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誠

遇辭頓了頓,低低應了聲:“謝謝小叔。”而後伸手去接他手裏的盒子。

傅則奕應了聲,將裝著枇杷的盒子遞了過來。

兩人的指尖在交接扣繩時輕輕觸碰了一下。

他的手有些涼。

遇辭微微滯了一瞬,瞧了眼他的穿著。

夜風有些大,海州的天氣比蘇陵要冷些,他應該在風裏等了有一會兒。

抿了抿唇,抬眸看他,“你直接給我打電話就好了。”

還在風裏等著麽久。

傅則奕聞言淺淺揚唇,答道:“手機沒電了,下飛機才發現。”

晚風微涼,卷動他的發與衣角。

遇辭無聲望了他片刻,風鑽進鼻腔,有些幹澀,她吸了吸鼻子,“沈旻呢,沒和你一起來嗎?”

“沒有。”傅則奕看了眼姑娘微微泛紅的鼻尖,將蛋糕的盒子也遞過來,“回去吧,外麵冷。”

遇辭聞言怔了怔,沒接蛋糕,神色微微訝然,“你是要走了?”

傅則奕點頭,“嗯,十二點的回程飛機。”

今天過來本就是艱難抽出的時間,明日公司要開董事會,他不能不回。

遇辭頓了片刻,急忙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快要九點半。

“小叔,你吃晚飯了嗎?”

傅則奕聞言頓了頓,“沒有,回去在飛機上——”

“我請你吃飯!”

話還沒說完,遇辭就急忙打斷了他,明潤的眼眸含著笑意看著他。

姑娘的神情真摯又熱切,須臾,傅則奕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話音剛落,身側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遇辭!”

遇辭聞聲偏頭看過去。

校門口的一盞路燈下遠遠走來一個男生,米灰色的連帽衛衣,黑色運動褲、運動鞋,背了個斜挎包,俊氣陽光的臉上揚著笑容。

遇辭定睛看了陣。

音樂係的一個男生,叫喬陽,之前在學生會的時候,兩人是一個任務小組的。

喬陽走近,先是看了遇辭一眼,又緩緩看向傅則奕,“這是?”

遇辭愣了愣,回答:“我——小叔。”

聞言,喬陽再次笑了起來,跟著喚了聲:“小叔好。”

遇辭愣了一下。

其實按照常理,同學之間互相稱呼彼此的長輩沒什麽問題,但對方換成傅則奕,她就覺得很奇怪。

暗戳戳瞄了他一眼。

傅則奕的表情倒是沒什麽異樣,視線落在喬陽的身上,微微點了點頭。

喬陽笑了一下,又偏頭看遇辭,“你不進去嗎?我送你回宿舍。”

其實遇辭和喬陽算不得特別熟悉,平時幾乎沒什麽交集,偶爾全校大匯演會碰到。

不過喬陽的性格一直這樣,陽光大男孩,又比較熱忱。

“不用了,我暫時不回去,你先回去吧,謝謝。”

喬陽笑著看向她,點了點頭,“下周我請客,好幾個係的同學都來,你也一起來吧。”

臨近畢業,幾乎全都是這些聚會,但不熟的局遇辭一般都會拒絕。

但她現在管不了那麽多了。

總覺得當著傅則奕的麵和男生交際有點不自在,點點頭,“好。”

得到應答,喬陽嘴角的笑意更大了,“那就說定了。”

說完,又對著傅則奕說了聲:“小叔再見!”

就倒退著顛了幾步,笑著對遇辭揮了揮手,而後轉身跑遠。

傅則奕看了眼喬陽離開的方向。

男孩兒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夜色裏,進入校門後又回身笑著對這邊揮了揮手。

周身洋溢著青春活力的陽光氣息。

直到喬陽小跑著消失在校門後,他才回眸看向遇辭。

才發現她一直在看著他,神色看起來有些不自然。

他頓了片刻,低聲道:“我不會告訴二哥的,不過——這個年紀戀愛也正常,無妨。”

遇辭聞言狠狠一愣。

他以為她是害怕他會告訴遇海城,她談戀愛。

反應過來後,遇辭急忙解釋:“不——不是的,隻是普通同學。”

她忽然有些莫名的緊張,害怕自己解釋不好,頓了片刻,忽然想起之前在裕園,他看見塗萌萌給她打電話時的備注。

又趕緊道:“上次那個電話是舍友打給我的,我隻是輸了遊戲,改備注是懲罰。”

她的表情實在是太過不安。

傅則奕默了片刻,視線在她微蹙著的眉頭上停留了片刻,而後看向她不安又委屈的眼睛。

微微勾了唇,低聲應:“嗯。”

隨後又問了聲:“怎麽這麽緊張?”

他的語氣裏帶了點淺薄的笑意,像是問得漫不經心。

遇辭一時啞然,張了張嘴,發現這個問題好像無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樣。

傅則奕的目光又在她微茫怔的臉上停頓片刻,才道:“走吧。”

遇辭微微回神,抬眸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點頭應:“好。”

*

兩人就在附近大學城吃的飯。

遇辭吃過了,但還是陪著傅則奕吃了點,不過他也沒吃多少。

吃完,服務員看見他們帶了蛋糕,來問需不需要幫忙放生日歌和點蠟燭。

遇辭謝絕了,轉手將蛋糕提到桌子上來,拆開彩帶,在看到底座上印著的那個金色的店名logo時,她愣了愣。

這是蘇陵的一家甜品店,以前她很喜歡去他們家買甜品。

後來有一回傅則奕生日,她在他們家定過一回蛋糕。

見她頓住,傅則奕低聲道:“來之前讓沈旻幫忙訂的,你先前好像很喜歡吃這家的甜品。”

沒想到,他竟記住了。

遇辭微微頓了片刻,拿起切刀,分了兩小塊。

蛋糕做的很精致,夾層中果醬也很足,她將其中一塊遞給傅則奕。

他不喜歡吃甜食。

她笑著道:“下次再吃生日蛋糕就得到年底啦!”

他的生辰近年關,因他不喜甜食,家裏基本不會準備蛋糕,但遇辭住在裕園的那幾年,卻是每年都會給他買個蛋糕。

後來她從裕園離開,他的生辰日也沒再出現過蛋糕。

傅則奕聞言頓了片刻,須臾,抬眸看向坐在對麵的人,唇動了動,終是沒說話。

垂眸看了眼她遞過來的蛋糕,拿起小勺,淺淺嚐了口。

奶油不算膩,也不是很甜,口感還不錯。

“小叔。”

對麵的人卻忽然低低叫了他一聲。

他抬眸看去。

遇辭微微揚起唇角,“我畢業後回蘇陵,可以嗎?”

奶油裹著果香在舌尖化開,傅則奕頓了須臾,卻忽然問了句無關緊要的話:“在外麵受欺負了嗎?”

遇辭搖了搖頭,“我想回去,想幫祖奶奶曬經,想吃東園的枇杷,想給小閣樓下的薔薇剪枝。”

還想,陪著你。

最後一句她終是沒說出口。

盡管未來也許傅家跟遇家不會再有任何關聯,也或許在很久很久的未來,傅家和遇家漸行漸遠,祖輩交好成為古時佳話。

但這一刻,她隻想回去,回去陪著他。

就如那日她和祖奶奶說的,他不會一個人的。

永遠不會。

姑娘的眼眸像是星星,光芒熠熠,又像是在做什麽很重要的決定,眸光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