲,說不定哪一天就當省長了。這樣的人他遊金平也不敢得罪啊!

孫玉梅的秘書何雯把遊金平的電話接通後,交給孫玉梅。

孫玉梅說:“遊書記啊,我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煩你,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啊?!”

遊金平說:“孫省長,不要客氣,有事盡管吩咐!能辦的一定辦,不能辦的,創造條件也要辦。隻要在我遊金平的職責範圍之內。”

孫玉梅說:“遊書記真痛快,是個大丈夫,小女子我最佩服你這樣的男人了!”

遊金平嘴上連連說:“哪裏,哪裏,您孫省長才是當之無愧的巾幗英雄呢!”腦子裏頓時浮現出孫玉梅白皙的鴨蛋臉,略顯豐滿的身材,胸前那超出一般的高聳的山峰,走路時顫顫巍巍的,真是一道亮麗的風景啊!

都說她和謝青鬆和楊春風都有一腿,這個娘們難道那麽有魅力,西江省的老大一個也逃不脫她的石榴裙。

想著想著,遊金平心裏隻癢癢。無奈人家是副省長,是天鵝肉,以遊金平今日之地位,想吃也吃不到啊!

孫玉梅說:“那我就不客氣了,開門見山,我弟弟高玉昆在桂江縣當交通局長已經五年多了,眼看著今年已經三十八歲了,再不提拔,今後機會就越來越少了。我這個弟弟挺能幹的,你照顧照顧他,給個副處的位子,行不行?”

遊金平一聽,有些納悶,說:“你姓孫,他姓高,你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孫玉梅說:“當年我媽改嫁後,生了我這個弟弟,我們是同母異父,親著呢,不是外人。”

遊金平說:“我這就明白了,明白了,您等我的消息吧,您也知道,僧多粥少,我得全麵權衡一下,再做決定。”

孫玉梅說:“好的,好的,那就拜托您了!”

遊金平說:“不客氣,不客氣,我會盡力的。”

果然過了一個星期,遊金平親自給孫玉梅打來電話,說:“孫省長,你弟弟的事情,我這樣安排行不行?”

孫玉梅說:“怎麽安排?”

遊金平說:“你也知道,我們這裏官多為患了,原來是兩套人馬,分屬桂江市和桂江地區,合並後到處是處級幹部,市直機關各個局委辦,處級幹部都是十幾個,有的超過二十個,沒辦法,全國罕見啊!市政府副秘書長安排了二十二個,實在是沒辦法,沒有那麽多位置啊!咱弟弟這一次,我是盡力了,確保安排在桂江縣,可以照顧家裏,我說了,做副縣長。一步到位,不安排縣人大副主任或者縣政協副主席了,我和池市長說了,您孫省長的麵子還是無論如何要給的。”

孫玉梅一聽,弟弟安排了副縣長,還可以照顧家裏,當然很滿意了,於是連聲道謝,說:“謝謝遊書記,謝謝遊書記,實在是麻煩您了。”

遊金平說:“您滿意就好,不滿意了,我再和池市長商量。”

孫玉梅說:“滿意,滿意,非常滿意。”

這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如今的老孫家,自從孫玉梅發跡後,沾親帶故出了好幾個處級幹部了。當地的老百姓紛紛議論說,老孫家的祖墳又冒青煙了。

此時的孫玉梅正站在王一鳴的身邊看著遠處的風景,她腦海裏想起昨天晚上和王一鳴在一起時所發生的點點滴滴,心裏會意地一笑,一股幸福的暖流充滿了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從大壩上下來,眾人上了汽車,沿著湖邊走了五六百米的樣子,下車後眾人簇擁著王一鳴在岸邊上了一艘白色的遊艇。

王一鳴坐在第一排,他剛坐下,就衝身後的孫玉梅一招手說:“玉梅同誌,來,您坐這。”

王一鳴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一個空位子。

孫玉梅也不謙虛,畢竟今天陪同的所有的女同誌中數她的級別高,坐在王一鳴身邊,理所當然嗎。

遊艇不大,也就是二十多個座位,雲林縣的領導幹部總共就上來三個人,一個是縣委書記龔向陽,一個是縣長莫兵,另一個就是縣委常委、統戰部部長莫蘭香。

莫蘭香也是一位美女官員,今年三十九歲。她一米六五的個子,穿著高跟鞋,顯得也很高挑,白淨的瓜子臉上鑲嵌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看就是當地少數民族中的靚妹子。她的身子豐滿適中,穿著一套當地富有民族特色的藍色套裙,頭上戴著一頂繡花的藍帽子,看著非常惹眼。她這樣精心打扮自己,也是想給諸位領導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在縣裏工作的官員,一年到頭也難得有一次近距離接觸像王一鳴這樣的高官的機會。從電視上她多次觀察過王一鳴,心裏對他還是蠻有好感的。她希望王一鳴在雲林縣視察的這幾天,會留意她這個基層的副處級幹部,如果足夠幸運,她能單獨坐在王一鳴身邊說上幾句話,那就太幸福了。那個時候,自己就會用一雙會說話似的眼睛,狠狠地電王一鳴一下,讓他魂飛魄散,六神無主。莫蘭香對自己的自然條件還是非常自信的,雲林縣這裏,山清水秀,這裏的妹子皮膚細膩,身子勻稱,眼睛水靈靈的,就像山上那漫山遍野的野花,俏皮,豔麗,千嬌百媚,和大城市裏長大的妹子相比,別有一番風韻。

