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林中獵屋

“姐……”

身後傳來薑遊的叫聲,聲音帶著止不住的顫抖。

薑晚頓了一下,沒有理會。

心中卻頗為感歎,養個孩子不容易啊。

若不是一條心在沒有培養出感情前,還是早早散了吧。

薑遊看著薑晚毫不停留地前行,腳步堅定,毫不動容的模樣,他信了。

徹底信了。

劉氏說的是真的。

這個人不是薑晚,不是他姐姐。

他姐姐沒有弩,沒有刀,沒有淩厲又冷漠的殺人手段。

眼前這個女人雖然有著和薑晚娘一模一樣的皮囊,但依舊掩蓋不住她身上的那種陌生感,割裂感。

可她真的是從地獄裏爬出的惡鬼嗎?

想到薑晚給自己留的飯,想到她抬著下巴,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

想到她剛剛為了救自己,幾乎拚了命……

薑遊沉默了。

疑惑、恐懼,將小小的少年包裹……

身體脫力的感覺很不好受,薑晚甚至覺得自己腳下都是虛浮的,顫抖的。

以至於走的明明是直線,腳步卻不斷偏離路線,險些歪到溝裏去。

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薑晚也並未回頭,可下一瞬,手臂就被一雙髒兮兮的小手托住。

薑遊站在她的身側,瘦削的身體成為了她的支點。

薑晚心中微微歎氣,沒有拒絕,也沒有說一個字,就任由那孩子托著自己,向著山的方向走去。

眼看離村子越來越遠,村中的喊殺聲也越來越虛幻。

薑遊終於忍不住開了口,“郭嬸……”

“閉嘴!”話剛開頭就被薑晚喝止。

她呼吸微喘,帶著幾分不耐煩。

“想要救人也要先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若是沒有就是上趕著送人頭。再說了,沒有你郭嬸子也不見得會有事兒。眼下,你還是確保自己能活下去再說吧。”

“可,萬一……”

“若是有萬一,那也是郭嬸子自己的命,你救不了。”

薑晚能感受到薑遊握著她手臂的手指在用力,指甲幾乎要掐到她的肉裏。

明白這孩子心中有怨,心裏罵著小混蛋,麵上卻不顯,任由孩子發泄。

她回頭看了一眼照亮半邊天際的村子。

暗暗道了聲好人平安,就任薑遊扶著走進了大山。

……

這樂溪山,白日裏是村民們活下去的希望,蔥鬱巍峨,連綿不絕。

夜裏,卻又完全變了個模樣,神秘而深邃,糅雜著秋日的冷意,讓人望而生畏。

仿佛一鑽進去,就會被這龐然大物一口吞噬,屍骨無存。

薑遊是這樂溪山中的常客,一進入林子,自然而然地就成為了引路者。

密林遮擋了月光,隻透下斑駁的光影。

饒是如此,薑遊依舊能摸出一條被人踏出的窄路來。

“村長說,大家若是走散了就去林子裏的溪邊集合,你知道位置嗎?”薑晚走得氣喘,心跳像是擂鼓一般仿佛要跳出胸膛。

“我知道一個更安全的地方,我帶你去。”薑遊的狀況要好很多,隻有稍稍的氣息不勻。

“好,聽你的。”

隻要能找個地方好好休息,恢複體力,無論是去村長所言的溪邊,還是薑遊口中安全的地方都無所謂。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密林中前進。

隻是這密林中的路太過原始,薑晚時不時就會被礙事兒的樹枝勾到臉,被尖銳的植物刺穿衣服。

就在她煩躁不堪,恨不得直接原地打坐的時候,窄小的林間小路消失了。

眼前出現一處相對寬闊的地方。

月光終於沒了樹冠的阻礙有了發揮光亮的間隙。

寬闊處有一個破敗的林間小屋,周遭有流水聲,雖眼不及,卻也感覺清脆悅耳。

看著這悠然世外的存在,薑晚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薑遊對這裏很熟悉,他熟練地打開木門,薑晚進入的時候,這個猜測也被完全證實了。

這木屋看起來不大,內裏卻分出內外兩間來,外間是石頭搭建的灶台和一堆堆放整齊的木柴。

木柴一側一條麻繩上還晾曬著衣衫,灰青色且寬大的袍子一看就是成年男人的衣物。

在晾衣繩下的角落裏堆滿了各種酒罐子多是已經開封了的,走近了還能聞到糧食酒特有的酸味。

內間的牆麵上則繃著很多獸皮,淺淺一眼,薑晚就看到了狼皮、狐狸皮,都是難得且難獵取的野物。

在獸皮的間隙還有一處凸出的木塞,上麵掛著一把看起來十分普通的長弓,以及獸皮縫製的箭袋。

滿牆獸皮之下的角落裏,放著個木床,不寬,僅容一人休憩。

而此時,木**正躺著一個人。

一個身有血跡,發絲淩亂的男人。

隻是不知這男人是暈過去了,還是死了,他們二人進入屋子這麽大的動靜,那人竟一動未動。

薑晚在灶前尋了一個木墩坐下,讓酸軟的身體有了支撐,她掃了一眼被木牆擋住的裏間,看向薑遊。

“所以,你特意避開村長所說的集合地,帶我來這裏為什麽?”

薑遊關門的動作一僵,他又快速從裏間拿出一塊獸皮將木門上方的縫隙遮掩。

薑晚無聲地看著他的動作,這是為了防止光亮透出去?

如此熟稔,看來這小子還真沒少在這裏呆著。

“本來和晏大哥說好了,賣了獵物之後錢分我一半。我是過來拿錢的,打算……給你做路費……”

“我在這裏等了好久,臨近夜裏發現晏大哥帶著一身傷回來。”

說道後麵,薑遊的聲音小了些許。

薑晚又看了眼裏間,“死了?”

“沒!”薑遊忽地提高了聲音,“我!我找了止血草給他敷上了,我怕你等急了,著急回去,走之前他還睜眼了。”

說完又確定般,快速走了進去。

不消片刻又閃身出來,“他沒死,還有氣。”

“你想讓我做什麽?”

薑遊看著薑晚,眼神中帶著審視。

這小子怕是在自己殺第一個山匪的時候就已經不信任自己了,後麵更是表現出了恐懼和距離感。

但饒是如此,他還要帶自己來這木屋,若說沒事兒鬼都不信。

薑遊一張小臉上雙目圓睜,瞳孔卻微微顫抖,他咬緊牙關,帶著一抹倔強。

“你比我姐厲害。”他說,“可你占了她的身子,總要付出些代價,這才公平。”

小小的臉頰上還帶著未淨的淚水,此時又續上了一汪。

薑晚默默歎了口氣,看著眼前的男孩,頭疼不已。

這怕是真當自己是惡鬼奪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