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她的苦衷
重燁麵色如常,語氣淺淡,卻字句誅心道。
“這是陛下的決定。”
“陛下不想讓鳳家人插手,我們若是私下出手,便是違背了陛下的旨意。”
玄晟聽著重燁的這番話,隻覺得既痛心又遺憾。
他忍不住望向鳳曦道:“鳳曦,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鳳曦張了張嘴,想要幫重燁解釋些什麽,卻收到了他製止的眼神。
什麽都不要再解釋,就是最好的解釋。
他自有安排,相信他。
鳳曦的視線在觸到重燁的眼神之後,很快又收了回去,陷入了同樣的沉默中。
玄晟見鳳曦原本似乎是想要解釋些什麽的,卻又忽然間陷入了沉默,著急得快瘋掉了。
“鳳曦,你到底想說什麽?你快說啊!”
“鳳小姐。”
忽然,一道熟悉的清冷少年嗓音,從鳳曦的身後響起。
鳳曦回眸一看,是穿著一身銀白色盔甲的林驚瀾。
少年似乎是剛剛從戰場上下來,盔甲和臉頰上的血跡還未幹,發絲粘著汗水貼在鬢角上,滿臉都是疲憊之色。
“林驚瀾......”
鳳曦回想起之前玄晟曾經和她說過,要是他扛不住了,就會讓林家的弟子上戰場。
如今林驚瀾出現在這裏,足以說明,戰況已經開始升級,隻靠玄家弟子,已經不足以對抗現在戰場上的魔物。
林驚瀾進來營帳之後,便拉起鳳曦的手腕,直接把她給帶走了。
“在下有話想和鳳小姐說。”
重燁的眸光雖冷,但是眼下他並沒有阻止林驚瀾,他也沒有理由阻止林驚瀾帶走鳳曦。
營帳外,林驚瀾左右看了看無人,便在周圍下了一道結界,隔絕了外界的嘈雜聲音。
他轉眸看向鳳曦,那眼中的神色複雜萬分。
林驚瀾似乎有很多話想和鳳曦說,但是到頭來卻先問了句。
“在下,可以叫你鳳曦嗎?”
鳳曦先是一愣,隨即點點頭道。
“自然可以。”
如今,他們一起參加神武大會的隊友們,基本上都已經默認互相是以姓名相稱的戰友了。
就隻剩下林驚瀾,與鳳曦的關係還有些疏遠,還是時常以鳳小姐稱呼她。
聽到鳳曦肯定的回答,林驚瀾似乎終於鬆了口氣。
“好,鳳曦。”
“你能告訴我,你之所以不肯出手的原因嗎?”
鳳曦其實也猜到林驚瀾會這樣問了。
因為剛才玄晟他們和重燁在主帥營帳裏爭執的時候,林驚瀾也在外麵,鳳曦感應到了。
隻不過那時候林驚瀾並沒有進來,隻是安安靜靜地呆在外麵,鳳曦也就沒有叫他。
現在,林驚瀾進來把她帶了出去,看來是打算當麵詢問她了。
鳳曦沒辦法向林驚瀾解釋太多,隻能把重燁剛才的借口重複了一遍。
林驚瀾聽完之後,忍不住霍然失笑道。
“這都是借口罷了。”
“這二十多萬的邊境將士,還有越國的十萬援兵,隻要你想救,就沒有救不下來的道理。”
林驚瀾抬眸,用略帶悲傷和痛惜的神色看著鳳曦道。
“因為你是那個,可以在玄天秘境的修羅殺陣中,憑一己之力,救下所有人的鳳曦啊。”
“你怎麽可能會因為陛下的旨意,而真的袖手旁觀呢?”
“我不相信你會這麽做。”
“鳳曦,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
鳳曦咬了咬下唇,沉默了片刻後道。
“對不起。”
“我......”
她不能告訴林驚瀾,這些從一開始,就是重燁的布局。
為了讓越國女皇,自發地去解開大哥的記憶封印。
為了讓大周的皇帝,心甘情願地將鳳家軍的軍權,交還給鳳家。
至於戰場上折損的那些士兵,重燁讓她不要多問,他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犧牲的。
這說明重燁另有安排,她大可以放心。
鳳曦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們別擔心,別再質疑她和重燁的決定。
可是這樣真的好難啊。
她必須得想出合適的理由來說服他們。
然而,她現在僅有的理由,就隻有陛下曾經下令,不讓龍家人和鳳家人上戰場了。
鳳曦垂下眼眸道:“過幾日,我就要和三哥回去南靖城了。”
“你們守好邊關,我們鳳家會和龍家一起,守護好皇城的。”
林驚瀾此時已經攥緊了拳頭,牙關緊咬道。
“你們回去守皇城有什麽用?”