作為一個在縣裏工作的幹部,像她這個年齡的女幹部,如果上麵沒有關鍵的人物為她說話,她的仕途基本上就到頂了,天花板已經出現了,退休之前能夠混到正處級,都是非常困難的。最有可能的結果是,再幹幾年,就去了縣人大或者縣政協,當個副主任或者副主席,養老去了。

要想改變命運,唯一的辦法,就是出奇製勝,對那些時不時到雲林縣視察的大人物敢於勾引,敢於獻媚,甚至不顧一切地撲上去,勇敢獻身,隻有這樣,才能抓住瞬間即逝的機會,跳出這個小縣城,實現到大城市工作、生活的夢想。

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十幾年前,西江省省委書記謝青鬆到雲林縣視察,住在雲林賓館裏。

雲林縣副縣長莫瓊花作為縣裏的陪同人員,引起了謝青鬆的注意。

論輩分,莫瓊花還算是莫蘭香遠房的姑姑呢,大家都是雲林莫氏家族的人。

二十多歲的時候,莫瓊花就是縣城裏出了名的靚妹子,能歌善舞,在團縣委工作,是個非常活躍的人物。她很快被當時的縣委書記藍中民看中,做了他的情婦,從此,她的仕途一帆風順,很快就進入了升遷的快車道。二十七歲做了團縣委副書記,三十歲做了團縣委書記,一年後做了縣城城關鎮的黨委書記。兩年後升任副縣長,分管教科文衛工作。

謝青鬆到雲林縣視察的那一年,莫瓊花才三十五歲,官場上春風得意,渾身上下散發出不可阻擋的魅力,擁有一張毫無瑕疵的鴨蛋臉,身子高挑,豐滿適中,穿衣打扮也很講究,在這個小縣城裏,擁有明星一樣的派頭。

一見之下,謝青鬆就對她充滿了好感。

陪著謝青鬆視察了一天的雲林縣的中小學校舍建設。兩個人眉來眼去,很快就擦碰出了火花。

晚上十點,以匯報工作為名,莫瓊花走進了謝青鬆所在的豪華套房。在房間裏,兩個人心照不宣,促膝談心,越聊越熱乎,越聊越貼心,最後兩個人一起聊到了臥室的大**。

莫瓊花用自己美麗的身子,徹底征服了謝青鬆。

按照原定的計劃,謝青鬆在雲林縣隻住一個晚上,因為結識了莫瓊花,謝青鬆臨時改變行程,在雲林縣整整住了三個晚上,才戀戀不舍地回了省城。

因為和省委書記謝青鬆好上了。半年後,一紙調令下來,莫瓊花榮升省委辦公廳接待處處長一職。兩年後,升任省委、省政府外事辦副主任,榮升副廳級幹部。

後來謝青鬆被中紀委雙規,莫瓊花也沒有受到什麽牽連,僅僅是男女關係嗎,這樣的情況在當今的權力圈已經屢見不鮮了,紀委也懶得管了。

現在的莫瓊花已經是正廳級幹部了,擔任著省外事辦的黨組書記、主任的職務,也是西江省裏為數不多的正廳級婦女幹部之一。

她的傳奇經曆在雲林縣的權力圈自然是人人心知肚明的,很有示範的效果。

作為當今雲林縣婦女幹部中的佼佼者,莫蘭香心裏也有結識大官的想法,無奈造化弄人,眼看著自己快四十歲了,還沒有抓到一個這樣的機會。

王一鳴這一次到雲林縣視察,讓她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

但孫玉梅的到來,讓她心裏陡然涼了半截。

莫蘭香一向認為自己還算是個漂亮的女人,不論臉蛋、身材還是氣質,自己都是說得過去的,在這個小縣城裏,都屬於人尖子之一。

但見到孫玉梅本人之後,她才知道,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別看孫玉梅四十五六了,但是,那皮膚,那身材,那氣質,那優雅的表情,真的是有一種動人魂魄的美,雍雍華貴、翩若驚鴻。整個人看著也就是三十歲左右,一副貴婦人的模樣。這樣美豔的夫人,誰見了都會多看幾眼的。

憑女人的敏感,莫蘭香看出來了,孫玉梅對王一鳴很有好感,看王一鳴的眼神都是脈脈含情的,女人對一個男人開始用心了,是不一樣的。

莫蘭香心裏說:“完了,今天沒有我什麽事情了,這個孫玉梅把風頭都搶光了。”

漂亮女人相互之間本來就是天敵。

莫蘭香上船的時候,已經看到孫玉梅坐在王一鳴身邊了。

遊艇上除了幾個工作人員,隻有孫玉梅和莫蘭香是女同誌。其他的都是大老爺們。

王一鳴和孫玉梅坐在第一排左邊的兩個座位上。

右邊坐著的是省委常委、秘書長秦書海和副省長胡方達。

第二排王一鳴的身後坐著的是市委書記竇宏偉,他的身邊空著一個位子。

市長林立功和省委辦公廳的副主任彭天宇坐著右邊的兩個座位上。

竇宏偉早就注意到這個漂亮的統戰部長了,於是衝莫蘭香一擺手,說:“來來來,美女,給個麵子。坐我身邊吧?”

