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正麵交鋒

近在咫尺,這尊王的氣息,不得不說是冷冽異常。

“皇後,昨晚沒睡好?”漫不經心將手收回,孤夜孑似笑非笑,嘴角勾起。

“隻是這天,容易困頓罷了。”風妃閱倚在旁側,同他保持相宜的距離。

孤夜孑側目斜睨,隻見她,單手撐於腦袋下,菱唇微闔,晶瑩剔透的眸子定於一處,自然是別樣風情,美豔不可言。

“皇上,皇後娘娘。”偏地,有人不識相前來打擾。

“何事?”孤夜孑滿心不悅,正坐起身。

“回皇上,寢房那邊使喚奴才過來問一聲,皇上今晚是要招寢哪位娘娘?”太監手上拖著盤子,站在外側不敢抬頭。

“進來。”孤夜孑擼起袖口,單手撫順。

“是,皇上。”亦步亦趨,年幼的小太監不過一十五六,雙眼隻是瞅著地麵不敢抬起。雙膝磕在地麵上,將手中盤子恭敬遞到孤夜孑麵前,任他翻牌。

一塊塊製作精巧的純色金牌,赫然呈現在風妃閱眼前,尾段,無一例外掛著上好流蘇,宮燈光照,泛出層層冷光。

這就是翻牌製度,後宮佳麗三千,皇帝做不到雨露均施。

孤夜孑望著那些合起的金牌,隨意伸出手,指尖剛觸及邊緣,就縮了回來。他身子朝風妃閱靠近,大掌親昵執起她落在身側的柔荑,“皇後,你來。”

“臣妾不敢!”她老實作答,手心握起。

“朕讓你翻,你便翻!”孤夜孑眼底微慍,抓起她的手放在托盤中。

掌心一涼,堅硬的金屬質地磕得手有點疼,“那臣妾便隨意翻了。”她望著琳琅滿目的牌子,將手放在第一塊上頭,翻過來。隻見上頭,燙刻一行小字,她雖是對炫朝文字懂得不多,然,這些還是能認識的。

鳳瀲宮,皇後!

“恭喜娘娘,”跪在地上的太監連忙道喜,娓娓退出大殿。

“朕就知道,皇後會讓朕留在鳳瀲宮。”孤夜孑勾唇一笑,言語中,聽不出是正經還是玩笑。

這,明明是靠著手氣,怎地就變成她情願了,“皇上,這是臣妾的運氣罷了。”

“哦?”一聲輕疑,孤夜孑已起身落座於靠近窗子的桌前,上頭,正溫著酒,隨著火爐的呲呲燃燒,酒香四溢。

風妃閱不得已,隻得跟著坐到他邊上,提起那酒,將桌上的酒樽斟滿。

孤夜孑端起冒著熱氣騰騰的酒杯,湊到薄唇跟前,隻是緊貼,卻並未啟唇咽下。深邃的幾近透明的眸子,牢牢鎖住風妃閱。

“怎麽了,皇上?”她美目露出幾許疑惑不解,“可是酒燙了?”

“不是,”孤夜孑放下酒樽,眼中有深意,“是朕的心燙了。”

小手剛要縮回去,便被他緊圈在手中,孤夜孑將柔荑帶至唇畔,在她纖細的手指上輕啄,“閱兒——”

她柳眉微挑,猜不出這皇帝是何用意。“皇上的心,也會燙麽?”

來到炫朝,她對這尊王自然是有所了解。

邊國連年紛戰,百姓流離失所,狼煙起,殺戮肆虐,這一切,都是由她身邊的皇帝一手造成。

這般殘狠暴戾,能將利箭毫不猶豫射入無辜百姓心房的男子,他的心,真的會燙麽?

“朕從皇後的眼中,瞧見了另一個朕,”孤夜孑將風妃閱的手抵上自己下巴,“我們,都是自私的,朕也希望,忙完了一天朝事,能有個人溫好了酒,天天等著朕。”這句話,她卻絲毫聽不出裏麵的虛假,男子荒漠的言語,那般真實,仿若從雲端飄入她耳中,虛擬,卻是擲地有聲。

風妃閱被抓著的手,不由自主握緊,她望向那盞高掛起的宮燈,恍惚出神。

從小時候,一直到現在,自己的心何曾同今日這般?孤夜孑的一句話,讓她捫聲自問,她要求的,也同他一樣,那時候簡簡單單,隻想放學回家,有一口熱飯吃。

俊目斜睨,隻見她神情呆滯,孤夜孑嘴角不經意扯開,感覺到身側灼熱的視線,風妃閱收神,回眸相望。

他嘴角的笑,早就悄然隱下,女子嫣然執起酒壺,想要將酒樽斟滿,卻發現他滴酒未沾,隻得放回遠處。“皇上若真想喝上暖酒,這後宮嬪妃眾多,哪個不是趨之若鶩。”

那一抹轉瞬即逝的軟弱,被再度藏起來,孤夜孑找不到分毫。

“皇後,就這麽希望將朕推向別的女人?”