“邊關才更加需要你啊,鳳曦!”
“你明明也不忍心看著邊關戰士們白白送命的,不是嗎?”
“難道你為了和皇帝置氣,所以就真的撒手不管邊關的事情了嗎?”
鳳曦聽到林驚瀾竟然這麽想自己,一下子也來氣了。
但是她轉念一想,他說的好像也沒錯,於是又收了即將發出的脾氣。
“對,我惱恨皇帝不肯把兵權還給鳳家,所以才不肯出手的。”
“況且我們鳳家人不出手,不正合皇帝的意思嗎?”
“林驚瀾,你不是鳳家人,體會不到鳳家的難處。”
鳳曦垂下眼眸,陷入了沉思中。
“半年前,我為大周奪得了下一屆神武大會的舉辦權,已經是立下了巨大的功勞。”
“現在,我和三哥又成功從越國借到了援兵,要是再幫你們打了勝仗……”
“到時候軍中傳出什麽風言風語,說是因為有我們倆在軍中謀劃,所以才打下這一場場勝仗的,你讓大周皇帝怎麽想我們鳳家?”
鳳曦的眼神直直地望著林驚瀾,一字一句地道。
“所謂的功高震主,不是說說而已。”
“而是我們鳳家,真的會因為這次的多管閑事,事事都要爭先出風頭,而被皇帝更加忌憚。”
“皇帝會這麽想,我們能通過謀劃擊退魔物大軍,自然也有能力,可以把他從皇位上拉下來。”
“從前他褫奪過鳳家的軍權,鳳家會不會趁著自己的威望逐漸走高,從而對他的皇位產生威脅?這些都是皇帝會擔心的事情。”
“你以為戰報上不寫我和三哥曾經出手,就沒有人會向皇帝稟告此事了嗎?”
“軍營裏到處都是皇帝的耳目,我們能在這邊多留幾日幫忙,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要是我和三哥真的上了戰場,並且像元帥一般指揮統帥,領軍作戰……”
“到那時候,鳳家即便真的帶著士兵們打了勝仗,回去南靖城的時候,鳳家也會被皇帝以抗旨不遵為由下獄。”
“而我和三哥,會從一介功臣,變成抗旨不尊的叛逆之臣。”
說到這裏,鳳曦有些絕望地望向林驚瀾道。
“林驚瀾,你教我,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要怎樣才能保全鳳家?”
林驚瀾從未設想過這些,他聽鳳曦眼眶泛紅地說完這些之後,也陷入了沉默當中。
的確如鳳曦所說的那樣,這些事情都是很有可能發生的。
他差點就成了,陷鳳家於不忠,陷鳳曦於不孝境地的罪魁禍首……
林驚瀾深深一歎,緩緩道:“對不起,鳳曦,我……”
“是我想當然了,忘了顧及你的心情,還有鳳家的處境。”
其實軍營裏到底有沒有皇帝的耳目,鳳曦根本就不知道,一切都是她猜測的。
不過她要是真的和重燁留在軍中,為他們出謀劃策,甚至是指揮軍隊作戰。
回去南靖城之後,她和重燁免不了要被皇帝興師問罪一番。
與其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她還不如早點和重燁回去南靖城麵聖呢。
鳳家人真的對邊境戰事不管也不問了,等大周真的吃了敗仗的時候,慕容赫自然就會想起鳳家的好了。
解決完林驚瀾這邊的事情後,鳳曦從結界裏出來,正想回到主帥營帳裏尋找重燁。
卻被告知,重燁已經回去他自己的營帳裏了。
鳳曦去找了重燁,卻發現營帳裏根本就沒有他的身影。
鳳曦頓時就明白了,重燁這是在完成他自己的安排去了。
她回了自己休息的營帳,終於安心地睡下了。
玄晟見林驚瀾也沒辦法說服鳳曦,心裏就更加著急了。
他甚至還想請白無塵也來試試看了。
隻不過,白無塵從林驚瀾的口中聽完鳳曦的苦衷之後,也放棄了繼續勸諫鳳曦的念頭了。
“鳳曦如今進退兩難的處境,若是換作我們之中的任何一人,都未必能做得比她好。”
“她也不過是在明哲保身罷了,無可厚非。”
玄晟杵著腦袋看向白無塵,慵懶中帶著些許無奈道。
“行行行,就你君子,我就是個為難人的小人,可以了吧?”
