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欲哭無淚

賑災要帶上糧食,現下這種情況,還要帶上工部的工匠,還要帶上太醫,還有前來救援的官兵。

人多了,速度自然也就被拖慢了。

不過兩天抵達,也算是全速趕路了。

次日,雨水又小了些,可見度高了很多。

許苗苗終究還是見不得人間疾苦,和杜衡一起出門,跟著官府一起救援去了。

讓許苗苗不解的是,杜衡不知從哪兒招來了一塊黑布蒙在臉上了。

有官府的人覺得奇怪,他就說自己臉上有傷疤,怕嚇著百姓,人家不跟他走。

官府的人覺得杜衡真是貼心,又有本事,還為他人著想,將他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

唯有許苗苗覺得古怪。

她總覺得,杜衡此舉,像是在躲什麽人。

大概率是在隱藏身份了。

不然他臉上的傷最嚴重的時候,都能把小孩子嚇哭了,也沒見他怕嚇著人,把臉遮起來。

頂著那張麵無全非的臉逃荒四處奔波時,也沒見他怕嚇著人。

現在都恢複好了,他說怕嚇著人。

這合理嗎?

外人看來合理。

但在許苗苗看來,怎麽都透著古怪。

很顯然,杜衡也知道自己的借口太荒謬了。

和官差分別之後,他就小心翼翼地看了許苗苗一眼。

結果許苗苗根本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一指前方。

“你去那邊,我去這邊,分開行動。”

說完,許苗苗直接走了。

杜衡心裏就有點不是滋味了。

就真這麽瞧不上他?

他也是昨天在積水裏照了一下才知道,自己的臉已經快恢複了。

到了京城附近,他這張臉被認出來的可能性太高了。

不得已之下,他才隻能將臉遮擋起來了。

可許苗苗這麽長時間,都是看著他這張臉的,難道就沒有對他起過什麽非分之想?

想當年,他也是讓女人家擲果盈車的存在好吧。

雖說這張臉毀了一段時間,可現下這不是已經恢複如初了嘛。

不對,不隻是恢複如初,是比最初還要好了。

瞧瞧這吹彈可破的皮膚,若是男扮女裝起來,都要讓人以為是個黃花大閨女呢。

長得也不差,人品也還行,對許苗苗也算體貼。

那這丫頭咋這麽軸,眼睛裏就沒有他呢?

杜衡是百思不得其解。

也沒有時間給他繼續深思了。

“救命!救——咕嚕嚕——命——”

聲音漸漸遠去,杜衡一轉身就朝著聲音的方向追過去。

現在不是想那些有的沒的的時間。

他得先去幹正經事。

雨漸漸小了。

看來老天爺還沒準備趕盡殺絕。

到了傍晚時分,徹底停了。

許苗苗端著碗往嘴裏扒飯,聽見杜衡慶幸的語氣,“嗬”了一聲,“有沒有可能,老天爺還隻是沒玩夠?”

杜衡愣了一下,詫異地抬頭看向許苗苗。

許苗苗卻已經不說話,專心致誌地吃飯了。

忙了一天,她早就筋疲力盡了。

杜衡想了想,又覺得許苗苗說的有道理。

大災之後必有大疫。

看來明天他得提醒周大人一番,可別一時不慎,惹出更大的亂子來。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屍體若是長期不處理,會引起病變。”

許苗苗咽下嘴裏的青菜,終於抬起頭賞了杜衡一個眼神。

“不隻是病變那麽簡單。”

“水源是傳播病毒的一大途徑,更何況,這水還是活水!”

不知道會流向哪裏,一旦有一個地方發生了病變,病毒就可能會順著水源流淌到各個城鎮。

“所以,你若是想要提醒周大人,最好將此事也一並說明,讓他給下遊各州府去信,這水暫時是不能飲用了。”

杜衡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麽嚴重,沉默了片刻,才點點頭,心下略有些沉重,“我一會兒就去找周大人。”

這事,自然是越早越好。

宜早不宜遲。

然而,緊趕慢趕,杜衡還是慢了一步。

大雨至今,不到三天的時間。

他們已經將人救回來六成左右。

可當杜衡到府衙門外時,還是見到了官差一臉沉鬱。

知曉杜衡這幾日一直幫忙救人,官差對杜衡的態度還算不錯,見到杜衡,快步迎過來,“杜兄弟,你怎麽過來了?”

“我忽然想到,有不少百姓喪命與洪水之中,隻怕會引起疫病,特地過來提醒周大人防備一二。”

杜衡的話音還沒落,他就瞧見官差們已經變了神色。

心底生出濃濃的不安來,他試探地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

恰在此時,州牧周圻良從府衙之中出來,將杜衡的話聽了個透徹。

周圻良心都涼透了,也顧不上儀態,跑到杜衡麵前來,“你方才說疫病?”

杜衡點頭,“周大人,此事不容小覷,還請周大人早些決斷。”

周圻良都要哭出來了。

他這才到任幾年啊,接連的洪水就已經要了他的老命了。

那堤壩是年年修,年年壞。

他發誓自己真的沒從這裏邊貪錢。

可不管怎麽修,那洪水就是不給麵子,堤壩該壞還是要壞。

他才不到四十歲,就已經愁的滿頭白發了。

本以為守著濱城的百姓,這輩子無功無過,大不了就一輩子都被困在濱城,也沒啥。

可真要是如同杜衡所說的,出了瘟疫,他這州牧基本上也就幹到頭了。

哦,不!

不是幹到頭了。

是他的命也基本就要交代到這裏了。

瘟疫啊!

那可是瘟疫啊!

朝廷對付瘟疫的辦法,大多數時候都是封城,將城裏的人都困在這裏,不與外界接觸。

朝廷倒也不是徹底放棄他們,還是會派禦醫過來救命。

若是運氣好了,挨到禦醫找出救人的法子了,他們就能活下去。

但瘟疫哪有那麽容易找出法子來。

大多數情況,是所有人都被困死在城中。

直到最後一個人,也死在這裏,一把大火,將整座城池,和這座城池裏的所有人,都燒得溜幹淨,一點灰兒都不剩。

若隻是這般,也不至於讓周圻良就苦了臉。

瞧見周圻良的臉色,杜衡心裏的不安越來越重了,“可是已經出問題了?”

周圻良也顧不上杜衡隻是個普通百姓了,抱著他的手,“啊!”了一聲。

隻一個字,他的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