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襲

村裏的緊急會議開得很快。

居住在邊關的村民,已經習慣了在打響戰役的時候前往山中避難,所以這一次大家的行動也都很快。

在結束會議的第一時間裏,已經有惜命的村民,簡單收拾了行囊架在牛背上,趕著牛進了林子。

薑晚也時不時能聽到柵欄門外人們快速奔走的聲音,以及車轍聲,牲畜的鼻息聲。

眼看屋子裏再沒什麽可收拾的,她幹脆安靜地坐在院子裏。

等薑遊。

“砰砰砰!”

急促的敲擊聲後傳來郭氏的喊聲:“晚娘,晚娘,你還在嗎?”

薑晚詫異於這老嬸子竟然還沒走,快速起身,打開了柵欄門。

“嬸子怎麽了?”

門外是郭嬸子和她的大兒子,兩人皆是滿頭的汗,呼吸淩亂,表情焦急。

“晚娘,你見你孫嫂子沒?”

薑晚:“啊?”

“是這樣的,之前村裏敲集合鍾,你郭大哥睡得迷糊,起來就去集合,也沒注意你嫂子在沒在。剛剛收拾完東西,我見孫氏一直沒出來,這才發現她沒在屋裏,被窩都是涼的。”

薑晚直接無語,看向郭老大的眼神,如同再看智障,這麽大個人了,竟在這麽關鍵的時候竟然把媳婦兒丟了……

“我當時接了碗就離開了,不過有聽到身後關門的聲音。”

郭老大猜測:“難道孫氏當時不是回了院子,而是離開了?可這大晚上的,她能去哪?”

郭氏見人不在薑晚家,又急著去別的地兒找,就催促薑晚,“晚丫頭,你也快收拾,跟著村裏人進山,我們再去找找。”

然而,讓整個村子都沒有預料到的是,那群山匪來得竟然這麽急,郭氏二人剛轉身欲走,淒厲的鍾聲如同催命般再次響起。

這次完全沒了節奏,隻是“當當當當”地響個不停。

“壞了!這是山匪來了!”郭老大臉色唰地就白了。

他額頭冒汗,腿都開始打顫。

“三叔說了,若是發現情況就緊急敲鍾,可那巡查的人不是才剛派出去,這山匪怎麽就到了!”

郭氏最看不得自己的兒子這樣,一巴掌呼到郭老大的後腦勺上,喝罵道:“你個慫蛋,怕個球,趕緊回去拉上東西進山。”

“可是娘,孫氏……”

“別管那個喪門星,這大半夜的出去還不知道做什麽不要臉的事兒呢。快叫上小城,帶著你爹和孩子進山!”

說完,也再顧不得什麽,快速跑進了家門。

不間斷的鍾聲如同一滴水滴入油鍋,瞬間炸開了花。

有些舍命不舍財的主還在收拾家當,如今再也顧不得,不斷罵著,叫嚷著,扛著碩大的包袱往外跑。

而那還賴在被窩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人,也被這催命般的鍾聲敲得心慌。看到人們都在逃命,打雞罵狗地開始收拾。

直到一聲淒厲的慘叫穿透吵嚷聲,鍾聲停止了。

村民的喧囂也在那一瞬出現了停滯。

而後就是奔逃聲,哭叫聲……

村東口燃起了衝天的火光。

薑晚翻身上了茅屋屋頂,借著茅草的掩護靜靜看著黑暗下的人們。

火光裹挾著尖叫聲再次成為了催命符咒,讓貪財的人們扔下包袱,加速逃竄。

郭嬸子一家也已經出了門。

大兒子推著獨輪車,車上堆放了這麻袋,半癱的郭大叔也坐在上麵。

背上背著布兜,桑兒趴在郭老大背上,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郭城肩上挑著擔子,背上背著竹筐。

就連郭嬸子背後都背著一個巨大的麻袋,麻袋很重,壓得她直不起腰來,如同一個大號蝦米。

饒是如此,在路過薑晚家門口的時候,她還不忘衝著院子催促,“晚丫頭,快些逃命了!”

薑晚沒有應聲。

郭氏沒得到回應,回頭對小兒子說:“應該是走了,咱們也趕緊走吧。”

村民們離家後,都是就近選擇上山的路,所以這個時候向村尾而來的人幾乎已經沒有了。

薑晚已經開始心焦了,她突然特別想罵人。

更有一種要憑空將薑遊抓進手裏,捏成肉餅的衝動。

離開,對她來說太容易了,她不需要負重,沒有家小拖累,可她卻不能走。

萬一薑遊看到村子著火而找回來怎麽辦?

萬一薑遊回來找不到她,撞到山匪刀刃上去怎麽辦?

薑晚第一次因為擁有血脈相連的親人而感到焦慮和抓狂。

在末世中,孤兒院的孩子有院長保護,而她隻是作為他們的打手、後勤、玩伴。

卻從來不是長姐,不是親人,不需要為他們的生命擔責。

可薑遊身邊有人嗎?有能保護他的人嗎?

薑晚的視線隨著郭嬸子一家移動。

山匪是從村子東側的入口處進入的,從村東走到村西,就算隻是走路也需得十來分鍾,若是分散人手,挨家挨戶地搜過來,怎麽也需要半個多小時。

所以他們現在還是安全的。

古代的月光真的好亮,如同天上灑下的銀光,模糊了地表的顏色,隻呈現出深黑和淺灰之色。

在通向後山的小路上,郭嬸子一家的形象,變成了在銀光下奔走的黑色剪影。

如夢似幻。

薑晚從沒見過這樣的月色。

開闊的山下小路上,黑色的剪影正在奔向巨幕般的大山。

隻要融合,就能獲得通往生的門票。

桑兒被郭老大顛得有些不舒服,雙手扒著布兜的邊緣試圖站起來,可布兜太軟了,他雙腿蜷縮其中根本無處使力。

微弱地叫了聲娘後,又改口開始叫奶。

“奶,奶……”

聲音越來越大,將背著他的郭老大嚇了一跳。

“桑兒,別叫了,爹爹帶你上山捉蛐蛐兒。”

桑兒不聽,還是叫。

“奶,奶……”

走在最後麵的郭氏終於聽到了孫子的呼喊,她弓著腰,蓄力托了一把背上裝滿紅薯的麻袋,快速向著大兒子走了幾步。

“怎麽了?桑兒是不是想尿尿?”

桑兒並未回應,身體軟趴趴地趴在郭老大身上,口中依舊喊著:“奶,奶……”

“娘,你別管他,咱們趕緊進了林子。”土路不好走,獨輪車上又放太多東西,為了掌握平衡郭老大推得十分費力,已經有些氣喘了。

孫氏突然不見讓他本就有些氣惱,此時也顧不得孩子還病著,大聲嗬斥:“閉嘴!想要尿就在兜子裏尿,你老子不嫌棄你。”

一家人就這樣緊走慢趕地向前挪動。

快到村西頭的山神廟時,還能看到那孤立在村落與山峰之間的小小房舍內跳動的燭火。

薑晚自然聽不到一家人的聲音。

可視線隨著一家人的剪影到達山神廟的時候,卻愣住了。

她看到,在山神廟倒影出的黑色陰影處,似乎有一個奇怪的東西,在本不應該出現彎曲的牆壁處,凸了出來。

就在薑晚還在好奇是不是地麵上有什麽東西的時候,那黑色的一團突然動了。

在郭老大走過的瞬間,那黑影猛地衝到郭老大身邊,與他的影子合二為一,而後,郭老大突然僵直向後仰倒,車子側翻,獨輪車上的麻袋和郭大叔一同滾進了黑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