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

晚餐傅則奕沒怎麽吃。

海州靠海,菜品也以海鮮為主,遇辭翻了好久菜單,點了些可能比較合傅則奕胃口的,但他依舊沒怎麽動筷子。

她好幾次抬頭,都看他倦意明顯地摁眉心。

他近期好像都沒怎麽休息好,基本她睡的時候,他房間的燈都亮著。

其實她也不是很餓,隻是想陪他吃個飯。

現在看來,還不如剛剛讓他早點回去休息的。

看了看桌上基本沒怎麽動的菜,她低低說了聲:“小叔,我吃飽了。”

傅則奕聞言瞥了眼餐盤,眉頭微揚,有些疑慮,“飽了?”

她抿著唇,點頭。

傅則奕點了點頭,招來服務生結了賬。

遇辭要了打包盒,菜都沒吃,也不能浪費。

幾個服務生過來幫忙打包,完事兒後還提醒了聲:“二位可以坐會兒再走,外麵下雨了。”

遇辭聞言愣了愣,急忙撩開一旁的窗簾。

屋外風雨飄搖,路邊的樹木在一片混沌中劇烈晃動,天像是裂了口子,天水倒灌一般傾瀉而下。

餐廳隔音效果太好,根本沒聽見。

遲疑了片刻,扭頭看向對麵的人。

傅則奕也側著頭,順著她撩開的窗簾看外窗外,整個人微滯,擰著眉,不知在考慮什麽。

“小叔——”遇辭叫了他一聲,“我們要再等會兒嗎?”

傅則奕從窗外收回視線,看了她片刻,還是起了身,“先送你回學校吧。”

這片離大學城不算近,再等會兒回去可能要到後半夜了。

“哦。”遇辭應了聲,提起打包袋跟他身後出去了。

可下了樓才發現雨勢是真的很大,路邊的下水口都來不及排水,積水都漫上了台階。

狂風亂作,好些店都關了門。

如果雨再這麽下,估計待會兒市區要發布停電的通知了。

剛想到這,遇辭的手機忽然“叮”了一聲,她急忙拿起來看了眼。

是一則海州自然天氣的預警通知。

市區的交通運輸暫停、供電也將於半小時後暫停。

看著這則通知,遇辭頓了片刻,再抬頭看看外麵的天。

好像一時半會兒停不了的樣子。

而後又緩緩轉頭看向身側的人。

傅則奕也仰著頭在看天,神色沒什麽起伏,隻是眉頭依舊皺著。

她頓了頓,“小叔,雨好像暫時停不了,我們要不要等會兒再走?”

主要是這路況,貌似車也開不了。

傅則奕聞聲回頭看她,默了幾秒,回了聲:“好。”

“那你今晚住的酒店訂了嗎?”遇辭這才忽然想起來這茬。

訂了,掛了沈旻的電話後,就收到了訂房消息,隻不過酒店地址離這有些遠。

他頓了幾秒,點了點頭:“嗯。”

“那先回你酒店,等雨小了我自己打車回去。”

她倒是沒什麽關係,隻是不想他在跟著她一起折騰。

傅則奕看著她,“不在附近,有些遠。”

遇辭默了默,登上訂房軟件查了查附近的房源,然後發現大部分星級酒店都滿房了,甚至一些快捷酒店都顯示無房。

這場忽然而來的大雨,困住了不少人。

有些泄氣地放下手機,偏頭看了傅則奕一眼,又四下看了看,忽然轉身回了店裏。

因為收到停電通知,餐廳也準備打烊了,見她進來,以為是進來用餐,急忙提醒:“不好意思小姐,我們今日暫停營業了。”

她急忙解釋:“不是的,我是想問一下,附近有客棧或者民宿什麽的嗎?”