琥珀色的眸子,確確實實有了慍怒,風妃閱兩手放在膝上,同他正視,“臣妾不敢。”

“不敢?哼,朕看你膽子大得很!”孤夜孑冷嗤,她眼中的鎮定自若,讓他聲調拔高幾分。

風妃閱箴默,無意反駁。

二人對視許久,女子的潭底一如既往,清澈毫無波瀾。反之,孤夜孑那沉不住氣的神色,越發明顯地表露出來,他重重點下頭,“好一個不敢!”

“皇上謬讚。”風妃閱接語,惜字如金,卻張弛有度。

“你——”皇帝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臉色陰霾,卻見她雖是望著自己,而那雙如水翦眸,實則越過他的身子,望向某一處。

“皇後,你回宮也有幾日,明兒個開始,便恢複請安。”孤夜孑斂下不悅,神色淡定,眉梢已然得意。

“是,皇上。”風妃閱不疑有它,料想,這不就是請個安罷了。

“嗯,別忘了兩宮太後那。”孤夜孑扔下一句話便起身,環視著偌大的鳳瀲宮,“這皇後的寢殿,怎會連一個守夜丫鬟都見不著?”

“是臣妾不習慣,讓她們守在外頭了。”

“不習慣?”孤夜孑的語氣,滿含疑慮,“皇後是權相千金,自小便錦衣玉食,萬人簇擁,怎會一進宮,就忘了先前的習性?”

一語點醒,風妃閱暗咬銀牙,自己一個小小紕漏,還是被孤夜孑給逮住。她站起身子,朝著外頭喊道,“玉橋!”

“奴婢在。”殿外的守夜丫鬟徐徐進入,一字排開。

“皇上可是要就寢?”風妃閱望向屏風前的男子,輕柔問道。

孤夜孑也不答話,隻是將手揚起,邊上的丫鬟了然,上前替他寬衣。

“娘娘,奴婢伺候您。”玉橋見風妃閱隻是幹站著,上前催促道。

繁蕪的龍袍被除下,丫鬟將他頭上的發箍摘去,一把墨發就那麽鋪天蓋地散落下來,貼合在腰際。

麥色的胸膛健碩有力,泛著古銅色的光芒,風妃閱抓著自己的前襟,轉過身去,“不用了,本宮自己來。”

小臉似有酡紅,神色不自然極了。

孤夜孑已經在丫鬟的伺候下著上寢衣,自顧躺在榻上,風妃閱見他鳳目闔起,雙手枕在腦後,便朝著那些個丫鬟說道,“你們還是守在殿外吧。”

“可是,娘娘——”

“下去。”風妃閱轉身來到鳳榻前,和衣躺下。眾人見狀,隻得一一退下。

直到殿門被重新闔上,孤夜孑才睜眼,整座宮殿又恢複成先前的靜謐,二人躺在一起,卻感覺相隔甚遠。所謂的陌路夫妻,就是這樣吧。

“皇後若真不習慣,朕不強求。”望著她的側臉,男子轉過身。

風妃閱察覺到身邊的動作,亦側過身子與他相對,“謝皇上。”

“朕隻是要你明白,這是皇宮,自有一套規矩,”說完,便轉過身去,背對著風妃閱。

她所有的不習慣,到了兩宮太後麵前,隻會招來不利。

孤夜孑深知,自己在人前給予她的這份寵溺,實則,是架在那兩個老婆子脖頸上的一把利劍。

“臣妾知道。”風妃閱應一聲,跟著將身子轉過去,朝著裏側而睡。

一覺淺眠,剛睜開眼便看見玉橋守在床榻邊上,“娘娘,您醒了。”

小手下意識朝著身側一摸,孤夜孑,總是在自己醒來之前,就走了。

起身下塌,風妃閱端坐在銅鏡前,一頭短發自是用不著打理,隻是那些繁蕪的首飾衣裳,就夠她眼花的。“娘娘,今兒是給兩宮太後行禮的日子,萬不可馬虎。”

“可以了麽?”她揚起雙手,望著一身大紅色的宮裝,啼笑皆非。袖口繡著彩鳳,整件衣衫描繪出一幅盛世祥和的浴火鳳凰。

“娘娘真好看。”玉橋由衷展顏,將她旖旎在身後的裙擺托在手中。

兩宮太後的寢殿,位於中宮西側,走過一座深苑,風妃閱步下鳳攆,一手搭上玉橋手腕,走入安寧殿。

纖足剛踏入,便看見二人端坐在紅木鏤刻的桌前,東太後一襲楓葉紅的錦衣,而西太後,則是身著華貴藏青錦繡環紋衫,看著風妃閱一步步走近,二人相視對望,等著她上前來。

“兒臣見過母後。”她雙膝一軟,跪下身去。

東太後臉上露出幾分嘲諷、快慰之意,望著跪在殿中央的風妃閱,隻是勾唇冷笑。

膝蓋,由於長時間的磕跪而傳來酥麻,冰涼的地麵,透著刺骨的寒意,而上方的二人卻絲毫沒有讓她起身的意思。

殿外,玉橋焦慮的守候,風妃閱身子挺得筆直,光暈落在她大紅色的宮裝上,隨著圈圈**開的紋路被吸附幹淨。胃部,毫無預警地泛上一股酸脹,突覺惡心的厲害。

“嘔——”一聲幹嘔,極自然的反應卻讓正襟危坐的兩宮太後,慘白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