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中某個地方被撓了一下

沈清下巴朝一大桶豆渣點了點:“洗豆渣呢!”

程稚文瞥一眼豆渣,嘲諷地笑了笑:“我看你信誓旦旦說要做人造絲,還以為你有什麽高深的法子,結果就是這?你就沒想過你這雙手,洗得了多少斤的豆渣?”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陡然嚴厲起來。

沈清怨懟地看他一眼,視線又落回地上,小聲嘟囔:“這不試驗階段嗎?等量產了,我自然會請工人。”

“這大冬天,你給再多的銀子,也沒人會冒著廢了手的風險,掙你這銀子。”

被他言中,沈清悶著腦袋不說話。

她是真的沒料到會這麽快卡住,而且是卡在最簡單的地方。

接下來還有更難的脫硫漂幹工藝呢!

到時候咋整?

噢,越想越喪氣!

正想著,一件西裝外套自上而下落到了她膝上,正好包住她被凍僵的雙手。

純羊毛布料上還有人的體溫,暖暖的,沈清登時覺得雙手好多了,有個手指頭能動了。

她抬頭看向程稚文:“謝謝。”

這個角度,她的眼睛明亮而清澈,鼻尖被凍得通紅,就像一隻美麗的小鹿。

程稚文忽然感覺心髒某個地方被撓了一下,癢癢的。

他迅速移開目光,走到一大桶豆渣前。

春菊從廚房端了盆熱水出來,放到沈清身前:“少奶奶,您快把手放到熱水裏,快點呀!”

看到罩在她手上的西裝外套,愣了下,隨即看向不遠處那抹高大的身影,看清楚是程稚文,對沈清使了個眼色。

沈清沒說什麽,從西服底下伸出雙手,浸入熱水中。

她舒服得閉上雙眼,喟歎一聲:“活過來了活過來了。”

春菊把西服外套披到她身上。

沈清等手恢複知覺了,才從熱水裏拿起來,擦手的時候,環顧四周,沒看到程稚文。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

沈清落眸看向身上的西裝外套,自言自語道:“衣服沒拿呢就走了,不冷嗎他?”

春菊擠眉弄眼地看著她:“少奶奶,程二少怎麽在這裏?你們倆是不是……”說著說著就竊笑起來。

沈清無語,站起身,攏了攏身上的西服,學著程稚文那副帶著嘲諷的口氣:“人家說過了,我黃花大閨女的時候都看不上我,更別說我現在是個寡婦。”

她沒告訴春菊,程稚文留在江州,是為了等原身的下落,而非留下來幫助她。

沈清後來沒再去碰涼水,隻能坐在緙絲機前,支著下巴思考怎麽解決水洗的問題。

“少奶奶!”春菊跑進來,指著門外說,“程二少回來啦!還帶了個木桶子好大好大!”

沈清回神,起身走了出去。

就見院裏除了程稚文,還有兩個工人,他們架好了兩個木架子,然後將一個前後凸出兩根棍子的橢圓桶子橫著架到中央。

沈清看著,就覺得這設備有點妙啊。

心中立馬有了主意,跑上前去,對程稚文說道:“把豆渣放到桶裏,注入冷水,然後密封、滾動桶子,利用水分子的摩擦力,分解豆渣。”

程稚文稍愣,片刻後笑起來:“你倒是清楚。”

工人跟他結了銀子就走了,沈清才知道這是他臨時找木匠定做的。

想起自己剛才那番話,登時知道又暴露了。

程稚文之所以定做出這麽個木桶,是因為他在美國見過類似的工具,西方國家早早進入蒸汽時代,有這種東西不奇怪。

但她一個生活在大清的女人,卻知道這個工具的用法,不能說不可疑。

回想起程稚文那句“你倒是清楚”,沈清認為他已經更加確定了自己並非這個時代的人。

真是每天都在暴露一點點……

在新工具的加持下,不到一周時間,豆渣裏的纖維素全分離完畢。

接下來就等拿到小蘇打,再進行一係列的化學反應,提取粘膠。

隻要粘膠做出來,就差不多成功了!

沈清內心越發篤定,在等小蘇打的那段時間裏,去了蘇州一趟。

人造絲無法像真絲那樣用緙絲工藝做出斑斕靈動的色彩和圖案,隻能靠染色。

沈清在蘇州當地聯係了一家作坊,以極低的價格談下了湖色、淡青、玉色、雪青等二十多種適合春夏的色調。

她計劃人造絲最快春季上市,最遲夏季,所以首先選了春夏色,而蘇州最出名的,便也是春夏色。

沈清滿懷希望地回了江州等待小蘇打。

程稚文果然守信用,一個月後,如期將一百斤的小蘇打運抵緙絲坊。

沈清立刻著手製作氫氧化鈉,這是提取出粘膠的最重要的化學溶液。

可她再次失敗了。

她挫敗地看著桌上的瓶瓶罐罐和白色溶液。

到底不是專業搞化學的,即便學生時代的實驗室經驗再豐富,一旦脫離了那個環境,在工具稀罕的古代,就更難成功了。

程稚文恰好在此時進了緙絲坊,看到她蹲在那兒發怔,走過來,看一眼桌上的容器,問道:“怎麽?做不下去了?”

沈清抬頭看他一眼,又看回地上,沒吭聲。

一個小油紙袋遞到了她跟前。

她以為是燒餅,搖了搖頭:“不想吃。”

油紙袋依然懸在她跟前,她不由得抬頭看向程稚文:“什麽?”

“燒堿。”

沈清:!!!

燒堿就是她這幾日一直實驗失敗的氫氧化鈉!!!

她伸手就要去接油紙袋,但撲了個空。

因為程稚文又收回去了。

她霍地站起身,急道:“給我的嗎?你從哪兒來的?”

程稚文身子往桌沿一抵,油紙袋放在身側,一臉冷感地瞧著她:“你要小蘇打的時候,我就料到你定會需要燒堿,所以一起進口了。”

“你不早說!”沈清幾步上前,又要去拿,被他給擋住。

她這才意識到,他這包燒堿沒那麽容易拿到。

她不安地看著他:“怎麽樣才能給我燒堿?”

程稚文雙臂環胸,一副輕鬆樣,垂首看看油紙袋,又看看他:“很簡單,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給你一包燒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