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命
這是這幾年來,杜清齡第一次向她展示出一個母親應該有的柔情。
這讓薑佳寧不由得想起小時候。
想起她摔倒在地上,張嘴就要哭的時候,媽媽就蹲在距離她不過兩米的距離,張開手臂,鼓勵她:“寧寧是最棒的,寧寧自己站起來。”
她忍著眼眶裏的淚光從地上爬起來,朝著媽媽撲過去,撲到她的懷中。
這樣的想念,叫薑佳寧有一瞬間眼眶酸澀。
或許是太久沒有和媽媽這樣親密過了,偶然的親近,就讓她心裏是難言的感念。
薑佳寧把眼眶的酸澀逼退下去,直起身來,她的目光定定的注視著杜清齡。
“哭?我為什麽要哭?”
她說,“該哭的是他們。”
此時,房間內夜色彌散,安靜的似是四四方方隔開了一片空間,是彼此傾吐開口的最好時空。
“媽媽,姐姐真的還活著麽?”
杜清齡一下頓住。
女兒的聲音很輕,回**在這個房間內,也回**在她的耳中。
她嚅動了下嘴唇沒有開口。
薑佳寧說:“姐姐也死了,是麽?”
她見過周景潤在金府悅的家裏,那小瓷罐旁邊每日一換擺放的新鮮花朵。
如果她沒有想錯的話,那瓷罐裏麵裝著的,應該就是姐姐的骨灰。
姐姐死了。
杜清齡幾次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薑佳寧又問:“也是和徐家薛家有關麽?”
“沒有,”杜清齡說,“你姐姐還活著,她沒死……”
薑佳寧握住了杜清齡的手臂,“媽媽!你是為了騙我還是騙你自己?姐姐到底在哪裏?她死了,是不是?”
杜清齡閉上了眼睛。
閉眼的時候,眼眶有兩行清淚沿著臉頰流淌下來。
再度睜開眼睛,杜清齡注視著女兒的雙眼,通紅,卻有一抹和瑤瑤一樣的堅決。
“她死了。”
甚至是從船上抬下來的時候,她隻能遠遠地看著,卻不敢相認。
“她死在徐家的船上。”
那時,夜深人靜。
從船上抬下來的是有兩個女孩。
都是報的意外死亡,徐家請了律師,給家屬了高額的補償金封口,對於無人認領的,就在隱匿的夜色裏,把人推往火化場去火化掉,毫無絲毫痕跡可尋。
杜清齡從那一夜,就開始做噩夢。
每每噩夢驚醒,淚流滿麵,她總能看到瑤瑤朝著她伸出雙手來,叫著她“媽媽,你為什麽不救我……”
不是她不救,而是……
她沒法救。
衝上去抱住的,隻能是女兒冰冷的屍體,外帶暴露她自己,再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她沒辦法阻止已經發生過的。
隻能阻止將來要發生的事。
保不住一個女兒,隻能叫另外一個女兒活著。
所以,從那時開始,她就開始朝外推拒著薑佳寧。
叫薑佳寧離開這個圈子,永遠都不必再回來。
可總是事與願違。
薑佳寧不僅沒有離開,她還知道了這一切。
這……就是命吧。
……
薛凜安又去了一趟主樓。
已經過了十二點,徐振海明顯是精神不振,徐管家在他身側,在幫他按摩著額頭和眉心。
薛凜安走進來,徐管家輕聲提醒了一句:“老爺,薛少來了。”
徐振海睜開了眼睛。
“你的主意不錯,附近有一輛車的行車記錄儀正好記錄下了當時的場景,隻不過……”
雖然是拍到了關鍵性的畫麵,可是那畫麵和司機說的所差無幾。
那輛越野車是套牌車,至於說從越野車上下來的那幾個黑衣人,都戴著墨鏡口罩,也無法分辨長相如何。
徐振海已經叫老宋繼續去查了。
他捏了捏眉心,“凜安,我叫你來,是想問問你明天婚禮的打算。”
薛凜安沒有直接回答。
就在沉默的這幾秒種,徐振海又問:“打算取消婚禮麽?”
薛凜安笑了一下,“若是取消或者推遲,更加會叫人生疑吧。”
徐振海問:“生疑什麽?”
薛凜安道:“疑薛徐兩家的關係,疑是否生了間隙,疑徐家是否要換合作夥伴轉而向陸家。”
這話直白的說出來,叫一旁的老管家都不由得多看了薛凜安兩眼。
這是明顯在質疑徐振海。
進來,徐振海想要和陸家聯姻,甚至是將徐二小姐給推出去的消息,已經在圈內不脛而走,眾多紛紛猜測,疑似好事將近。
徐振海倒是笑了起來。
他欣賞的就是這種有野心的年輕人。
他說:“怕陸家搶了薛家的地位?小夥子,這點自信還沒有嗎?”
徐振海揮了揮手,叫老管家給他端上來一杯茶,他品了一小口,才道:“你爺爺沒告訴過你,我們徐薛兩家的關係麽?”
薛凜安這一點沒有隱瞞,“母親提過一點,但是沒有細說。”
“那是你母親也不清楚,”徐振海道,“這件事情是隱秘的,否則你認為我們兩家的金山銀山是從哪裏積累得來的?你爸爸去世那個時候,你們薛家可是缺了一個大窟窿,若不是那筆錢,恐怕就要直接破產清算了。”
薛凜安問:“是什麽隱秘的事情?”
徐振海笑了笑,又喝了兩口差,將茶盞放下才說:“等你和詩穎婚禮後,也成了我徐家的人,我再告訴你不遲。”
十分鍾後,薛凜安告辭了徐振海,從徐家主樓走出來,踏入到那深黑色的夜色之中。
男人身上的黑色襯衫和黑色西裝外套,一整身,都似是和這夜色融成了一體。
他上了車,闔著眼瞼。
坐在駕駛位上的伍楷等了兩分鍾,從後視鏡看見男人的眸忽然睜開,那雙眼睛裏,裹挾著的是一股濃黑的霧氣,取之不盡。
薛凜安道:“開車,去富縣。”
……
徐盛在恩義巷被罩住頭給押上那輛越野車,就完全陷入到黑暗之中。
在車上,徐盛在沉思過後,說:“你們背後是誰?是誰叫你們來綁架我的?你們要多少錢?我可以給你們。”
但是,車廂內很安靜,沒人回答。
徐盛能感覺到的是身下的輕微顛簸。
車輛還在行進之中。
他說:“你們現在隻需要叫我打個電話,天不亮就能把錢給你們送過來,絕對拖不過今夜,你們要多少有多少……”
這話說出口,他就聽見幾個人在車內發出了譏諷的嘲笑聲,“徐家財大氣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