莫蘭香想也沒有想,就莞爾一笑,用手攏了一下裙子,露出修長的美腿和豐滿圓潤的臀部,靠著竇宏偉坐下來。

邊坐邊衝竇宏偉笑著說:“陪竇書記坐,實在是榮幸之至啊!”

竇宏偉當市長時一年到頭也會到雲林縣幾次,但都是縣委書記和政府部門的縣長、副縣長陪同,莫蘭香作為統戰部部長,沒有機會接觸竇宏偉,所以竇宏偉此前還沒有見過她。

昨天晚上莫蘭香向他敬酒的時候,他就留意到她了,這個女人還挺漂亮的嗎,一看就是當地的少數民族幹部,別有一番風韻嗎!

隻是當時忙著應酬,記不住她的名字了。

莫蘭香挨著竇宏偉坐下來,竇宏偉沒話找話說:“你叫什麽名字?”

莫蘭香說:“報告竇書記,我叫莫蘭香。”

“分管什麽工作?”

“我是統戰部長,分管統戰工作。”

“以前我到雲林縣好像沒有見過你吧?”

莫蘭香說:“是的,縣委沒有安排我陪同您。”

“小莫啊,你不錯,很不錯的。”

“多謝竇書記誇獎,今後我要更加努力工作。多向竇書記匯報工作。”

船艙裏亂哄哄地過了幾分鍾,大家都找到自己的座位,一個穿著職業服裝的導遊打開話筒,說:“各位領導,各位領導,歡迎大家光臨團結湖水上遊覽觀光度假區。現在請大家穿上救生衣,我們馬上就準備開船了。”

於是大家紛紛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救生衣,一個個地穿上。

隨後遊艇就開始啟動,緩緩地往前方開去。

站在前麵的導遊繼續介紹著遊覽區的情況。

王一鳴看著窗外的湖光山色,靜靜的湖水非常清澈,裏麵一群一群的魚兒在自由自在地遊泳。有的有一米多長,可見這裏的生態環境保護得非常好。遠處的藍天白雲、青山綠水組成了一幅充滿了詩情畫意的美景。這裏空氣特別清新,涼風習習,和城市裏的喧囂、汙濁、悶熱,形成了非常鮮明的對比。王一鳴此時的心情大好,看著身邊的美人孫玉梅,想著昨天晚上她在**嬌豔欲滴的樣子,心裏禁不住就心猿意馬起來。

看起來,對於美色,男人們是普遍缺乏免疫力的。所謂的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遊艇在水上來回走了一個多小時,又停靠在碼頭上,大家依次下船,走到對麵一個水上畫舫上,那裏就是這裏的水上餐廳。

所謂的餐廳,就是建在一艘水泥船底座上畫舫,靠在岸邊,漂浮在水麵上,裏麵是兩層樓,裝修成幾十個雅間。王一鳴一行幾十人被安排在二樓的幾個包廂裏。

王一鳴所在的包廂是最上檔次的,坐在這裏陪王一鳴吃飯的有孫玉梅、秦書海、胡方達三個副省級幹部和竇宏偉、林立功、龔向陽、莫兵四個地方上的幹部。

彭天宇和饒戰勝一看座位緊張,就主動去了隔壁,和其他廳級幹部坐在一起吃飯了。

饒戰勝是第一次到雲林縣來,對於他,一切都是新鮮的。他早就聽說當地有一個著名的美食,就是雲江的野生魚,用來打火鍋活著豆腐燜,都是美味。

省裏裏也開有這樣的菜館,主打的菜就是雲江野生魚。

飯菜上來後,果然主打的是野生魚火鍋和豆腐燜魚。饒戰勝特意到廚房門口看了看,他們今天吃的魚一條有十幾斤,將近一米長。

品嚐之後,大家不禁嘖嘖稱讚說:“雲江野生魚,真的是名不虛傳!果然美味。”

午餐之後,眾人上車回到縣城裏的雲林賓館休息,下午三點,幾十輛汽車魚貫而出,往西郊的雲林縣水泥廠開去。

雲林縣水泥廠位於離縣城幾公裏遠的大青山山腳下,始建於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是當時雲林縣規模最大的工業企業,七十年代末企業最紅火的時候,曾經擁有員工2000多人,產品暢銷周邊的三省十幾個地市,年產值三億多元,是縣裏的第一納稅大戶。

改革開放後,作為地方上的國有企業,企業的發展經曆了廠長負責製,承包製,由於種種原因,企業的經營步履維艱,逐漸資不抵債,最後欠債一個多億元,在九十年代中期被政府關閉,破產清算。

企業不存在了,可苦了曾經在這裏長期工作的兩千多下崗職工了,退休的老工人還好說,他們的退休金歸屬縣裏的勞動部門管理,由縣裏的財政支付,雖然每個月也就是一千多塊錢,但在縣城裏,勉勉強強可以活下去了。

