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合巹酒裏

小林子名為林寶賢,是從小就伺候她的小內侍,比她的年紀還小上兩歲。當時母後本是嫌他太小怕伺候不好自己的,後來李驚鴻覺得他實在有趣,難得有幾分宮中小黃門們少有的天真單純便央求母後留下了他。

少時他陪她玩樂,待她坐上了皇位他便是天子近臣,可以說她在禁宮之中除了裴玄照,她最信任的人就是他。他二十二歲成為她身邊的掌印大太監,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心為了她,就算被那些文臣戳著脊梁骨罵狗閹人他也隻是來她身邊抹抹眼淚告告狀罷了,不敢多做什麽替她得罪人的事。

最後裴玄照跟著李元朝逼宮,他更是要以死相護要幫她逃走...

李驚鴻之所以無牽無掛的一死了之,很大一個原因是因為她知道,李元朝絕對不會動林寶賢。

李元朝剛被找到的時候她就派了小林子隨著裴玄照一起去接他回京,路途之上車隊遇上山洪小林子更是拚死護住了李元朝,因著救命之恩,李元朝也不會在她死後處置他。

隻是沒想到,他竟然將對他有救命之恩的小林子流放到了這種苦寒之地,小林子隻是一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小公公,他能威脅到什麽?

李驚鴻又在心中罵了一百遍李元朝之後,接親的隊伍終於吹吹打打來到了崔禎住的土屋前。

自從上次給崔禎半顆解毒丸之後他便消停了下來,似乎是為了解毒忍了下來,不過李驚鴻依然沒有放鬆對他的看守,一直到今日大婚,才放人進去送喜服。

穿著紅色喜服的男子立在門前,他的墨色長發被束得整齊,頭戴金冠,恍惚之間李驚鴻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那個在朝堂上與她據理力爭的緋袍文官。

其實他除了狀元及第打馬遊街和上朝穿官袍的時候,很少穿豔色,平常多是竹青、雪青色的素衣為主,看慣了他著素色如翠竹般的清雅氣質,猛地看他穿緋色,也倒別有一番姿色。

欣賞完了死對頭的美貌,李驚鴻坐在馬上笑著對他道:“夫君,還不快上轎?”

崔禎抬起眼與她對視,少女今天上了濃豔的妝容,頭上的金色鳳冠在日光下晃著他的眼睛,比起這個,更讓人無法忽視的是她的眼神,明眸如烈火。

“怎麽,還要娘子我親自下去扶你?”她挑眉戲謔道。

身後的壯漢推了他一下,崔禎才緩緩走向後麵的喜轎,掀簾坐了上去。

“起轎——”司儀一聲喝,隊伍繼續吹吹打打沿著月河而行,一路向西朝著阿連山行去。月河是北疆的母親河,阿連山是北疆的守護山,附近的村鎮的成親禮不像別處那般需要拜天地父母,這裏則是要跪拜月河與山神,祈求保佑舉案齊眉。

兩人分別下來,一起在司儀的高唱下跪在河水邊對著阿連山的方向跪拜三下,頭頂有紛紛揚揚的花瓣灑下落了兩人一頭,李驚鴻偷偷瞥了崔禎一眼,看他雖然依舊是麵如寒霜但對著山河跪拜時的神情卻是莊重的。

李驚鴻撇撇嘴收回了視線。

拜完月河與阿連山之後就要去他們的新房了,婚後的院子是李銘齊早就幫她蓋好的,之前她去看過,和莊子上簡單樸素的李宅不同,是一個用青磚砌起來的二進小院。小院距離李宅較遠,位於月河上遊的平地上臨河而建,好處就是離莊子上的廠房和種植園也比較遠,平日裏清靜無人打擾。

院子外麵種著兩棵大槐樹,據說是原主出生那一年李氏夫婦親手種下的,如今已然是亭亭如蓋了。

待兩人進入小院之後送親的隊伍便離開了,隻剩下他們二人。

李驚鴻沒搭理在門口站著的崔禎,自顧自的欣賞起她的新院子來,院子裏掛滿了喜慶的紅燈籠和紅綢布,窗戶上貼著囍字,一間堂屋兩間廂房,兩個人住是足夠了。

新房裏的黃花梨家具都是新打的,紅燭喜被該有的一個都不少。將幾間屋子轉過一圈之後李驚鴻滿意的點點頭,一轉身卻發現崔禎竟然還在院門口站著不動。

“喲,怎麽一動不動的,不想看看咱們的新房嗎?”李驚鴻調侃他。

崔禎抿了抿唇,踏過門檻進了院子,走至李驚鴻近前才開口:“你承諾的,今天會再給我一些解藥。”

唉,李驚鴻在心中歎了口氣,跟這種人生活在一起可真是無趣啊,真不知道以後她報完仇把他踹了之後誰還會要他。

她抬起下巴轉身一邊往新房裏走一邊道:“進來吧,我現在給你。”

崔禎頓了頓,還是跟隨著她一起進了新房之中,看著滿屋的紅綢,他不禁有些局促起來。

成親嗎...

他就這樣稀裏糊塗的成親了?

還不等他打量完,隻見身著大紅喜袍的少女端著兩個銀酒杯笑著向他走來,看著少女眸中如同小狐狸一般狡黠的光,冷靜如崔禎忽然生出了某種不好的預感,不禁後退了半步。

李驚鴻柳眉一挑,“不就是喝個合巹酒,有那麽可怕嗎?”隨後有上前兩步靠近他,“還是說...你不想解毒了,準備這個月就這麽自己抗著?”

崔禎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那酒杯上,心中暗暗思忖,難道說...解藥竟是被她下到了合巹酒裏?

少女又將酒杯往前遞了遞,“來吧夫君,喝了這杯合巹酒和和美美到永久。”

隻見男子伸出骨節分明的手將那酒杯一奪,放到嘴邊便仰起頭一飲而盡,隨後還將那酒杯倒過來向她展示了一下,示意自己喝完了。

李驚鴻輕笑一聲,也將那酒飲盡。

放下酒杯之後,她才緩緩對男子道:“解毒丸我會一個月給你一顆,可以保證你當月不受寒毒所擾,等我連續給你解毒六個月,你體內的寒毒也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她說著,伸手輕柔的拂了拂他額前的發絲,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語氣溫柔,“所以啊,逢時,至少你這六個月都要好好聽我的話,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