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仇敵聲聲泣血

謝晏辭今日又沒見到她。

記憶中的女子,相貌逐漸清晰,雨中一別後,她卻好似失蹤了一般,再也沒有碰過麵。

他與太後話著家常,幾次止住詢問的話茬——

“太後救命!”

“站住!慌慌張張成何體統?!皇上還在裏頭,不要命了麽!”

“求皇上救救流螢!她快被人打死了!”

婢女哀怨又帶著祈求的聲音,引起了母子倆的注意。

子衿姑姑見狀,立刻開門將她放了進來:“銀燭?!你怎麽……”

“太後!皇上!流螢在禦花園被人用了私刑,臉都要被打爛了,奴婢實在看不下去,特地來求救!”

平日裏,銀燭不爭不搶,從不逾矩,是個清冷的性子。能讓她急到語無倫次,忘了宮規,這還是頭一回。

太後蹙眉詢問:“流螢這幾日都在外間負責灑掃,怎會出了壽康宮,在禦花園受罰?”

“這……”

有根弦,猛然在謝晏辭的腦中斷裂!

隨之而來的不安,讓他下意識起身,匆匆往外趕:“母後,救人要緊!兒臣先去看看!”

區區一個婢女罷了,值得九五之尊親去搭救?

太後凝望著窗外的身影,似是明白了什麽。

一路上,楊公公帶著諸位隨從走得急,好幾次差點滑倒。

臨近禦花園時,尖銳的叱責聲傳來——

“說!你認不認罪!”

“……”

“藐視本主,拒不回應?”梁寶林有意刁難,繼續吩咐道,“打!打到她開口為止!”

“朕看誰敢?!”

衛書懿伏在地上,重擊牽引到了舊傷,殘留著一口氣,終是看到了明黃的衣角。

帝王驚愕的目睹她的慘狀,隨後毫不猶豫的俯身,將她摟入懷中:“真的是你……”

她微張著口,半個字也說不出。

“還不快宣太醫!”

楊公公誠惶誠恐的應了,趕緊安排下去。

謝晏辭就這麽攬著她,生怕稍微一用力,就讓她玉殞香消。懸在半空中的手,也不知道該輕撫何處,原先巧笑嫣然的玉麵,此刻腫脹瘮人,可見經曆過怎樣的折磨!

很快就有人抬來轎輦,將她好生安置上去,前往附近的宮殿接受救治。

身體抖成篩糠的梁寶林見了,壯著膽子解釋道:“皇上息怒!臣妾今日路過禦花園,聽到了異響,仔細查看之下,竟然看到這賤……這宮女和侍衛私通,這才下令責罰!”

旁邊已經嚇傻了的男人,也跟著附和:“對,對!流螢用美色勾引臣,所以……呃!”

他根本沒有機會把話說完。

利刃出鞘,直接切斷了他的咽喉!

看著滾落在地的頭顱,禦花園裏驚叫聲一片!尤其是梁寶林,差點暈厥過去!

謝晏辭手持寶劍,冷聲發問:“果真如此麽?”

“皇,皇上!”

梁寶林盯著劍尖粘稠的血珠,腥味也順著風擴散,一股反胃感湧上來,讓她禁不住捂著帕子幹嘔起來!

“小主……啊!”

“她不說,那麽,你來說。”

寶劍調轉了方向,直接抵住貼身宮女的脖子,她嚇得花容失色,開口即是謝罪:“皇上饒命!這都是小主的命令,奴婢不能違抗!奴婢錯了,饒命啊!”

帝王默不作聲,似乎是給了機會說明原委。

宮女為了保命,就把從何處探聽的消息,又請誰從旁協助悉數告知,末了,繼續伏在地上請求饒恕。

“遠在壽康宮的婢女,未曾得罪過你,更未向朕自薦枕席。僅憑著你的臆想,便布了這個局,要將她虐殺至死?”

梁寶林煞白了臉:“皇上,臣妾一時糊塗,做錯了事!請皇上原諒臣妾這一回……”

“楊明睿。”

“奴才在!”

“寶林梁氏,德行有虧。擾亂宮闈,濫殺無辜!即刻貶入冷宮!”謝晏辭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國師最新研製的穿腸藥,也給她用上。參湯吊著元氣,折磨七日後再讓她上路。”

女子的哭喊,逐漸隱入塵囂。

他瞥向地上殘存的血跡,隻餘懊惱:倘若早日詢問她的下落,今日劫難,她本不用承受!

好在太醫院正妙手回春,熬製湯藥,研磨藥粉,製作香膏等流程結束後,衛書懿不僅精神大振,就連身上的疤痕也淡去,不現當日的猙獰。

銀燭特地過來探望她:“可算是好了大半!那天我看到梁寶林……不對,她已經歿了。還有幫著害你的輕羅,也一並被皇上罰去了慎刑司,聽說沒幾日就渾身血水,死在了裏頭!”

“是嗎?”

衛書懿靠在榻上,心底毫無波瀾。

地位低人一等,稍不小心,就會成為砧板上的魚肉,任人砍殺。

上次是孟青梔,這次又是梁寶林。

瀕臨絕望前,她在賭帝王被神秘二字勾起的心,幸好賭贏了!否則,如今走在黃泉路上的,隻會是她自己!

“太後駕到!”

銀燭立刻退到一旁:“參見太後娘娘。”

“行了,無需多禮。”身著常服的太後坐在榻上,語氣溫和,“得虧銀燭這孩子通風報信,才保住了你的命,若是晚了一步,哀家這心裏當真是後怕的緊!”

“蒙太後厚愛,還請院正替奴婢治病,奴婢感激不盡!”

隻是一個抬眸,子衿就心領神會,帶著其他人退到外間候著。

直到此時,太後才拍了拍衛書懿的手:“當日,是皇帝親自救下的你,太醫院的人,還有罕見的草藥,也是他吩咐下去的。”

她避重就輕的回應:“皇上的救命之恩,奴婢無以為報,隻能銜草結環,侍奉好太後,為皇上分憂。”

“是哀家說的不明白,還是你真不理解皇帝的心思?”

“回太後娘娘的話,是奴婢怕了陰謀算計,不想入後宮。這裏很好,奴婢起碼可以有一份安寧。”

太後思忖片刻,還是選擇放棄勸說:“既如此,你就和銀燭領了二等宮女的差事,算作哀家的彌補吧!”

“銀燭妹妹資曆深,完全可以晉升。可奴婢不同,在這待的時間不長,貿然晉升,恐怕會引起其他姐妹的不忿,亂了規矩。望太後恩準,讓奴婢和她們公平競爭!”

“你這丫頭!總有這麽多的歪理!”

內室庫房傳來一聲輕響,遂又恢複寧靜。

衛書懿沒有留意,待太後離去,又繼續和衣躺下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