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靖王的城府

年少輕狂 26、靖王的城府

我蹙眉:“你的身體……?”

“無……礙。”死妖孽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忽然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我趕緊扶住他:“太醫!快傳太醫!”

“王爺!”一邊的副將見狀立刻趕了過來,濃鬱的眉峰深深擰緊,憂心忡忡地抓起死妖孽的手腕探了探脈搏,繼而才埋怨似的瞥了我一眼,說道:“王爺才醒來不久,一聽說宮裏出了事就立刻趕了過來,險些傷及五髒六腑,好在王爺內力渾厚,強行壓住了血氣才不至於釀成大患。”

被他這麽一批,我忍不住撇了撇嘴角:“又不是我要他來的……”

聞言,副將當即眉眼一橫,瞪了我一眼:“你!”

我側過臉,看死妖孽一臉蒼白昏迷不醒的樣子,不免有些內疚,便回身向父皇請示:“王叔身體有恙,容兒臣即刻送他回府照料。”

父皇亦是一臉憂慮,二話不說便答應了:“快去吧,好生照顧靖王,千萬別出了什麽岔子。”

回到公主府,死妖孽的臉色越來越差,雖然太醫強調了好幾遍不會有性命之憂,但還是讓人放心不下。我無暇顧及彥音,命人將他帶回房關了禁閉,即便帶著死妖孽去溫泉池療傷。半路上死妖孽一張嘴就咳了我滿身的鮮血,差點把我嚇個半死,慌亂得找不到手腳的時候,他卻撐開眼睛醒了過來,伸手抓著我的袖子吃力地想要說話,聲音卻是又細又啞,根本聽不清。

我按住他的唇不讓他說話,他卻堅持要開口,我隻好把耳朵湊過去,模模糊糊地聽了三遍才聽清他在講什麽。

“死丫頭,你擔心我……”

我心頭微動,很是無語,都什麽時候了還計較這個?真是小心眼!然而對上他那雙明鏡似的眼睛,又不免無奈,隻好哄著他:“是啊是啊!我擔心你,我稀罕你,我快緊張死了求你別再說話了行不行?!省點力氣好好養身子吧別一口氣上來就下不去了!”

死妖孽這才弱弱地揚起嘴角笑了起來,單純得像個孩子,全然沒有方才在大殿上那種懾人的氣勢。說實在的,那個時候我真的有些怕他,畢竟戰場上腥風血雨廝殺出來的戾氣不是說無視就可以無視的,那種撲麵而來傾覆而下的煞氣是我所陌生的氣息,即使再怎麽強自鎮定,也不免駭然而心驚。

我明白,這個看起來吊兒郎當風花雪月的男人,有著一雙沾滿鮮血的屠戮之手。

溫泉水雖然很舒服,但要成天在裏麵泡著也是會惡心的,這汪泉水的溫度還算高,我便讓人在上麵搭了個竹床,用蒸氣理療輔助死妖孽打通瘀滯的穴位。慢慢褪下死妖孽的衣物,這是我第一次正眼仔細瞧他的身體,他的背上從肩下到腰部有一條長長的血痕,血印有些淡,不細看瞧不清楚,但看清了就免得到有些觸目驚心,光看著都覺得疼。

我伸手沿著那疤痕摩挲了一道,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觸感。

死妖孽趴在竹榻上,側著頭,黑亮的發絲綢緞般鋪開,盡管臉色比紙還白,看著卻極為妖冶,一點也不像是氣若遊絲的病人,倒像是花樓裏嗬氣如蘭勾魂攝魄的妖姬。

“那道傷口太深了,我費了很大的心思也沒能弄掉,是不是看起來很醜?”某自戀狂滿是耿耿於懷。

“怎麽受的傷?衝鋒陷陣被人砍的?”

“那倒不是,那時候情勢很亂,為了救一個孩子,差點把自己的命給搭上。”

“哈,殺人如麻屠屍千裏的靖王爺,也會有救人的時候?”

死妖孽聞言微微一頓,繼而淺笑著歎了一句:“再怎麽鐵血酷厲的人,也會有心軟的時候。”

我輕輕一哂:“男孩還是女孩?”

死妖孽笑得更歡了:“自然是女孩。”

“哇,你這個禽獸,連孩子都不放過!”

“哪能比得上你,一個公主府不知殘害了多少孌童,手法變態至極令人聞之發指。”

我笑:“可我不記得了,你介意?”

死妖孽側開眼,望向溫泉池上那片散散漫漫的白霧:“我當然介意,可是介意又能有什麽用呢……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或者說,你根本就不在乎任何人。”

我依舊吟著笑:“在乎自己不就好了?”

死妖孽轉頭看我,目光犀利穿心,叫人逃無可逃避無可避:“你害怕。”

“是的,我害怕。”

“可以……告訴我嗎?”

“不可以。”

死妖孽斂眉,趴了回去,可憐兮兮地吸了吸鼻子,一臉挫敗:“真傷心,白給你收拾爛攤子了,居然不相信我。”

“先是假暈,再是逼傷吐血,你這麽有心機,叫我怎麽相信你?”

死妖孽微微一怔,繼而苦笑:“被你發現了呢……”

我斂眉,死妖孽如今的手段,與安柏辰當初如出一轍,不是我太敏感,隻是習慣一旦養成就很難改掉。我花了三年的時間戒掉安柏辰,不想再花三十年的時間戒掉第二個讓我失望的男人。

緩緩伏上死妖孽的後背,我垂頭輕輕吻上那道略顯猙獰的紅痕,他是我來到這個時空之後第一個對我好的人,但我不能確定,他對我的好能持續多久。

死妖孽輕輕一顫,繼而哂然一笑:“……真傻。”卻不知道說的是我,還是他自己。

一連關了彥音三天的禁閉,算是給他一個小小的懲罰,我不擔心他會自殺,如果他有這個心思,也不會苟活到現在。屏退下人,我推開門走了進去,往桌子上瞄了一眼,果然上麵的盤子空空如也,點心水果一概被吃了個幹淨。聽到我進門,彥音也沒出來迎接,不知在生哪門子悶氣。這幾日我細細揣測了一番那天的情形,二皇兄那一杯子摔得太湊巧了,說是暗號也不為過,但在那種境況下,似乎又沒有下暗示的必要?然而不論如何,他先前同我說的,無疑都是假話。

他怨恨的一直都是父皇,也從未打算幫我,把凶器製成步搖插在我的頭上,隨後又取下殺人,分明是要陷害我。

這樣縝密玲瓏的心思,絕然不是省油的燈,可我偏偏也是死德性,他越是這樣厭惡我,我就越想叫他心服口服,甘心侍奉在我的左右。不止是他,另外那四人,我也勢在必得!

“真可惜,就差一點點了呢……”我款步走向那個抱著膝蓋坐在床上,抬眼恨恨看著我的男人,揚眉笑得得意,“就差一點點,父皇就會暴斃當場,你就可以大仇得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