廠裏那些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呢,前兩年一看工廠的效益不好,工資連續幾個月發不下來,早就跳槽了。

最苦的是那些中年人,四十五十歲的年齡,身體也不好了,沒有文憑,沒有技能,在如今的勞動力市場上,根本沒有什麽競爭力。年紀輕輕的大學畢業生還找不到工作,你一個大齡的“4050”人員,在勞動力市場上根本沒有人要,男男女女能夠找到一個保安的工作、清潔工的工作,已經非常幸運了。為了生存,自然是幹什麽的都有了。男的坑蒙拐騙,小偷小摸的屢見不鮮。女的當保姆的,撿破爛的,甚至當了站街女、按摩妹的,也不稀奇了。反正為了活命,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吧。為了嘴巴,有的時候顧不得臉麵的。

所以如今的水泥廠生活區,在縣城裏是社會治安最混亂的街區之一,這裏有幾十棟老舊的家屬樓。在裏麵生活的什麽人都有,魚龍混雜,社會治安混亂,是縣城裏一個老大難的問題。

車子開進了水泥廠家屬區,王一鳴下車後,和站在那裏迎接的縣委常委、城關鎮的黨委書記莫斌,縣裏的民政局、人社局等各個職能部門的領導握手寒暄了一下。

王一鳴仔細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隻見四圍是一棟接著一棟的老舊的家屬樓,外牆有的是紅磚的,有的外麵粉刷了一層水泥,但是,由於年久失修,到處是斑駁的牆麵,一看就是一副破敗的景象。

聽說有大領導要來,樓下的一片空地上早早地就聚集了一大群老工人,男男女女,絕大部分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太。

王一鳴下車的時候,他們在旁邊工作人員的攛掇下,一起鼓掌歡迎,並且喊著口號:“王書記好,王書記辛苦了!”

省電視台的記者們是不會放過這樣的鏡頭的,攝像師扛著攝像機,正在精心地選擇著鏡頭。

王一鳴和秦書海、孫玉梅、胡方達等人走上前去,和十幾個老年人一一握手寒暄。

王一鳴握著一個頭發花白,看著有七十多歲的老頭的手,旁邊的莫斌忙介紹說:“王書記,這個是第一任的老廠長,姓陸。”

王一鳴說:“老人家,您身體還好吧?”

老陸說:“好,好著呢。”

王一鳴問:“老人家,我想到您家裏看看,可以嗎?”

老陸說:“可以,可以。”

王一鳴問:“你家住幾樓?”

老陸說:“三樓,前麵那個單元就是。”

本來,莫斌昨天在這個家屬區跑了一個多小時,選擇了十幾戶人家,挨家挨戶地看了一遍,準備到時候引導著王一鳴參觀。

莫斌回去和龔向陽一商量,龔向陽考慮了一下說:“先這樣吧,到時候隨機應變,王書記不喜歡看下麵的人提前安排好的,我們就是安排了,到時候他不去,自己隨便找,我們也沒有辦法。再說了,王書記和其他的人不一樣,他下來就是想看到真實的情況的,我們不用費那麽多的心思演戲的。”

果然,今天到了現場,王一鳴又不按常理出牌了。

老陸在前,王一鳴和眾人在後,大家沿著樓梯一步一步上了三樓。

到了家門口,老陸掏出鑰匙,打開房門,把大家往裏麵讓。

王一鳴隨著老陸就走了進去。

一看,這是一套三房一廳的房子,老陸招呼大家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由於人多,進到屋子裏的領導也就是七八個人,電視台的記者擠在門口,正在找位置攝像,其他的縣裏幹部走隻好站在樓梯上往裏麵探著頭,觀察著現場的情況。

王一鳴看了看他們家的擺設,客廳裏的電視櫃上放了一台彩電,四周放了一套木沙發,地板磚一看就有年頭了,顏色已經非常暗淡了,客廳的窗戶還是木質的,紅色的油漆,脫落了不少,一看這房子最起碼有幾十年的曆史了。

老陸想也沒想,就隨口說:“七三年十月,到今天快三十年了。”

王一鳴問:“麵積多大?”

老陸說:“九十六個平方。”

王一鳴問:“現在產權屬於誰?”

老陸說:“屬於我自己了,我老伴去年去世了,現在基本上就我一個人住。”

王一鳴問:“當初買下這套房子,你花了多少錢?”

老陸說:“我們這算是房改房,當時花了一萬三千塊。”

王一鳴問:“老人家,你現在一個月有多少退休金?”

老陸說:“滿打滿算,一個月有一千七百二十元。”

王一鳴問:“夠用嗎?”

老陸苦笑了一下說:“這怎麽說呢,錢這東西,沒法說。多了多花,少了隻能少花,反正我一個人,這些錢吃飯是夠了。”

王一鳴問:“看病這麽辦?”

老陸說:“我有醫保,我退休十幾年了,工廠沒有倒閉前就辦好了。”

王一鳴說:“平常裏您就一個人住?”

老陸說:“是,我姑娘、兒子隔三差五回來看看我,給做做飯,送點東西。”

王一鳴問:“您老幾個孩子?”

