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元宵燈會
元午朝不實行宵禁，每日夜晚夜市都熱鬧。每逢過年過節更是如此，今日元宵，夜市上人會更多，人們會泛舟遊湖，放河燈猜燈謎。
隻是因太子林政之死，今年的元宵興許不會如往常那般熱鬧。
陳無道聞聲，卻是探究的將林見鹿來回打量，他眸子漆黑而暗沉，麵容平淡得讓人無法猜測得到他在想什麽。
林見鹿見他這般，知道他是拒絕了。
她不死心，拉起他手臂故意撒嬌，她心裏已經將他給弄明白，隻要不是偽裝愛他，自己的眼淚和撒嬌對他來說都是有用的。
她嘟噥道：“我在宮裏的時候就很少出門，如今隻想出去看看。”
陳無道不知想到什麽，嗤笑一聲，道：“你大哥才身死，你有心情去逛花燈？”
林見鹿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對他的敬愛，難不成是用這件事來體現的麽？”
她向來就很不喜歡古人那一套，仿佛喪服加身，戒葷腥戒肉色，便是對死者最大的敬重。
其實這些又能體現什麽呢？不過都是形式主義而已，真正的敬重是放在心內的。
且林政的頭七已過，再悲傷的事也該漸漸遺忘。
怕陳無道不信，她又接著道：“難不成我要哭得死去活來，十天半月不出門，以淚洗麵，整個人消瘦一大圈？我覺著那樣的話，大哥在天之靈也是不願意看見的吧？”
“他一定更希望我能過的開開心心的，逝者如斯，活著的人總得更好的過好每一日。”
陳無道抬手，摸了摸她有些蒼白的臉蛋，沉聲道：“你倒是會給自己找借口。”
又說：“難道真的不是想趁此機會逃跑？”
“當然不是！”林見鹿連連搖頭，這次卻是發自內心的道：“我說了，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我為什麽要逃？不對，為何要用逃字來形容，你身邊又不是什麽龍潭虎穴。”
陳無道深深看著她。
想從她表情上看出什麽破綻，然而她臉上再也沒有昔日肉眼可見的虛偽。
她是真心的……嗎？
陳無道捏了捏她的手，聲線軟了下來，道：“可你身子才剛好。”
“這不是有你嗎？我不怕。”
林見鹿軟磨硬泡，幾乎使勁了渾身解數，總算說服陳無道同意帶自己下山，去京城逛花燈。
林見鹿想，這是她最主要的機會，一定要讓陳無道感受到這世上的溫暖和愛意。
陳無道嚴肅道：“你得全程跟在我身邊，不能離開我的視線，若身子有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林見鹿點頭如搗蒜。
兩人是下午時出發的。
水月給林見鹿找了極厚實的披風來，罩在身上暖洋洋的，外頭的冷風吹不進來。
馬車的車簾也被陳無道壓得緊實，馬車內燃燒著暖爐，一點兒冷意也感覺不到。
林金枝這副身子久病成醫，從前出一趟門總能要了半條命似的，如今卻比往常更舒服了些。
林見鹿感覺身心舒暢，隻要再加把勁兒，就能完成任務，更改這個虐文世界的結局。
陳無道見她狀態好了許多，心內卻是更擔憂。
他經常聽人說，人在離開世界之前，總會有回光返照一說。
京城之內擺起了小攤販，首飾的，零嘴的，河燈的。商販的吆喝聲，女子們的嬉笑聲，男子的喊拳聲，混在一起鬧在耳邊，天空中有煙花綻放，美麗的光彩升入夜色之中，混合著人們的驚歎的呼聲。
人間燦爛，煙火盡處，陳無道眉眼都柔和了幾分，迷戀的目光落在林見鹿身上，她眉宇間染了幾分煙火之氣，那張本就傾國傾城的麵容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陳無道忍不住勾唇。
如果能永遠這麽下去多好，沒有權謀紛爭，沒有她的病入膏肓，也沒有身份貴賤之分。
走到河燈攤販前，林見鹿回頭，一雙晶亮的眸子看著他，笑道：“我們去放河燈許願吧？”
陳無道點點頭：“你挑。”
他穿著潔白的衣袍，眉目清冷麵容寡淡，站在息壤的人群中卻不染半點煙火氣息，猶如獨立於眾生之巔的一支孤獨的鬆柏。
煙火盡處，與此人沒有半點關係。偏偏他心裏又是向往著人間溫情的。
林見鹿心裏那種絲絲的心疼泛起，她眉眼柔和幾分，從他身上收回目光，認真的挑選河燈。
最後，她選了兩盞兔子燈，兔子燈製作精良，栩栩如生，裏頭燭火燃燒，映襯得小兔子的眼睛都似乎活了一般，靈動得跟真的一樣。
陳無道付了銀子，與林見鹿同去河邊。
河裏已經放了許多盞燈，河燈的光彩緩緩流成一條光河，光影投落在河麵，真與虛同時出現，美麗的一條長長光河從這頭延伸到看不見的那一頭，美得令人挪不開眼。
微弱的光打在陳無道臉上，將他昔日裏冷峻的麵容扯出幾分柔和來。
河邊駐足站立了不少女子，瞧見陳無道俊朗的模樣，都忍不住小臉微紅，幾人說笑著鬧著離開了。
林見鹿蹲下身來，將河燈放進去。
陳無道學著她的樣子，放下手裏河燈。
見她閉著眼，一副誠懇的模樣許願，他隻覺得可笑，心裏想的事，一盞河燈又如何能替人完成。
然而見她的認真，他心裏又泛起柔軟。
待她睜開眼來，他忙不迭的問：“許了什麽願望？”
林見鹿道：“說了就不靈了。”
“可是你不說，我也無法替你完成，那豈不是更不靈了麽？”
“你真的想知道？”她問。
陳無道淡淡點了點頭，目光越過萬物，看向未知的遠方，裏頭浸了點點孤寂的寒涼。
不管許的什麽，一定都是跟自己無關的吧？他有一些無力。
卻聽她說：“我希望你此生能平安順遂，能遇見一人，真正的懂你疼惜你，陪伴你，白頭到老，永不分離。讓世間所有溫柔暖意，都傾注在你身上。”
陳無道一頓。
他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她，見她麵容堅定，眼眸明亮，有一種未知的東西在他心底裏萌芽，讓他眼神都深沉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