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得有點什麽甜口給你

沈清冷眼瞧著高老三,問:“高澈你帶回去,還是跟我們回高家?”

高老三忙道:“我帶回去我帶回去,這娃兒怕是受到驚嚇,我帶回去給他壓壓驚。”說完,抱著高澈鑽進了一旁的轎子裏。

沈清諷刺地看向高劉氏:“三房連你是死是活都沒瞧一眼,轎子也不讓你坐,你以為過繼來的孩子,就能給你好好養老送終?”

高劉氏嗚嗚地哭著,沒說半句。

沈清和春菊把人帶回了高家,看門的小廝沒敢再攔著。

春菊將高劉氏背到房裏,為她上藥、喝水。

沈清坐在一旁冷眼瞧著,等春菊幫高劉氏渾身收拾幹淨了,才起身欲離開高家。

“清兒……”高劉氏虛弱出聲。

沈清頓住步子。

“你別怪我過繼高澈來當孫子,我實在是沒辦法呐……”她說不到兩句,又開始呻吟,半晌後才又繼續說道,“高家總得有個繼承人不是?”

沈清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我早就同意你過繼高澈。我寒心的是,你在三房要將我浸豬籠的時候,沒為我說過半句話。如果不是我命大,活過來了,那今日你就該被打死在公堂上!你在放縱他們溺死我的時候,你自己也活不了!我早就說過了,咱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隻有我活著,你才能活著。”

話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間。

高劉氏在房裏嗷嗷哭著,嘴裏喊著“清兒……清兒……”

沈清和春菊回到客棧,已是滿臉蒼白,衣衫都被汗水浸濕了。

她捂著胸口,癱坐在地上。

春菊在一旁急道:“少奶奶,是不是傷口又疼了?我去喊程二少過來!”

程稚文很快趕來,立即扶著沈清躺平到**。

他抬手解開沈清的衣衫,露出左乳上方的傷口。

看到那冒著白色膿液的口子,他濃眉狠狠地擰上了,抬眸看向沈清的眼睛,厲聲問:“明知傷口有感染的風險,為何還出去奔波了一天?”

沈清雙眼木然地盯著虛空,訥訥道:“我不去,高劉氏就要被打死了。”

“你就那麽留戀你丈夫,愛屋及烏,連他那對你差極了的老母親,都要護著?”

“救高劉氏和我丈夫無關,我想在這裏站穩腳跟,就需要高劉氏當個吉祥物。”

“吉祥物”是現代名詞,指一個人的存在,隻是為了安撫人心,並非說這個人能有多大的權力,或者能創造出什麽價值。

程稚文一個古人,是不理解這三個字的意思的,但得知沈清冒死救高劉氏與她丈夫無關,焦躁的心緒慢慢地平靜下來。

他開始為沈清清理創口。

涼涼的感覺襲上左乳肌膚,沈清的身子抖了下。

如今,她已看透了高家所有人,深刻地明白:名義上的親人、親戚,嘴上說得再好聽,卻是隨時可以犧牲她,將她拆皮剝骨。

而毫無關係的程稚文,卻真心對待她。

她不忍再去傷程稚文的心,終還是決定告訴他自己的計劃:“我在這裏無依無靠,唯有高家是我名義上的‘家’,也因此我借用高家的名義做生意,才能名正言順,而要實現這一切的前提,便是高劉氏得支持我。”

在傷口上滑動的冰涼感一頓,程稚文低低說道:“我早就說過了,讓你跟我一同去上海。”

沈清無奈地笑了笑,反問:“跟你去上海做生意?”

“自然是。”

“那我們便隻是生意夥伴,而我依舊無依無靠,無根、無家、無歸宿。”

“生意夥伴,也能是彼此的依靠。”

沈清沉默地垂下眼睫。

她一個現代人,之前並非多重視歸宿。

在現代社會,隻要你有知識、有工作能力、懂法律,即便是一個女人,也能吃得開。

可現在不同了,她在吃人的封建社會,她一個女人,身後沒有家族或男人的庇護,隨時可能被人吃了。

就如那次在上海,如果不是程稚文表明她是他的女伴,那些外商當晚就可能吃了她。

就像前兩日,如果不是知州大人齊振恒為她主持公道、如果不是程稚文提供給她這個住處和治療,那她的屍體此時已不知飄向何方。

而她剛穿來,能從縣衙活著出來,除了自己的智慧,也還是需要靠那些站在公堂門口聽審案的當地民眾的聲援。

一個女人,即使再聰明,手中沒點權力、體力也與男人有著天然的懸殊,要在封建社會好好活著,總歸得有點支持她的人。

這是時代造就的,即使她是一個有知識有智慧的現代女性,她也無力反抗這根深蒂固的規則。

她必須利用高劉氏,利用高家,獲得權力和支持。

思及此,沈清便不再覺得自己身處困境,她隻當這是她遠大未來的一個小節點。

她太虛弱了,昏昏沉沉地睡去,再醒來,屋中一片昏黃,程稚文在燈下閱讀。

她看著他,輕聲問:“我睡了多久?”

程稚文抬頭看過來,昏黃中,他麵目溫柔得一塌糊塗。

“一日。”他將書冊合上,走過來,俯身在床邊,手搭到她額上試了試,鬆一口氣,“不燒了。”

說完轉過身,走到圓桌旁,將一包白色的藥粉混到水裏,端到床邊:“藥粉取來了,今日服下,感染很快就會好了。”

沈清乖乖喝下。

**過喉,苦得小臉皺成一團。

程稚文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小塊錫紙包裝的小方塊,塞到她手裏,柔聲說:“苦嗎?試試這個。”

沈清拆開。

深棕色的小板膏,像巧克力,心裏琢磨著:這個時代有巧克力嗎?

她拿起來咬了一口,可可和牛奶混合的濃甜感在口中化開,口感很醇厚,比現代的巧克力還正宗!

幸福感忽然就盈滿了身心。

沈清趕緊將剩下的藥水喝了,然後開始小口小口地品嚐巧克力。

先苦後甜。

程稚文看她那樣,就像個小孩子,笑問:“好吃麽?”

她直點頭:“好吃的!這個東西很難買到吧?”

“確實費了些功夫。”

“不過你怎麽會想到去買巧克力呢?你也愛吃嗎?”

程稚文一頓,目光從她臉上移到別處:“我尋思著藥粉太苦,得有點什麽甜口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