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如個女人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逃荒，眾人已經對杜衡一家的夥食有了更全麵的認知。
知曉這一家子是不可能像他們一樣吃沒有米粒子的米湯的。
可一次次見著他們弄到新鮮的吃食，聞著空氣之中瞟過來的油香，眾人都忍不住開始大口吸氣。
仿佛如此，自己也能果腹一般。
杜張氏和杜平手上攥著一截還泛著青色的木棍往嘴裏塞，眼巴巴地盯著杜衡幾人手上剛出鍋的香噴噴還冒著熱氣的炸雞，狠狠地咬著手上的木棍。
逃難這些日子，大家都清瘦了許多，一眼看上去臉色蠟黃，臉頰凹陷，都看不出個人樣來了。
可杜衡一家，絲毫不見清瘦，反倒是杜大寶，因為沒短著吃食，不僅沒有消瘦，還長了個兒，整個人看上去也結實了許多。
空氣之中的香氣，自然也沒能繞過李村長的鼻子，他躲在帳篷裏，皺著眉頭問：“誰在弄什麽？”
旁邊的竇氏訕訕地看了他一眼，“還不是杜衡，路上打了隻野雞，他們正在外頭顯擺呢唄！”
李村長腿上傷勢還嚴重著，趕路都是讓人抬著，駐紮之後的行走，也要讓竇氏扶著。
竇氏是有一把子力氣，但扶著大腹便便的李村長，還是有些難度。
饒是如此，李村長也還是吵嚷著讓竇氏扶他出去看看。
見到杜大寶嘴裏撕扯著的雞腿，李村長吞咽了一下口水，轉身就一瘸一拐地往帳篷裏走。
“讓村裏青壯漢子都過來！”
竇氏追上去的動作一頓，隻能朝著身後自家的子侄輩使了個眼色。
馬上就有人將村裏的青壯漢子都叫過來了。
說是青壯漢子，其實也就是幾個年輕男子，也都瘦得不成樣子，連走路都在打晃。
但李村長好像沒看到他們的慘狀一樣，“從明天開始，你們都出去打獵！”
青壯漢子們聞言都愣住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回過神來，“村長，我們，我們不會打獵呀！”
“不會？”李村長眉頭一皺，看著說話的男人，“吃飯你會不會？”
男人垂下頭，不敢再反駁了。
再說下去，李村長連米湯都不給他了，他就要落得和杜張氏母子一樣，啃著木頭果腹的下場了。
那樣的日子，看別人過就夠慘了，若是落到自己身上，他隻要想想，都直打冷顫。
“許苗苗一個女人都能找到吃食，你們這些精壯漢子，難道連一個娘們兒都不如？”
眾人心下想要辯駁，許苗苗那個女子，可和旁的女子不同。
前兩日聽了李村長的吩咐和許苗苗對抗，他們可都被打得屁滾尿流，現在身上都還帶著傷呢。
那樣一個母暴龍，誰敢和她比呀！
況且，她身邊還有杜衡這個打獵的高手在，他們怎麽比呀。
可這話，在有了李村長威脅在前，也沒人敢說出來了。
另一邊，吃飽喝足，許苗苗帶著杜大寶在山上兜圈子。
杜大寶這個年紀，正是啟蒙的好時候，現下開始習武，便是事半功倍。
許苗苗和杜衡商量過之後，因著杜衡身上還有傷，就暫時由許苗苗帶著杜大寶鍛煉身體。
等杜衡身子好了，再由杜衡親自**杜大寶。
母子二人正在山上兜圈子，忽然聽見一陣吵鬧聲。
“我說你個老東西，識相的就趕緊把東西給我！”
“你兒子都跑了，你還把著這些東西幹什麽？”
“你兒子挾持了許苗苗的兒子，現在你兒子跑了，你以為許苗苗能輕易放過你？”
吵鬧威脅，一聲甚過一聲。
杜大寶扯了扯許苗苗的衣袖，仰起頭輕聲問：“娘親？”
許苗苗頓了頓，牽著杜大寶的手，“我們回去吧，你爹爹應該已經搭好帳篷了。”
杜大寶是個孩子，聽許苗苗說回去找爹爹，也就忘了方才發生的事情，牽著許苗苗的手，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杜大寶沒發現，許苗苗回頭朝著紛爭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裏，老趙頭正在被幾個李家的年輕人圍在中間欺負。
那日綁架小寶的事情敗露之後，趙乾趁著她教訓其他人的時候跑了，現在生死未卜呢。
老趙頭沒了兒子，在村子裏沒了倚仗，也就成了任人欺負的可憐蟲。
李村長更是因著腿傷的事情恨上了趙乾，找不到趙乾，就將脾氣都發泄在老趙頭身上，對老趙頭橫眉冷對。
村子裏的人都依靠李村長活命，自然隻能做李村長的應聲蟲。
就算心中再怎麽同情老趙頭，也隻能跟著李村長欺負老趙頭。
起初眾人還有些愧疚。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好像欺負老趙頭已經成了約定俗成的習慣，幾乎每日安營之後，都會有人來欺負老趙頭。
似乎是在以此來發泄自己心中對看不見的未來的恐慌。
而老趙頭，也已經習慣了忍受，不管是誰來，他都默默承受著，緊緊抱著懷裏幹癟的包裹不肯鬆手。
這個包裹，也成了眾人欺負老趙頭的由頭。
這樣的場景，許苗苗之前也撞見過一次，隻是當時，她並未放在心上。
但方才，看見那個包裹的時候，許苗苗的目光被吸引了。
她見過那個包裹。
或者說，原主見過那個包裹。
許苗苗自小麵目醜陋，在村子裏也是被人欺負的存在。
老趙頭曾經在她被一群大姑娘小夥子欺負的時候，幫助過她，他惡狠狠地將那些人趕走，將許苗苗從地上扶起來的時候，就是從那個包裹裏，給她拿了兩個幹餅子。
也是那兩個餅子，讓許苗苗度過了母親死後最艱難的幾日。
算起來，老趙頭其實是原主的救命恩人。
意識到這一點，許苗苗也沒辦法繼續冷漠下去了。
隻是，現在這個境況，老趙頭會願意跟著她走嗎？
她又能在這個亂世，保護好這個老頭嗎？她還要照顧受傷的杜衡，帶著年幼的杜大寶。
她從末世而來，最是小心謹慎，從不敢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若是不能照顧好老趙頭，她將人帶走，豈不是害了他。
留在這裏，隻是受欺負，李村長就算是有再大的膽子，應該也不至於公然殺人。
至少人是能活下去的。
這麽想著，她大概是勸好了自己。
許苗苗彎腰將杜大寶抱起來，快步朝著杜衡的方向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