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認得死者

才與這女子接觸了不到半日,宋祁玉便發現這位女官身上並沒有官場的濁氣,更不會迂回婉轉的奉承,她對他這個頂頭上司說不上多怠慢,但也無甚敬意。

就如同現在,口中喊著他宋大人,卻執意要他順著她的想法來。

微風卷起了二人的袍擺,女子目光堅定,宋祁玉幾乎就要一口答應。

正在此時,前院忽然傳來了嘈雜的聲響,趙知縣被一幫衙差簇擁著出現在了二人的麵前。

“唉,到底發生了何事啊,這...這這...”

趙知縣不知該說些什麽好,這人死在哪裏不好,偏偏死在了他的外室家中,還是他的外室子報的案,現在他快成了全縣城的百姓茶餘飯後的笑料和談資了。

被趙知縣這麽一打岔,宋祁玉瞬間冷靜了下來,看了眼等他回複的李驚鴻,轉頭對趙知縣拱手道:“現還未查明死者身份,不知可否方便請您家小夫人來問些話?”

雖然趙知縣堅定的相信這件事和他的外室月娘無關,但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於是對手下道:“去請月娘過來。”

少頃,幾位衙差扶著一位戰戰兢兢的女子從前院走來,女子眼神渙散,似是被嚇傻了。

宋祁玉看著地上跪著的女子盡量柔和問道:“這位夫人,可認得此人?”他說著,指向地上的屍身。

那位叫月娘的女子瞬間被嚇得驚叫一聲,怯怯看了一眼趙知縣,連忙搖頭,“不,不認識。”

宋祁玉還想再問,卻見身旁的女官將一條粉紅色的帕子仍在她麵前,帕子落在地上展開,一角繡著一個秀雅的“月”字。

“那夫人可認得此物?”

還不等月娘回答,趙知縣卻搶先將帕子認了出來,疑惑道:“這...不是月娘你的帕子嗎?”隨即便霎時間反應過來,麵色大變。

月娘看著那帕子眼睛都睜大了,手足無措的跪在趙知縣麵前無語倫次求饒:“老爺,老爺信我,我沒有,我沒有...”

李驚鴻上前一步負手站在月娘麵前,揚聲問道:“夫人,這條帕子,是在屍身袖中找到的,恕我冒昧問一句,你真的不認得這位死者?”

趙知縣怒極,一把揪起月娘的衣領,“快說,你和他是什麽關係?說話啊!”

女子幾乎要被晃的散架,李驚鴻皺眉,伸手扶了她一把,轉頭對趙知縣道:“趙大人,審案不是這麽審的,而且這件事情是發生在您的家眷院中,所以按照衙門例律,您理應在此案中避嫌!”

宋祁玉也上前來,頂替了趙知縣所在的位置,問哭得泣不成聲的女子,“夫人,現在證據確鑿,從那屍體的身上搜出了您的手帕,您不妨將那人的身份告訴我們,人不是您殺的,沒人能將您怎麽樣。”

宋祁玉語氣柔和,女子的情緒被安撫下來,又啜泣了片刻才緩緩開口:“他...是我幼時的鄰居...”

李驚鴻緊鎖柳眉,直接打斷道:“姓甚名誰,籍貫何處,作何營生?”

有了李驚鴻的引導,女子很快便道:“他叫陳知,就是慶元縣人,是寧州衛所大營裏的軍醫...”

寧州軍營?

聽到這四個字李驚鴻眸色一深,立即又問:“他為何會死在你的院子裏,你們是什麽關係?”

月娘連忙道:“這,這我真不知,我與他...一年才會見一次麵,昨夜他..他來找過我之後便要翻牆離開,我以為他走了的,誰曾想竟是死在了我的院子裏...”

這話就等於表明了她真的與這男人有染,趙知縣青筋暴起,若不是衙差攔著,恐怕就要上去扇她兩巴掌了。

李驚鴻聽罷便對著宋祁玉開口,語氣中是不容置疑的堅定:“驗屍!一定要驗屍,這是寧州大營的人,不能如此不明不白死在慶元縣。”

到了此時,宋祁玉也沒有了再阻攔的必要,於是點了點頭。

由於此案趙知縣要避嫌,案子便得縣丞宋祁玉來審理,縣丞大人點了頭,各位衙役便將屍身抬去了衙門。

陰冷昏暗的驗屍房之中,一具僵硬蒼白的屍體靜靜躺在木**,火盆中的焰火將一柄小匕首烤得炙熱,女子忽明忽暗的身影被投射在爬滿青苔的牆壁上。

李驚鴻白皙纖細的手執起泛著寒光的匕首在滿是斑駁屍斑的皮膚上熟練的一劃,開膛破肚,她卻眼都不眨一下。

待瞧見屍身腹中早已糜爛發臭的髒器,匕首卻一個沒拿穩,咣當一聲掉在了地麵上。

李驚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口中喃喃道:“七日穿腸散...怎麽會?”

七日穿腸散是她親手研製的毒藥,那時她的製毒技藝早已成熟,開始研究各種狠絕的毒藥,其中七日穿腸散就是她最得意之作,最玄妙的地方便是人服下之後沒有任何不適,體內的各種髒器卻開始悄無聲息的潰爛,隻需要七日時間,待髒器全部爛掉,人便也會隨之身亡,可謂是殺人於無形。

李元朝逼宮之前,她所製的所有毒藥都被她鎖在了重華宮的暗格之中,包括七日穿腸散。

如今七日穿腸散竟然被用在了一個小小的軍醫身上,那說明,重華宮的暗格不僅被人打開了,而且,寧州大營也有變!

不行,她得想辦法去一趟寧州大營。

半個時辰之後,墨綠色官袍的女子從驗屍房中走出來,麵上依然是鎮定自若。

“如何?有線索了嗎?”宋祁玉上前問道。

李驚鴻眉心微動,肅聲開口:“此人應是中毒而死,具體什麽毒,我也尚未可知。”

“中毒?這便有些麻煩了...”

對於宋祁玉來說,此案毫無頭緒,現在除了一個月娘之外沒有任何線索,現在又出現一個中毒,簡直是焦頭爛額。

“我想,我們是否應該從寧州大營入手?”李驚鴻提議道。

宋祁玉當即否定,“那恐怕會很難,我想寧州大營應當不會在意一個小小軍醫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