老陸說:“四個,兩個兒子,兩個姑娘。”

王一鳴問:“他們都在哪裏工作?”

老陸說:“都在縣裏,我大兒子在縣財政局當副局長,二兒子在縣高中當語文老師,大姑娘原來是水泥廠的主管會計,現在在一家超市當財務,小姑娘原來在水泥廠銷售科工作,下崗後自己開了一家飯館,日子都還過得去。”

王一鳴說:“像您家裏這樣的情況,在這裏屬於家庭情況最好的吧?”

老陸笑了笑說:“差不多,差不多。我幾個孩子都有飯吃,我也有退休金,至少養老是不愁的。”

王一鳴說:“據您老人家了解,這裏生活的下崗職工,誰家最困難?”

老陸想了想說:“黃有財家。他家困難是我們公認的,去年大家還為他治病捐款。”

王一鳴問:“他們家在哪裏?我想去看看。”

老陸說:“我帶您去,他們家就住在旁邊的11棟。一樓,很好找的。”

於是,大家站起來,紛紛往外麵走。

大家依次下樓,在老陸的帶領下走了上百米,到了11棟一個單元門口,老陸敲了敲門,高喊:“黃有財,黃有財,你看誰來看你啦?”

門開了,王一鳴一看,一個四五十歲、身材臃腫、打扮妖豔的婦女站在門口,隻見她的臉上撲了一層很厚的白粉,嘴唇塗抹得紅紅的,上衣是一件非常鮮豔的紅色上衣,開胸很低。

王一鳴隻看了一眼,就判斷,說不定這是一個風塵女子,你看她的打扮、氣質,基本上八九不離十。

那女子一看門口站了這麽多人,就是一怔。好在她認識老陸,說:“陸廠長,什麽事情啊?”

小魏仔細盯著王一鳴看了一眼,馬上就認出來了,這不是經常在電視上看到的大領導王一鳴嘛!雖然她是個做小姐的,但是,百無聊賴的時候,姐妹們坐在店裏等客人,偶爾看看西江省的新聞節目,時間長了,就熟悉了這些西江省的大人物大人物了。

小魏忙打開門,對王一鳴說:“領導好,歡迎歡迎。”

王一鳴和她握了握手,說:“大妹子,打擾你們了!”

小魏說:“你們是貴客,我們歡迎還來不及呢!”

大家於是進屋,站在客廳裏。

小魏張羅著要給王一鳴倒水喝。

王一鳴擺了擺手說:“不用,不用,我看一看有財同誌就行了。”

王一鳴打量了一下這套房子,是一套二房一廳,客廳裏放了一套木沙發,客廳裏也有一部電視機,沒有裝空調,客廳裏有一台搖頭扇,小魏立即彎腰打開了。她下身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裙,露出兩條粗壯的大腿,白白的,臀部很大,圓鼓鼓的。看樣子,她打扮一新是準備出門了。

小魏一聽,連忙帶著王一鳴等人往臥室門口走,到了門口,王一鳴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臭味,隻見**半躺著一個中年男人,身上蓋著一條毛巾被,一個五十歲左右,臉有些浮腫的男人靠在枕頭上,衝王一鳴微笑了一下,說:“您好,您好!”

王一鳴走上前去,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說:“有財兄弟,我代表省委、省政府來看望你了。”

黃有財這個時候才看清楚,是省委書記王一鳴到家裏來了,他一激動,眼淚就下來了,泣不成聲地說:“王書記,王書記,真的是您嗎?”

然後就嗚嗚嗚地哭起來,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啦。

觸景生情,王一鳴的眼睛也頓時濕潤了,這些工人兄弟都是他王一鳴的同齡人啊,他們的日子過得這麽艱難,多少年了,生不如死,度日如年,沒有哪個大領導真正為他們解決過什麽問題,在這個社會上,他們似乎成了多餘的人,成了被政府、社會遺忘的人,任憑他們自生自滅。為了生存,多少人被逼無奈,幹起了非法的營生。黃有財的妻子和他一樣,兩口子都是水泥廠的下崗職工,自從黃有財發病後,家裏的重擔就全部落到這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身上,為了生存,她萬般無奈地走上街頭的按摩店,成了一個職業特殊服務者。每天靠和男人打情罵俏,出賣肉體,賺取一些可憐的生活費。

王一鳴問小魏:“大妹子,你老公這得的什麽病?”

小魏說:“矽肺病,發現五六年了,一開始胸悶,呼吸困難,後來到省裏的醫院一檢查,人家說是矽肺病,治療下來很費錢,要長期住院,清洗肺,每年住院需要幾萬塊,我們家沒有錢,隻好放棄治療,在家裏吃點藥,幹熬著。”

王一鳴問:“這些人現在都怎麽辦?”

老陸說:“沒人管沒人問,各人想各人的辦法,實在活不下去了,就上吊或者喝藥自殺,據我所知,這幾年走了六個了。沒辦法呼吸,太痛苦了。”

王一鳴問小魏:“大妹子,你家裏幾口人?”

小魏說:“四口,我們兩口子,還有一個閨女,一個兒子。”

王一鳴問:“收入靠什麽?”

