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程稚文起身穿衣

沈清覺得程稚文大概率是喝醉了。

她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臉頰:“說什麽胡話呢?”

手要抽回來,卻被他按住,按在他的臉頰上。

他的肌膚常溫,並不像她那般發燙,說明他並沒喝醉。

所以他說這番話的目的是?

沈清酒醒,用力推開他,坐回自己的位置。

她皺眉看著他,就覺得這人肯定在打什麽壞主意。

“我很懷疑你說這些的目的。”她忍不住開口,“你既然想把我養在後院,當初又何必死活退婚?沒退婚的話,現在我不就在你後院了?”

程稚文大笑。

沈清就確定自己被捉弄了,罵了聲“有病”,起身要走。

身後,程稚文起身穿衣,跟著她走出房間。

倆人走在回高家的路上。

天空下起了小雪,沈清將披氅的毛領子豎起來,脖子縮了縮,使勁往毛領裏躲。

瞧見程稚文跟在自己身側,她賭氣道:“我自己回去,你不要送了!”

程稚文唇角還揚著,似乎還沉浸在方才捉弄她的樂趣中。

“所以你不想被我養在後院,原因便是我當初退了婚?”

沈清白了他一眼,說道:“倒也不全是因為這個。”

“那是?”

“我現在可是高家的大當家,有自己的生意和誌向,我為何要被你養在後院當寵物?”

程稚文點點頭,問:“你的誌向是什麽?”

“解放女性!”

程稚文朗聲笑著,沒說什麽。

沈清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也知道他不會害自己,便不去操心,轉而說:“今夜早點休息,明日還有得忙。”

她指的是明天還得組裝十台織布機。

想起這個,她就焦慮:“醜話說前頭,如果機子裝不起來,用不了,我那貨款可能要給你壓一壓。”

她隻有五萬兩的啟動資金,如果花三萬兩買一堆廢物,隻剩兩萬兩,那她人造絲做不了了。

所以這錢肯定要先壓著。

“沒事,貨款不急。”程稚文又恢複了談生意時的冷淡,“明天等技術員看看再說。應當沒問題。”

這安慰並未減緩沈清的焦慮,她一整晚都沒睡好,天沒亮就起了。

穿戴好一身,連早膳都沒吃,就趕緊去了緙絲坊,點著燈,坐在地上,照著說明書,再次嚐試裝配那些零部件。

天空翻起魚肚白,天亮了。

沈清再次失敗了。

她有點喪氣,坐在地上看著那堆鐵件發怔。

陸陸續續有女工進來,瞧見她坐在地上,忙上前關心道:“沈老板,您怎麽坐在地上呀?”

大家都湧過來,七嘴八舌地關心著她,將她拉起來。

摸著她雙手都是冰的,有的女工去燒水,泡熱茶給她喝,有的幫她搓手,把她的手搓熱。

還有女工把自己帶來中午要吃的雞蛋剝到她麵前:“沈老板,您還沒吃早飯吧?先吃個雞蛋。這蛋是俺家的老母雞自己生的,有營養哩!”

沈清推辭,笑道:“你還在喂奶,把蛋給我吃了,你今天的營養就不夠了。”

“沒事的!少吃點蛋不會咋樣的!”

“是呀,沈老板你趕緊吃吧!可別餓壞了身體!咱們這些姐妹,還指望著您和工廠呢!”

沈清忽然滿心的感動,紅了眼眶。

身體仿佛注入了龐大的能量和信心,她站起身,大聲說道:“大家放心!不為別的,就是為了你們和娃兒,咱們的廠子也一定要辦好!”

“少奶奶!”春菊和素蘭從外頭跑進來,急道,“有洋人!洋人來了!”

沈清一聽,就知道技術員來了,趕緊撥開人群,提著裙擺跑了出去。

院子裏,一個金發碧眼的年輕男人從馬車下來,同行的還有程稚文。

倆人用英文溝通著,程稚文將人請了進來。

沈清趕緊迎上去,用英文同他問好:“早上好,歡迎你來到江州。我是這家工廠的負責人,我叫沈清。”

許是見她一身的清朝婦女打扮,卻口出流利的英文,對方有點驚訝。

沈清大大方方地請他進車間。

她上前抓起說明書,和對方並肩站在一起,對著說明書指出自己的疑惑,然後又上手操作給對方看。

技術員也很有耐心,看她操作完一遍,自己又研讀了一遍說明書,並且動手裝配。

他跟沈清解釋她操作上的失誤,也糾正她說明書上一些機械名詞的翻譯錯誤。

倆人旁若無人地用英文交流。

春菊和一眾女工看得瞠目結舌。

唯有程稚文神色淡然,見怪不怪。

他確定她不是沈清,可他實在不知道她是誰。

……

五日後,十台織布機終於都裝好了。

沈清五日五夜沒睡好,生怕機子裝好,但仍然不能用。

真可謂是一波三折,關關難過。

直到她親自踩下機器的開關,看到整台機器動起來,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激動得轉身抱住程稚文,又哭又笑:“可以了!可以了!”

插在發髻上的金簪花,頂到了程稚文的下巴,瞬間就戳出了血。

程稚文抬手摸了摸,有點無奈,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

雖然沒多言,臉上卻是笑著的。

沈清放開他,招呼女工們把纖維絲都拿過來試試。

十台織布機全都織出了嚴密而柔軟的人造絲綢,比沈清之前手織的還好。

經過三日三夜的測試,沈清確認了月產量。

和她之前預估的差不多,一台機子一天能織出十一匹的人造絲,一個月下來,就是三千三百匹。

她立即向豆農和石灰商預訂今年度的原料,同時也核算出需要程稚文幫自己進口的蘇打和燒堿的量。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選一個好日子為工廠開業。

“少奶奶,不好了!”春菊進門來,急吼吼道,“出事了!”

沈清抬頭:“怎麽了?”

“那個洋人,那個洋人被官兵抓走了!”

“什麽?”沈清震驚起身,立刻跑到院子裏。

前一刻還和程稚文、老許站在此處的技術員,此時不知所蹤,程稚文也不見了。

沈清上前去問老許:“老許,程老板和那個德國人呢?”

老許也一臉的著急,手背拍著手心:“被官兵抓走了!程老板也跟著去了!”

沈清下意識就想到了縣衙那個狗官,立馬上了馬車:“老許,帶我去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