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除非你死

但是不論怎麽找,也的確是找不到這張記錄江河郴勞改的詳表。

絡腮胡看了眼江河郴進入的時間,自言自語道:“八月份……”

他在這裏已經二十年了,每天都是重複近乎相同的工作,這讓他的大腦記憶趨近於退化,並不會有很多記憶,但是就在那個時間點,卻有一丁點的不同,叫他能有一些記憶。

“我記起來了,當時有個煤礦缺人,有一批人是撥到煤礦上去勞動了,然後出了事故,我還被追責了。”

薛凜安立即翻出手機來。

十五年前,有一個煤礦坍塌的重大傷害事件,簡稱922事件。

回到車上。

薛凜安一路上都沉默不語的坐在副駕駛上抽煙。

周景潤和東區火化場那邊打了個電話,掛斷電話後問:“去看看?”

東區火化廠。

這邊負責的是監獄內部犯人的火化。

薛凜安長久的沒有開口,他的眼神落在車窗外監獄上方灰白色的天空,掐了煙蒂,“去一趟。”

……

薑佳寧在酒店套房內工作。

她在晚上接了一個說明書翻譯的工作,時間要求緊,要在一天內就出稿。

她戴上眼鏡,雙手在電腦鍵盤上敲擊著。

小雨點怕打擾到薑佳寧,自己玩兒了一會兒七巧板,用自己的保溫杯喝了兩口水,看了眼坐在電腦前的薑佳寧,就又倒了一杯水,雙手捧著端過來,遞給了薑佳寧。

“媽媽,你喝水。”

“謝謝,”薑佳寧騰出一隻手來摸了摸小雨點的發頂,朝她笑了笑,“小雨點真乖。”

小雨點乖巧的一笑,就搬個小凳子坐在了椅子旁邊,看薑佳寧打字,也不去打擾她。

以前在國外,小雨點多半時候都是在醫院裏,周景潤工作忙的時候,小雨點也十分懂事的不去粘周景潤,做一個獨立的大孩子。

薑佳寧扭頭給她遞過來紙張和彩筆,叫她在上麵隨便畫畫,“那邊有果盤,多吃點水果。”

小雨點乖巧答應了。

薑佳寧一直到夜晚的時候,周景潤和薛凜安才回來。

小雨點抱著豬豬抱枕都已經困頓的打盹兒了,被周景潤抱起來的時候還沒忘記叫一聲爸爸。

小雨點懷中還抱著一張紙,感覺到周景潤在把紙張往外抽,就抱緊了,用力睜開困頓眼皮,“爸爸,你看我畫的畫!”

“畫了什麽?”

舉在周景潤眼前的,是一張小孩子用稚嫩筆觸畫出來的一幅畫。

上麵寫了幾個字。

《一家三口》

一個四四方方帶煙囪的房子前麵,有一男一女中間,站著一個紮著辮子的小女孩。

小雨點用柔軟的小手指指著畫紙。

“這個是媽媽,這個是爸爸,這是小雨點,”小雨點笑眯眯的,“我畫的好吧?”

“嗯,很棒。”周景潤摟緊了女兒柔軟的身體。

窗外,夜色深的如滴墨。

在小雨點剛出生那段時間,在醫院裏住了半年時間,才從保溫箱中出來,他其實心裏是恨過艾莉的。

恨她自私的把一個生病的孩子留給他。

可他現在卻分外的感謝。

她還給他留有最後一份念想,帶著她血脈的女兒。

薑佳寧翻譯稿還沒做最後的校對。

薛凜安叫人從粥鋪外送了晚餐,打開後給薑佳寧放在手邊,“還沒忙完?”

“嗯,”薑佳寧說,“說明書,還有最後的校對。”

她把防疲勞眼鏡向上推到頭頂上,捏了捏鼻梁眉心緩解壓力。

薛凜安把筆記本電腦屏幕轉了過來,又把南瓜粥推到她的麵前來,“你吃飯,我來幫你校對。”

薑佳寧眨了眨眼睛,“這個有些專業術語……”

“嗯,我知道。”

薛凜安抬手把薑佳寧頭上的眼鏡摘了下來,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開始給薑佳寧校對翻譯稿。

薑佳寧坐在一旁吃粥,她湊過去看薛凜安給她修改的幾個地方,翻譯更加符合當地書麵語法。

她咀嚼著口中的米粒,“薛凜安,你厲害啊。”

薛凜安:“我希望你在**誇我。”

薑佳寧瞪他一眼。

給他三分顏色就想開染坊了,腦子裏都是什麽黃色廢料。

不過她也發現了,最近薛凜安實在是有些那個求很不滿,晚上折騰好幾次。

而且自從薑佳寧知道自己體質不孕之後,也就不在要求薛凜安必須做措施了。

應該是沒有措施之後,體驗感就格外好了?

這一晚,她發現薛凜安就要的格外凶,翻來覆去幾次,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薛凜安還沒睡。

她掐他的力氣都沒了,“薛凜安!你沒機會了!”

什麽留任查看,她真想一腳把他給踹到床底下去。

薛凜安抬著她的腰身,溫柔的吻落在他的眼瞼上,“你睡吧,我再等會兒。”

薑佳寧:“……”

其實,薛凜安隻是因為這些天,薑佳寧和小雨點相處下,他察覺她眼神裏那一縷甜意後的悵然。

他想,即便難孕,也多試幾次。

薛凜安失眠了。

他抱著薑佳寧清洗過後,就披上睡袍,走到客廳裏去抽煙。

下午,他們去了火化場。

那邊會收取管理費用,可另外的一部分,多半都是火化後的罪犯骨灰,在經過長時間的存放之後無人認領,就會用集體土葬讓已死之人入土為安。

當時在煤礦事件後,多數都是罪犯的骨灰,無人認領,就全都統一處理了。

火化場那邊留存了一份名單。

這份名單之中,赫然是有“江河郴”的名字。

薛凜安將那份名單拍了下來。

夜深人靜,他將這份名單的照片,發給了杜清齡。

……

杜清齡從**猛地坐了起來。

她的瞳孔放大,用力攥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呼吸粗重,喘不過氣來。

她一眼就看到了其中那人的名字。

江河郴……

所有的曾經,都化成了火化場這一張無人認領的骨灰名單。

杜清齡閉上了眼睛,眼淚從眼眶內流淌而下。

她最後一次見他。

是他在監獄內,坐在那探監的玻璃後,朝她笑,對她說:“跟你爸爸媽媽回去吧。”

他留給她一張簽過字的離婚協議書。

杜清齡當著他的麵,將那份離婚協議書撕得粉碎。

“除非你死,我不會離婚的!”

一語成讖。

在他死後的很長時間內,杜清齡每每被噩夢環繞夜半驚醒,腦子裏不斷徘徊的都是這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