服務生擰眉沉思了片刻,答道:“在西府路上有很多客棧,不過這個天氣,不一定有房。”

聽說有,遇辭笑了起來,“好的,謝謝。”說完,看了眼服務台後的傘架,“可以借兩把傘給我嗎?明天我就給你們送過來。”

服務生回頭看了眼,又查了查記錄,神色抱歉道:“不好意思,這邊有幾把傘已經有客人預定了,目前隻剩一把空餘,您看——”

“可以!就一把,明天我給你們送過來。”

服務生笑著應了聲,從傘架上遞了把傘過來。

遇辭接過,道了聲謝,就匆匆走了出去。

傅則奕還站在回廊下,見她出來,問了聲:“怎麽了?”

她晃了晃手裏的傘,指著馬路的對麵,“服務生說西府路有客棧,我們可以先去那待會兒。”

傅則奕聞言看了眼對麵。

雨太大了,劈裏啪啦砸向地麵,激起無數水花與水霧,台階下的積水湍急,要走過去,可能撐傘並沒有多大作用,更何況隻有一把傘。

遇辭看出了他的顧慮,將傘交到了他手裏,笑嘻嘻地道了聲:“我沒關係,我跑很快的,你撐傘吧。”

說完,就抬手遮在額前欲跑進雨裏。

一隻腳剛踏出出去,胳膊就忽然被扯住,整個人也定在了雨幕與廊簷交界處,愣愣回頭看去。

傅則奕扣著她的胳膊,看了她片刻,似是輕微歎了聲,轉而將傘又遞到了她手裏。

“我……”

話未完,就見他踏下了台階,密集的雨幕瞬間打濕他的肩背,而後微微彎腰。

雨聲很大,大到有些嘈雜,但在這片嘈雜中,她還是聽見他說了聲:“上來。”

遇辭一時間愣住了。

台階下的雨水極速流淌,呼呼啦啦倒灌進他的鞋裏,濕了褲腳。

她咬了咬唇,一刻沒敢耽擱,微微一跳,躍上了他的肩,而後急忙撐開了傘。

寬大的傘簷遮擋了雨水的衝刷,視線也終於清明了起來。

傅則奕輕輕托過她的腿,踏進了更湍急的水流裏。

淋濕的衣服隱隱傳來彼此的體溫,遇辭莫名覺得心跳有些過速,遲疑了半晌,才緩緩將一隻手繞過他的肩,輕輕扣於他鎖骨前。

氣息清冽,像是雪山,又像是晨霧森林。

鎮定、且有歸屬的安全感。

遇辭抿了抿唇,扣於他身前的手緩緩蜷起。

這麽些年,與他為數不多的近距離接觸又多了一次。

*

西府路的客棧也基本滿了。

但好在店家都是連著的,不用再衝進雨裏,順著回廊一家一家問就可以了。

眼看著一條街都要問到頭了,遇辭有些失落,不抱任何希望地走進店門。

“住宿嗎?”

剛進去,吧台後的老板娘就站了起來。

聞聲,遇辭立刻像是打了雞血,抬頭看過去,連忙點了點頭:“嗯!還有房嗎?”

老板娘笑嗬嗬瞧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她身後的傅則奕,回道:“你們來得倒是巧,剛好隻剩一間。”

遇辭微微遲疑了一秒,回頭看了傅則奕一眼。

他身上幾乎全濕了。

回了聲:“要。”

老板娘笑著將房卡推過來,“兩百六十八一晚,二位身份證給我辦個入住。”

遇辭正欲拿身份證,就聽老板娘又補充了句:“是情侶房。”

瞬間,她所有的動作停住了。

雖然她沒住過,但活這麽大,沒吃過豬肉還是見過豬跑的。

這聲兒一出來,連站在身後的傅則奕都跟著愣了愣。

老板娘似是看出了兩人的窘迫,來回看了二人一眼,問道:“要不要啊?”

恰逢此時,門口的雨幕裏又走進來一對年輕男女,渾身濕淋淋地站在地墊上拍了拍身上的水。

遇辭回頭看了眼,立刻將身份證拍到了吧台上,“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