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不想活了
寧誌堅沒有想到家裏的生活居然是這樣子的，他坐了半天心裏實在不是個滋味。
林敏柔坐在桌子前看書，心思卻是被鄭桂玲淒涼的哭聲牽引著，“哎……”
其實想想鄭桂玲還真是挺可憐的，可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雖然憐憫她，卻是不想再插手管她的事了。
“小柔，要不我出去看看？二哥這樣出去，別出了什麽事才好！”寧誌堅有些不放心。
林敏柔自然不能攔著不讓他去，點了點頭，“那你自己小心點！”
寧誌堅出去找寧有誌，問了幾個人都說是沒看見，最後他走到了東頭的池塘邊，隱隱約約的聽見有人在大口的喘氣，壓抑的哭泣。
他心叫不好，這是有人看不開要投河嗎？趕緊跑過去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肩膀，正要說話，那人回過頭來。
借著月光他看清了那人的麵目，居然是寧有誌。他一臉的淚水，鼻涕都拖到嘴裏了，叉開兩條腿，腳已經放進了水塘裏。
“二哥，你這是幹什麽？”寧誌堅使勁把他拖出來，把鞋給他穿上，扶著他坐到一旁洗衣服的石板上。
寧有誌兩條腿都是軟的，整個人趴在寧誌堅的身上痛哭，“三弟呀，你說二哥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掙不下錢，外麵還欠了一屁股債，現在連給我兒子過滿月的錢都沒有，我活著丟人啊！”
寧誌堅聽了心驚肉跳的，還好自己跟了出來，要不然可是要出大事的！
“二哥，這錢沒了還能掙，人要是沒了那可就完了！你想想多多，他還那麽小，你怎麽能丟下他不管呢？你可千萬不能幹傻事！”他死死的箍住他的胳膊，“聽見了沒有，二哥？”
寧有誌使勁的搖頭，“誌堅，我真的是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這日子一眼望到頭都是黑漆漆的，哪裏還有什麽希望？
你知道我這外麵還有將近兩千塊的債呀，這可讓我怎麽還？爸媽也不理解我，隻會罵我，說我沒出息，我不是個好兒子，讓他們跟著受苦了！
我這一走，他們二老有你這個兒子養老送終也就夠了！”
“你胡說什麽！”寧誌堅雙手捧著他的腦袋，“你怎麽能有這樣的想法？你要是真有了什麽事情，你讓爸媽可怎麽活？
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樣的痛苦他們怎麽能承受的住？爸媽養你這麽大，難道就是為了看你頹廢的樣子嗎？
寧有誌，你清醒清醒，男子漢大丈夫，不就是欠點錢嗎，還能把你給逼死不成！”
寧有誌抓著他的衣服隻是哭，哪裏還像是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
寧誌堅一手拖著他拉到了路上，“你給我站好！”
他手一鬆，寧有誌就像是一根軟麵條似的滑坐在地上。寧誌堅過去就是一腳，“寧有誌，你不是孬種，給我站起來！”
他這一腳可是不輕，隻把寧有誌踹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寧有誌，我告訴你，寧家不能沒有你，爸媽也不能沒有你！你想死了解脫，那家裏人你有沒有想過，二嫂和多多以後怎麽辦？爸媽怎麽辦？
你怎麽能這麽自私？你死了，二嫂就會改嫁，多多就要管別人叫父親，你甘心嗎？你要是覺得問心無愧，那就去死，我不攔著！”
寧有誌一個激靈，他不能死。
“弟弟，你幫幫我。”他此時像個孩子一樣撲在寧誌堅的懷裏，哭的稀裏嘩啦。
見他沒有再尋死的念頭，寧誌堅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當然會幫你了，你是我的哥哥，咱們是兄弟。”
寧有誌情緒穩定下來之後，回想起剛才自己窘迫的樣子，不由得心裏一陣懊悔。
“誌堅，我的壓力實在太大了，這沒有錢寸步難行，我真是被生活給逼瘋了。
爸媽整日的嫌我在家坐著，我心裏的苦悶又有誰知道？我隻後悔當初三弟妹給了那麽好的機會，我沒有珍惜。”
“哥，現在不是說後悔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後悔也沒有用，還是想想怎麽解決吧？”
寧有誌把頭埋在膝蓋間，剛才被寧誌堅罵了一頓，他腦子反而清明起來。
