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固皇子中

十 固皇子 中

外麵雨聲嘩嘩的響著,隔著簾子,那種潮冷的濕意一陣陣的透進來。隻是一夜之間,昨天的暑氣全給澆滅了,阿福穿的單衫,站在那裏就覺得身上發冷。

固皇子眼睛不是看不到東西嗎?他能看書嗎?

他坐的安然,手指尖似乎在手裏的竹片上輕輕移動。

啊,字是刻在竹片上的,所以他可以用手指來“看”。

阿福不敢大聲喘氣,規規矩矩的站著,楊夫人隔了半天才問她:“多大了?是哪裏人?”

阿福低聲回答了,她當然說的是阿喜的年紀,就算說自己的,怕也沒有人信。楊夫人點點頭,忽然又問了句:“識字嗎?”

阿福猶豫了一下:“認得幾個字,能寫自己名字。”

這話說的阿福自認為是可圈可點,可進可退,果然楊夫人也很滿意,接下來撂了一句:“你以後就在東院當差吧。”

阿福愣了一下,東院,固皇子起居就在東院啊。

一下子從最底下的打雜丫頭變成近身的,阿福張張嘴,居然說了句:“我和杏兒一起的……”

“就是那個眼睛大大的薑杏兒?也好,讓她一起過來吧。”

阿福覺得這真是天上掉了個大餅下來,咣當一聲把人給砸的暈頭轉向。

說不上心裏到底怎麽個滋味,阿福下樓的時候覺得自己跟踩在棉花堆裏似的。

劉潤低聲和她說了句:“路上當心。”把她的傘遞過來。

阿福深一腳淺一腳的回來了,一會兒想著楊夫人的話,一會兒又想起洪淑秀說起的那個因為茶熱了就被遷怒打死的小宮女,一會兒又想起透過簾子看到的那個人。

那雙鞋他穿了嗎?合腳嗎?

阿福覺得自己好象成了一個汽球,飄飄然然的,一直到杏兒睜大眼問她真的真的嗎,她才回過神來。

“嗯,杏兒……”對不住三個字阿福還沒來得及說,杏兒就撲上來緊緊摟住了她:“阿福姐你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扔下我一個人不管自己去過好日子的!”

阿福下麵的話頓時說不出來了。

離貴人近,當然意味著活兒輕,事少,好處多,人都是想往高處走的,杏兒也不例外。阿福想,自己大概是個異類。她一開始想的就是老老實實的幹活兒,不出頭也不攬事,能盼個好時機被放出去就行了。出頭會被人盯上,攬事會被人惦記甚至記恨。自己要是站的高了,那同樣想站高的人,一定會想法子把自己掀下去,踩下去……

可是杏兒才不想這麽多,她高興的很。她想著她能不再穿這老蛤蟆綠的衣服了,能把頭發整的光亮亮的,還能戴絨花,不但一天能吃飽飽的兩頓飯,還能吃著上好的點心——而且,還離貴人更近了。這麽一想,杏兒覺得自己似乎也變成了貴人似的,起碼沾上了貴氣。

去了東院,就不是人人都能吆五喝六的小丫頭了,保不齊別人就會很客氣的喊自己一聲杏兒姐姐。

還有,劉潤大概也不會總是對自己冷著遠著了。

杏兒想的開心,嘿嘿笑出聲來。不過她轉頭看看阿福,阿福好象並不太開心的樣子。坐在那兒,又拿起杏兒央告她繡的那條汗巾來。不知道為什麽,杏兒心裏剛才的高興也褪了很多。

這是阿福掙來的,阿福懂事,阿福手巧,阿福是城裏的姑娘比她懂的多比她聰明的多。

杏兒忽然想,當時柳夫人去那個小院兒挑人的時候,要不是自己緊挨著阿福站著,要是站在阿福身邊的是洪淑秀,那可能被挑到德福宮的就不是自己了,現在能去皇子身邊伺候的也不是自己。

“對了,線呢?”阿福發了會兒呆才想起來抬頭問。

杏兒胡**了兩把,線讓她坐屁股底下了。

阿福沒停手,雨一直下,她就一直在繡。一枝杏花不到天黑就繡好了,外麵的雨還在下。杏兒把那條汗巾係了起來,那朵杏花就在腰側垂著,隱隱約約的。

大雨還在下,可是阿福和杏兒卻冒著大雨,把她們的家當又換了個地方。

她們又搬到東院了。劉潤打著傘給她們幫忙,屋子比她們的上一間屋可是好上不少,雖然一看也是很久沒整修過的老房子,窗框上的漆都掉了不少,但是這裏比原來的屋子大了一倍,窗子大,頂梁高,一進去就讓人覺得心裏寬敞起來了。

這間屋裏也隻住她們兩個人,把東西放一放。飯已經有人提了來,也是白飯和兩碗菜,杏兒吃的格外香,其實這菜和她們在西院小窄屋裏吃的一樣沒什麽不同,但也許是屋子好了,飯也顯的好吃了。阿福沒吃下去多少,飯蒸的過頭了,加的水又太多。菜有點鹹,倒是喝了好幾杯茶。

“不知道雨什麽時候停。”杏兒銷窗子時說了句。

外麵的雨依舊嘩嘩的下著。

“再下就過了,旱就旱死,澇又澇死。”杏兒小聲抱怨:“我記得有一次連下了一個月雨,家裏都沒有吃的了。”

阿福夜裏聽著雨聲,倒沒有因為換了床就睡不好。

她睡的很沉,還做了好幾個夢,夢裏的情形光怪陸離的,醒來後隻覺得很茫然,一點也沒有記住夢中都遇到了什麽人和事。

在太平殿東院的一天開始了。

早上佳蓉來叫她們一起收拾屋子。當然,她們收拾的是外屋,寢室輪不到她們下手。即使是外屋,也讓阿福和杏兒大開眼界。阿福站在門檻外邊發了一會兒呆,汗濕的手裏緊緊抓著抹布。

這屋子顯的精致而優雅,沒有阿福見過的德福宮太後的起居之所那樣濃麗錦繡,相比較起來這裏更加清新素潔,靠屋角的大花瓶裏插的也不是鮮花而是數枝細長的白竹草,草莖挺拔,草葉尖細,高矮不齊的幾枝草顯的錯落而挺拔,靠近前能聞到淡淡的青澀的香。

杏兒好奇的想看看內室什麽樣,不過她也看不見什麽,有簾子擋住,內室更暗。

佳蓉先示範過,再讓她們動手,自己在一旁看著。阿福和杏兒不敢大意,手腳麻利輕快的按佳蓉的吩咐撣塵抹拭,佳蓉看了一會兒,點點頭說:“行了。以後每天這個時辰你們過來。殿下上午不會回來,一般是在錦書閣那邊。所以不用趕著慌著,細細的清掃。屋裏的一線一紙都不可輕易挪動位置,明白麽?”

最後三個字她提高了嗓門,阿福立刻點頭,杏兒愣了一下也馬上就明白過來了。

固皇子眼睛是看不見東西的,屋裏要是突然挪動了什麽,或是多了什麽東西,一定會……

佳蓉滿意的點點頭,這兩個丫頭倒都是挺老實的。雖然固皇子眼睛看不到,長相如何沒有關係。但是就佳蓉來看,自然是長的本本份份的好。阿福和杏兒都還是沒長的圓臉盤,身量也矮,佳蓉一早上就判斷出來,她們並沒有什麽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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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好冷,據說明天更冷。。。開空調就覺得燥熱,不開手指就凍的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