說著,他沮喪地歎息一聲道。
“可是你要知道,我們要是打輸了,讓魔物入侵到大周,可就什麽都完了。”
“我們要是沒能守住邊境的城池,不但難以向皇帝交代,更是愧對大周的百姓啊。”
白無塵安慰玄晟道:“大周有不少修仙門派,而且修真世家眾多,即便到時候是全民皆兵,我們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除開現如今守在邊關參軍的將士。”
“我們大周可還有許多專門對付魔物的世家精英弟子呢。”
玄晟無奈地歎息一聲道:“我隻希望全民皆兵的這一天,越晚到來越好吧。”
——
鳳曦在軍營裏呆了幾日,但是卻很少看到重燁。
她也沒有多加過問,因為她知道,重燁一定是在布局很大的一局棋子。
她隻需要安心等待,等待著他完成布局,然後帶她回去南靖城麵聖。
等麵完聖後,他要把再見到了大哥的這個好消息告訴爺爺和二哥他們。
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三日後,南靖城
大周皇帝慕容赫在聽鳳曦和重燁匯報完借兵的情況後,雖然有些不悅他們竟然在向自己稟告之前,就私自帶著兵馬去了邊關。
但是看在軍情緊急的份上,他也隻能暫時壓下自己的不滿情緒了。
太子慕容澈在聽到邊境數次告急的消息,本來想請纓出戰的。
可是他的請求,卻被他的父皇給拒絕了。
鳳曦也能明白慕容赫在想什麽,他也在忌諱著他的太子啊。
她和重燁從皇宮裏出來之後,很快就回到鳳家了。
鳳家
“什麽?珩兒還活著?”
鳳老爺子一聽到這個消息,當即便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了。
鳳曦連忙拉住他,笑道。
“是啊,爺爺。”
“你都不知道,我在看到迦月陛下的時候,心裏麵到底有多震驚。”
鳳玨在一旁聽到這個消息,當即也是激動不已。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大哥他,大哥他竟然還活著!”
可當鳳玨聽到鳳曦說,援兵是迦月發誓,用自己不離開越國作為代價的時候,心情一下子又低沉了下去。
“大哥他,真的向越國女皇起了這樣的誓言?”鳳玨訥訥地問道。
鳳曦點了點頭,麵色無奈地道。
“對啊。”
“當時我也很糾結,到底是要援兵還是要大哥。”
“可是直到後來我才發現,原來我們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越國女皇,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放大哥離開。”
“即便我們放棄援兵,也是沒辦法把大哥帶回來的。”
“無奈之下,我們隻能選擇要援兵,然後讓大哥發下那樣的誓言。”
鳳老爺子聞言,臉色也是有些沉重。
“若是隻有你們的誓言,或許我們還可以讓玨兒過去,認回珩兒。”
“可如今,既然珩兒都已經起誓了,而且還是僅次於天地契約的言靈契約。”
“我擔心,即便是玨兒去了越國,也是沒辦法帶回珩兒的啊。”
重燁點了點頭道:“是啊。”
“如今,我們隻能等大哥自己想辦法恢複記憶,或者我們找到其他的契機,帶走大哥了。”
“現在,大哥已經和越國女皇結為了夫婦,一日夫妻百日恩,恐怕沒那麽容易離開越國呢。”
鳳老爺子和鳳玨聞言,臉色都是十分凝重。
但願珩兒\大哥,可以盡快恢複記憶,回來鳳家探望他們吧。
重燁見會客廳的氣氛有些沉重,便半開玩笑地道。
“你們別這般愁眉苦臉的呀。”
“說不定不恢複記憶,對於大哥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呢。”
“他可以安心地呆在越國,繼續和越國女皇舉案齊眉,一生榮華安樂,又有何不好呢?”
“我們作為親人,隻要知道他過得好,不就行了嗎?”
鳳老爺子和鳳玨,鳳曦他們麵麵相覷,都是一歎。
話雖如此。
可又有誰不希望,可以和自己的親人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