“我想去大城市打工，那裏掙錢的機會多，工錢也高。”寧有誌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欠的錢總是要還的，要是靠著種地，那得要還到猴年馬月。
寧誌堅點了點頭，說道：“嗯，在外麵打工確實能掙下錢，就是離家遠，一年到頭也回不了幾次家的。
不過好男兒誌在四方，是應該去外麵的世界看一看，我這裏還有三百塊錢，你拿著。
多多的滿月是一定要過的，要不然咱爸媽心裏也不好受，剩下的錢你就當是路費吧。”
寧有誌感激的看著他，緊緊的抓住他的手，“好兄弟，你對哥哥這份心意我永遠不會忘的。”
“咱們是親兄弟，這樣見外的話就不要說了。”寧誌堅望了望天色，把他拉了起來，“時候也不早了，回去吧，要不然家裏人該擔心了。”
寧有誌把身上的土拍幹淨，兩人一起回了家。
“回來了？”林敏柔放下書看了看牆頭的表，已經快十二點了，“怎麽去了這麽久？”
“哦，我和二哥在外麵說了會話。對了，多多過滿月，咱們該準備些什麽？”
林敏柔一邊鋪被褥，一邊道：“別人準備什麽，咱們就準備什麽，我也不太懂，明天去問問媽就知道了。”
到了第二天，寧有誌專門過去給寧守德和苗鳳菊說過兩天就準備給多多過滿月，而且他也要外出打工了。
見他不再意誌消沉，寧守德自然也不會阻攔。
鄭桂玲一開始死活不同意，可一想到還有那麽多賬要還，也隻能咬牙答應了。
過滿月的這天，寧家院子裏很是熱鬧，因為是寧家第一個孫子，苗鳳菊很是看重，專門給買了一個精致的小銀鎖送給孫子。
林敏柔知道他們缺錢，直接給包了一百塊的大紅包，鄭桂玲私下偷偷看過，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哎喲，我的乖外孫，來，外婆抱抱。”
頭天晚上寧有誌專門到丈母娘家請喜鳳，喜鳳氣呼呼的把他趕了出來，還說不會來的。
可今兒一大早還是趕了過來，而且還準備了不少嬰兒的小包袱。
“媽……”鄭桂玲見了喜鳳，不由得哭了起來。
“傻閨女，你哭啥呢？我外孫子過滿月我怎麽能不來呢？”喜鳳一手抱著孩子一手給她擦眼淚，“別哭了，今兒人多，可別讓人笑話。”
林敏柔進來把親戚們送的小被褥放在箱子上，也沒有和鄭桂玲招呼便出去了。
喜鳳橫了她一眼，沒好氣道：“這咋跟個死人似的，進門了連句話也不說。”
鄭桂玲拉了她一把，說道：“算了媽，別說了。鬧到這個地步她能來就不錯了。等多多過了滿月，她就跟老三去隨軍了。也好，眼不見心不煩，我一瞧見她這心裏就不舒坦。”
喜鳳歎了口氣，想著不管林敏柔走或者不走，反正自己是撈不到一點好處的，就也不再問了。
這次的酒席做的可沒有上次肉幹廠開張的好，許多來道賀的人雖然表麵上歡歡喜喜，可背地裏可沒說什麽好話。
上次去吃席的人回去之後難免一番炫耀，這次過滿月那些上次沒有去的人也都來吃飯了，見了酒席不免有些後悔。
“哎，你不是說寧家的酒席是這十裏八村最好的嗎？我瞧著一般，早知道不來了，還浪費了兩塊錢的份子錢。”
“我也納悶呢，上次肉幹廠開張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光是肉菜就好幾個呢，要不然我怎麽會非要拉著你來呢？要是知道就這點東西，我也不來了。”
“噓，難道你們沒有聽說嗎？這老寧家分了家，那肉幹廠是人家老三媳婦的，這老二家又沒有錢，他家過滿月，你們還指望來這裏蹭吃蹭喝的，不是白費力氣嗎？”
一桌子人說起來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又把前些日子的舊事提出來好一頓說。
苗鳳菊在主屋和老二房裏來回跑著，難免有一兩句聽進耳朵裏，這心裏別提多難受了。
覺得都是因為林敏柔這才讓老寧家丟了人，幹脆見了林敏柔也不打招呼。
林敏柔也不跟她一般見識，反正自己明天就走了，也犯不著跟她生氣。
她嫁過來的時間不長，有些親戚沒有見過麵，她也不認識，隻能去叫苗鳳菊過來招呼。
“媽，你去堂屋招呼，這裏我來忙。”林敏柔說道。
苗鳳菊冷哼了一聲：“你有能耐自己去就行了，叫我幹什麽？”
“媽，那屋來的許多親戚我也不認識，不知道怎麽稱呼。你要是不怕別人說咱們寧家沒有禮數，那我就去了。”林敏柔冷冷道。
她也真是受夠了，她作為老寧家的女主人都不怕丟人，她有什麽好怕的。
“就會伶牙俐齒。”苗鳳菊摔下手裏的包袱，哼了一聲轉身去了堂屋招呼，她可不能讓人說他們老寧家不懂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