小魏苦笑了一下,說:“我們兩口子都是下崗職工,政府每個月每人給280元的低保金,這些錢夠買米買麵了,此外,我閨女和兒子都在廣東打工,每個月寄回來兩千多塊錢,夠日常開支和給我老公買藥吃了。我平常裏也打些零工,貼補些家用。”

王一鳴問:“在廣東打工做什麽?”

小魏遲疑了一下,說:“在廠子裏,一個做鞋,一個做保安。”

旁邊的老陸聽了,心裏說:“什麽做鞋的,本來就是做雞的嘛,跟你這個當媽的都是一路貨色。”

春節前幾天,小魏的女兒黃敏回來了,外麵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貂皮大衣,下身是黑色的皮褲,嘴唇塗抹得像是吃了人肉似的,走路扭腰擺臀,一搖三晃,尤其是那雙眼睛,看人像是拋媚眼一樣,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正經人。

院子裏的老年人都議論紛紛說:“這個黃敏,八成在外麵做了小姐,你看她那打扮、神態和走路的姿勢,正經的女孩子誰會這個樣子的。”

黃敏在外麵到底做什麽,小魏這個當媽的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女兒今天走上這個路子,也是被生活逼的嗎。上到初中畢業,黃敏就不讀書了,在縣裏的一家發廊做洗頭妹。因為長得漂亮,社會上的地痞流氓早早地就盯上她了。她涉世未深,什麽也不懂,就和那些男孩子耍朋友,最後肚子被搞大了,懷孕了,還不知道怎麽辦。還是小魏這個當娘的看出來了,才帶她到醫院做了人工流產。

後來黃敏就到了東莞一個鞋廠打工,每天累死累活的,經常加班,一個月才掙兩千多塊錢,給家裏寄上一千元,自己留下些生活費,一年到頭,加上春節回來一趟,基本上就所剩無幾了。工廠裏也有些打工妹,嫌打工掙錢少,就幹脆辭職,到桑拿中心當了按摩小姐,經過培訓後就上崗了,雖然工作辛苦,要陪客人做各種項目,但是一個月下來,有上萬塊錢的收入。長得特別漂亮的、技術好的一個月能掙幾萬塊。

黃敏受那些姐妹的影響,前幾年也幹上了按摩小姐,在東莞的一家桑拿中心當小姐,這裏有一百多個像她一樣的姐妹,每天幹著出賣肉體的營生。她們的客人來自世界各地。生意非常好。現在一年下來,黃敏可以掙二十多萬。她完全靠自己的工作收入,在東莞市區買了一套90多個平方的房子,貸款三十多萬,她兩年就還清了。她今年才二十二歲,打算再幹幾年,掙夠一百萬的現金,就不幹按摩小姐了,辭職開店,自己當老板娘。

好在現在的這個社會笑貧不笑娼,小魏和黃敏母子雖然都做了小姐,但是家裏日子紅火了,那些看不慣的人最多也就是在背後指指點點而已,在人前人後,小魏照樣挺著豐滿的胸部在院子裏進進出出,吸引得那些老年人的眼睛都發綠了,不停地在她身上掃視來掃視去。女人長得漂亮、性感,就是有資本,賣也能賣個好價錢。

當然,這些情況小魏是不會如實告訴王一鳴的。

王一鳴看小魏遲疑了一下,臉上有了一絲不自然,連忙轉移話題說:“大妹子,有財兄弟有醫保嗎?”

小魏用手抹了一下眼睛,說:“沒有,沒有,縣裏不給我們這些下崗職工辦。我們也不知道找誰。”

王一鳴問站在旁邊的縣委書記龔向陽和縣長莫兵:“你們縣的醫保到底怎麽回事?”

龔向陽剛來幾個月,對這些情況還不清楚。

縣長莫兵忙接過話茬說:“是這樣的王書記,對於破產的企業,到了退休年齡的職工,我們都有安排的,有醫保,有退休工資的保障,這一塊國家安排的有資金。對於還沒有到退休年齡的下崗職工,一部分人有下崗補助,就是每個月幾百元的生活費,醫保絕大部分沒有辦,都是自己掏錢看病,國家目前沒有為下崗職工普遍上醫保的政策,因為從全國來看,下崗職工太多了,據說有五千多萬人,資金壓力大,國家根本就不管了。完全靠自己負擔。”

王一鳴想了想,也是,春節前那批退伍軍人上訪的時候,也談到了這個問題,到企業工作的那些軍人,不管當初是軍官還是士兵,現在每個月就是幾百元錢的生活費,沒有醫保,每個月也是連基本的生存都困難,對黨和政府的意見很大。

王一鳴問旁邊站著的孫玉梅,說:“孫省長,你是分管教科文衛的,你說說,今後這個事情到底怎麽辦?”

孫玉梅剛分管這一塊工作不久,也不熟悉情況,隻能信口說:“這個問題我們還需要調查研究,摸清全省的情況,到時候再拿出一個方案出來。”

旁邊跟著的省衛生廳廳長張智連忙補充說:“王書記,孫省長,我們做過一次調研,全省國有企業下崗職工估計有八十多萬,全部納入醫保,一個人一年需要資金以一千元算,總共需要八個億的資金就夠了。”

八個億,對於一個省的財政來說,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也就是修一條高速公路的錢。

王一鳴聽了,說:“那好,你們衛生廳牽頭,搞一個方案出來,上報省政府後,再上省委常委會研究研究。下崗職工看病的問題,今後不能再拖了,前幾年,我們的財政緊張,沒有這麽多資金安排,現在全省財政馬上就突破八百億了,這個錢還是拿得出的嘛!”

