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們是真的

月色平靜如水,流淌在雪地裏。

書杬再一次站到拍攝點位上,導演還沒有喊開始,但是她卻局促不安到不行,心裏不斷地否定自己,就連耳朵都仿佛幻聽,聽到了那聲奪命的“卡”。

實在是太慌張了,深怕自己這一次也做不好。

書杬睫毛微顫,忽然感受到了正前方的不遠處,有一道溫潤的目光正盯著她。

抬頭一看,是陸見淮站在一棵古柏樹下!

他雙手插在口袋裏,臉上的笑容很淡很淡,眉眼深邃,在白色雪花的襯托下,五官更為幹淨利落。

那雙眸子,比月光還明亮。

書杬定睛一看,才發現他正張著嘴,用口型無聲說道:“加油。”

驀地,手指拉下了下眼簾,扮了一個很滑稽的鬼臉。

被他這副模樣給逗笑,書杬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然沒有那麽的緊張了。

身後側的導演也喊了一聲:“action!”

在場記拍板打卡的那一秒裏,書杬匆匆收回自己的視線,看見了陸見淮好像從地上撿起一根枯了的樹枝,然後在雪地上畫著什麽東西。

她專注起自己的注意力,開始舞劍。

紅色的薄紗掀起飄動在無邊無際的白茫茫之中,手臂每一次揮動,都會帶動一個銀色閃光點的閃動,嫵媚之中不乏英氣。

這道在城牆之下的背影,風情萬種。

不僅讓整個畫麵活了起來,僅看一眼,就永永遠遠地刻在了腦海裏。

“卡!”萬導再一次出聲。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攝像機,不斷反複重播剛才所拍下的不到三十秒鍾的畫麵。

所有人都很緊張,屏息靜神地等待著他的發話,雖然無非就是過與不過兩種情況而已。

書杬更是,這一刻都感受不到寒冷了。

半晌之後,萬導終於說話:“可以,過了!”

真的有人歡呼。

工作人員連忙為書杬披上了厚厚的棉襖,然後還帶她去導演那裏一起看了一遍剛才通過的那條。

“辛苦了。”萬導惜字如金地說道。

書杬竟然莫名有點感動。

她左右看了一圈,在剛才的地方找到了陸見淮,連忙小跑過去,看到他手中拿的那根枯樹枝後,忍不住問道:“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這兒幹嘛呢?”

聽到聲音,陸見淮連忙用腳抹亂了雪地上的字。

可惜速度不夠快,開頭的“書杬”兩個字還是隱隱約約可以辨認得出的。

“好啊你,在這裏寫我壞話呢吧!”書杬指著雪上,自己的名字質問道,氣得兩邊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陸見淮沒反駁,斂起幾分眉眼間的笑意,低聲回答道:“對啊,詛咒你胖十斤。”

書杬一下子就炸毛了。

毫不客氣地罵道:“你是真的歹毒。”

什麽什麽就胖十斤?

她真的生氣了!

忽然凍得通紅的手指被男人握起,包裹在了他的手掌心裏,陸見淮放到了他的唇邊,輕輕往裏麵吹了一口熱氣。

嗓音沙啞磁性:“我們杬杬今天真棒。”

書杬的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耳尖。

還沒等她開口說話,又有工作人員跑過來找她,氣喘籲籲地說道:“書老師,麻煩您去一趟萬導演那兒,他有事情要和你說。”

“不會要重拍吧?”書杬抽回了自己的手,有點膽戰心驚地走著。

說實話,她都要有“卡”字恐懼症了。

演員這行可真不是想象之中的那麽輕鬆!

見她走到了攝影機旁,萬導起身,拿著手中圈圈改改到都有些慘不忍睹的劇本遞給她看,解釋道:“我臨時決定給你替代的這個角色加一場戲,很重要。”

語氣十分篤定,不帶一絲商量的口吻。

書杬倒是無所謂的,她覺得有自己能夠配合的地方,那就盡量配合好了,於是拿起那張紙仔細看了起來。

一個“吻”字,突然讓她有點眼花繚亂。

“沒錯,我要加的就是一場你和男主角的吻戲。”萬導觀察著眼前女孩兒的神色,低聲說道:“你放心好了,同樣也是借位。”

“沒看過整個劇情,你可能不太理解我要加的這場吻戲有多重要,是可以升華男主角整個心理成長的一場戲。”

剛走過來的陸見淮就冷不丁地聽到了這麽一句話。

要、加、吻、戲?

還好這小姑娘表現得不是很歡喜,眼睛裏甚至還流露出了幾分為難。

不過半晌之後,她還是點頭答應了:“我沒問題的。”

陸見淮跟著她一起出去,才聽見她對著旁邊的女工作人員說道:“我剛才吃晚飯的時候吃了一點點大蒜,現在嘴裏有味道嗎?要不要去找個漱口水呀?”

真是好樣的。

原來她為難的點是在這裏。

萬導再一次親自講了一遍這場臨時添加的吻戲:“很簡單的借位吻啊,隻要你和男主角臉湊得近一點就行,整個畫麵我們會模糊處理,然後臉頰下半部分,用一片飄落下來的雪花遮擋。”

換句話說,其實這個鏡頭隨便誰來拍都可以。

隻要身材大致上相似就行了。

書杬不需要再換衣服,化妝師給她補了點妝之後,就又拿著那把長劍走到了拍攝點位上。

另一邊,導演正在補拍男主角安星鳴在城牆上看到之後,並且走下來的鏡頭。

借位吻戲。

她還是很緊張的,下嘴唇都咬起來了。

這次是副導演喊了:“action”。

寧靜的雪地裏,由遠及近地傳來了腳步聲。

書杬藏在身側的手在看清楚走來的人是換了古裝的陸見淮之後,立馬蜷縮了起來,她張了張嘴,想說話。

但是一想到導演還沒喊“卡”,就硬生生地忍住了。

可是怎麽會是……陸見淮?

深藍色的長袍鑲嵌金邊花紋,他的肩膀上落了一層雪,頭發也是,被融化後的雪水弄得濕漉漉的,神情冷淡散漫。

陸見淮走近之後就托住了書杬的後腦勺。

按照導演教的,他把嘴唇貼在了書杬的耳邊。

造雪機被調節了更大的模式,大雪如鵝毛般紛飛。

書杬呼吸都停頓住了。

男人的氣息將她完全裹挾,在她的耳邊,他輕聲說道:“書杬,剛才在雪地裏,其實我寫了你和我的名字。”

渾身血液都好像在這一刻凝固住了。

書杬手中拿著的劍不自覺掉到了地上,她身子微微顫抖著,回應道:“可是這個雪是假的。”

那個傳說,也是假的。

——“我們是真的。”

——“至少我是。”

陸見淮回答道,一字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