王一鳴看時間差不多了,於是就衝旁邊的龔向陽說:“準備的紅包呢?拿過來啊!”

龔向陽知道王一鳴多年就有這個習慣,隻要到基層走訪,碰到生活困難的群眾,總要表示表示的。

他昨天就安排人準備好,放在隨身攜帶的手提包裏,現在看王一鳴要,臉麵掏出來一個遞過來。

王一鳴看了一眼信封,隻見上麵寫著“慰問金一千元”。於是說:“再拿一個來。”

龔向陽連忙又遞過一個信封到王一鳴手上。

王一鳴把兩個信封遞給半躺在**的黃有財說:“兄弟,我的一點心意,你拿著,買些營養品吧!回頭我就安排人,研究你們的醫保問題,請耐心一些,估計很快就能解決了。”

黃有財連忙說:“謝謝王書記,謝謝王書記。”

王一鳴又和她握了握手,就走出去了,屋子裏的味道確實不好,呆一會兒有那個意思就行了嗎。

女主人小魏微笑著把大家送到門口,為了表示感謝,她特意攙扶著老陸,把老陸送到外麵,並且一口一個陸叔叔地叫著。

小魏在縣城裏的按摩店當三陪小姐,在小區裏生活的人大家幾乎都知道,有的老頭子豔羨小魏豐滿的身子,還特意騎上自行車到店裏找過她,花上七八十塊錢,小魏就會為他們服務一次。回到小區裏,幾個老頭子聊天,還會互相交流一下信息,說:“小魏那個娘們,不錯不錯,很豐滿,騷得很呐,伺候男人很有一套本事的。”

老陸聽他們這樣說,也是豔羨得不得了,無奈年紀大了,他就是去了,也擔心小魏不接待他這樣太老的老頭子,萬一出事了,人家負擔不起。

老陸老婆死了,自己一個孤老頭子獨居,平常裏也是鬱悶得很。現在和小魏拉近了關係,什麽時候把她約到自己家裏上門服務一次,那樣才美嘛!反正她老公黃有財不行了,這樣的女人,不用白不用。

從黃有財家裏出來,王一鳴又看了幾戶人家,大同小異,家裏幾乎都有病人,日子都一樣的難過。

接下來大家去了縣機械廠家屬院,又看望了幾戶下崗職工家庭。

通過一個下午的走訪,讓王一鳴看到了底層社會下崗職工真實的生活情況,沒有了工廠,沒有了工作崗位,這些六十、七十年代端著鐵飯碗、讓人豔羨的工人兄弟,曾經的社會主義社會的領導階級,工人老大哥,現在卻成了弱勢群體,是這個社會活得最憋屈、最痛苦的一個階層。他們年輕的時候,為了共和國獻了青春獻子孫,那個時候雖然工資不高,但是,畢竟有國有企業在,國家為這個工人階級提供了從生到死的保障,他們不用為自己的生存發愁,更不用擔心養不起老,看不起病,反正是公有製,國家不會忘記他們這些老大哥、主人翁的。

在S部當副部長的時候,王一鳴曾經到過歐洲許多國家,考察那裏的勞工保障、社會福利製度。

在英國、芬蘭、瑞典、丹麥、挪威這些高福利國家,他了解到,二次世界大戰後,一些歐洲國家為了緩和社會矛盾,縮小貧富差距,推出了一係列的社會福利製度,為全體國民建立了從生到死的社會保障。在那些國家裏,公民看病不需要花錢,住房有補貼;學生上學免費,甚至連早餐和午餐都由政府部門免費提供;失業後有救濟金,隻要工作夠一定的年限,都有退休金。況且待遇優厚,和我們國家的老百姓收入相比,他們個個都算是高薪。

八十年代我們的某個國家領導人出訪到英國,到當地了解到英國的普通工人家庭的真實生活水平,他到人家家裏看了看人家的衣食住行情況,當場感慨地說:“你們的普通工人比我們國家的國家級領導人的收入都要高,現在看起來,你們才是真正的社會主義。”

到底什麽才是社會主義?其實這是一個非常模糊的問題,建國後一直到今天,我們國家的領導人從來就沒有搞清楚過,到現在也一直糊塗著。中國現在說是特色社會主義,其實是名副其實的權貴資本主義。在當今的社會裏,權力通吃,資本通吃,官員和資本家決定著這個社會的一切。你看這個社會活得最滋潤的都是哪些人?整個社會老百姓創造的財富都去哪了?官員們揮霍多少?浪費多少?無償地送給外國人多少?外國資本家在中國瘋狂掠奪多少?真正到了普通老百姓手裏的又有多少?沒有哪個高官顯貴認真思考過這些問題,並在政策上進行修正。所以我們今天的社會才危機四伏,整個社會人人自危,執政黨麵臨著生死存亡的考驗。

晚上散步的時候,王一鳴麵色凝重地思考著這一切,龔向陽和饒戰勝、小邵等人看他悶悶不樂,都不敢上前打擾他。和他故意拉開一段距離,遠遠地觀察著跟著他。

就聽話筒裏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龔老弟,我是範剛。”

龔向陽一下子就明白了,連忙說:“範書記,您好,您好!”

範剛是西城市委副書記,在西城市的領導排名中,位置在市委書記竇宏偉和市委副書記、市長林立功之後,位居第三,也是一位主要的領導幹部。

龔向陽來到雲林縣這幾個月,和範剛直接打交道的次數很少,隻是到市委開常委會的時候兩個人見過麵,相互之間握了握手,寒暄了幾句,除此之外沒有什麽來往。

龔向陽畢竟是省委書記的秘書出身,在西城市裏,除了市委書記竇宏偉和市長林立功,他還用不著刻意巴結誰。就是對竇宏偉和林立功,他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見了麵該說事說事,不像官場上的其他官員,下級見了上級都要故意裝出一副低三下四的奴才相。

對於範剛,龔向陽更用不著刻意巴結他了。

本來這次王一鳴到雲林縣度周末,西城市委書記竇宏偉和市長林立功都親自陪同,已經夠可以的了。範剛這個市委副書記根本沒必要跟來。在雲林縣委辦公室做的接待方案中,也沒有安排他陪同。

但是,範剛為此特意找到竇宏偉辦公室,對竇宏偉說:“竇書記,我想求您件事情。”

竇宏偉說:“老範,說,什麽事情?”

範剛說:“王書記這一次來我們雲林縣視察,我想抽個時間單獨拜見他一下,此前我還沒有單獨拜見過王書記,我不確定王書記知道不知道我的名字。”

竇宏偉一聽心裏就有些不高興,你這個老範,想單獨拜見王一鳴,你什麽意思嗎!官場上,副職和正職之間的關係是非常微妙的。正職一般都千方百計地防範著副職,生怕你和上級領導接觸得多了,說他的壞話,有一天取代了他的位子。所以上級大領導來的時候,他一般都把你打發走,盡量減少副職和上級領導接觸的機會。

範剛是官場上的老油條,這個規矩還是懂的,他知道,今天他要是過不了竇宏偉這一關,這一次去雲林縣陪同王一鳴,根本沒有他什麽戲。

範剛說:“竇書記,我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現在想的就是盡快回省城,找一個清閑的位子養老去了。不見王書記單獨匯報匯報,我的事情也辦不成啊!”

竇宏偉一聽就明白了,他知道範剛有糖尿病,心髒也不好,一年到頭有一個多月是泡在西城市醫院裏的。年齡雖然不大,才五十二歲,但是,這個年齡在官場上也是非常微妙的,如果上麵有強硬的關係,升正廳級還是很有希望的,到哪個市做市長或者到省直機關做個廳、局長,都是分分鍾的事情。

回省城,找一個清閑的衙門做一個副職,提前過上輕鬆自在的幸福生活,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竇宏偉知道,範剛在官場上主要的後台就是高天民。大家都說,範剛私下裏都是喊高天民“姐夫”的。

但據竇宏偉了解,範剛的父親和範金花的父親是一個爺爺而已,兩人實質上是堂兄妹的關係。

前些年高天民在西江省裏炙手可熱,是當時的省委書記楊春風最信賴的人,身居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的關鍵崗位,於是他的親朋故舊、老鄉同學都紛紛受益,經他親自提拔的廳級幹部就有幾十個人。

作為範金花的堂弟,範剛早年在高天民的關照下,從鬱江市下屬的一個縣的縣委辦公室的秘書起步,此後一路升遷,先是做了縣委辦公室副主任,然後到縣城的城關鎮當了黨委書記,此後是副縣長,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交流到鄰近的一個縣,做了縣委副書記、縣長,縣委書記。縣委書記當了三年,就在高天民的斡旋下升遷為副廳級幹部,到西城市當了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前兩年又當上了市委副書記,在仕途上可謂是一帆風順,眼看著有當市長的可能了。

但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西江省委換屆了,高天民去了省人大,做了排名第一的副主任。不是省委常委,就沒有參與決策的權力了,上麵沒有人說話了,所以範剛高速發展的仕途戛然而止。

範剛思前想後,覺得現在留在西城市裏繼續工作,就是一個雞肋,老婆、孩子都在省城裏,兩口子長期兩地分居,自己的身體也不好,身邊沒有人照顧不行。

在這裏一直熬到退休,也就是期盼組織上給解決個正廳級的位子,希望是有的,但也不是十拿九穩的,因為官場上瞬息萬變,有可能到時候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現在就回省城,和老婆孩子團聚,早享天倫之樂,鄰近退休,組織上照顧,也可以解決一個正廳級巡視員的位子,級別是一樣的,還少操幾年心。所以範剛幹脆和竇宏偉打開窗戶說亮話,免得竇宏偉這個當一把手的起了疑心,以為他範剛想搶他竇宏偉市委書記的位子。

雙方既然已經亮明了底牌,氣氛馬上就緩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