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憶往昔

14 憶往昔

14憶往昔

段夫人有些不適的伸手揉了揉脖頸,苦笑道:“慧清這丫頭,我這頸子才剛好了些,她忽然就來了這麽一下子,如今倒覺比先前還更疼了些!”

荼蘼忙巴巴的貼了上去:“我來我來!”

段夫人愕然,她對女兒的手藝自然是信不過的,但又不忍拂了她的興致,畢竟笑道:“娘的荼蘼可是愈發的貼心了,不過你年紀還小,若手酸了,可不許強撐著!”

她滿口的答應著,笑吟吟的爬上小凳,替母親按摩著肩背。當年她還真是為他學過,而且學的頗精。隻是因她母親亡故得早,終究無福消受女兒的殷勤。

此刻一切重來,卻終是讓她稍償心願。她慢慢的替母親按著,每一下都準確的按在穴道上,雖說因年紀小,手上勁道不夠,但肩背、頭部的幾個穴位,她卻是拿捏得極準,這一按了起來,在段夫人感覺裏,卻比慧清更要捏得更要舒服些,至於貼心,那更是不可同日而語。段夫人隻以為是自己偏心,覺得女兒做什麽都好,卻也並沒多想。

劉嬤嬤在旁看了,不免笑著湊趣道:“大小姐如今可真是大了!”

段夫人微微眯了眼,聽了這話,不覺歎了一聲:“我們也老了呀!”

慧芝在旁笑道:“夫人又在說胡話了,夫人這樣兒,若也喊著老,可叫別人還怎麽活?”

段夫人笑笑,她生於世家,父母視她如珠如玉,嫁入世家後,又與季煊夫妻恩愛,一生平順無憂,容貌更是保養得一如花信少婦一般,這點自是不用人說。隻是看著兒女一天天長大成人,心中欣慰之餘,卻也難免有些失落。她心中感慨,卻又忽然想起一事來,因問道:“荼蘼,你才剛說,你二哥與你大哥說的是誰家的小姐來著?”

荼蘼見慧清走了後,通屋子上下也沒人再提剛才的事兒,不覺心焦。去看看小說網?。一麵給母親揉著肩背,一麵正想著該怎麽再提醒母親一下,聽了這話忙道:“是韓尚書家的千金呢!”

段夫人若有所思的點頭:“是韓宇韓尚書呀。他地夫人娘倒見過幾次……”

說完了這話後。她便不再開口,畢竟女兒還小,在她麵前提這些並無益處。

荼蘼聽見她娘說這話,心中不覺暗自替自家大哥高興。

在段夫人房裏午憩了一會。磨蹭到未時末,荼蘼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往白素雲那裏去。外頭日頭正毒。金燦燦地一片。暑氣逼人。全無一絲涼風。她微微的翹了翹水潤地紅唇。有些悶氣。身後跟著地慧紋看出她地不滿。便笑著跟前了一步。將自個手中地團扇遞了給她。

“一會子到冰窖裏頭拿幾塊冰放在書房裏。想必就能涼快些了!”

荼蘼應了一聲,接過扇子搖了搖,果覺涼快了些。季家是大乾數一數二的世家,冬日一直都有儲冰的習慣,隻是段夫人稟賦柔弱,經不得寒,所以她的房裏並不時常用冰。

一行人又走了幾步,前頭拐角處卻忽然轉過一人來,荼蘼定睛一望,立時立住了步子,對那人甜甜一笑,叫了一聲:“大哥!”原來那人正是季竣鄴。

季竣鄴瞧見是她,不覺皺了下眉,嘴角卻不自覺的輕輕一彎:“怎麽這個時候才往前頭去?”看到妹子自然是好的,不過她這個時候才過去書房,想必又是故意偷懶磨蹭。

荼蘼暗地裏作個鬼臉,季竣鄴素日老成持重,又擔著府中的許多事務,為人難免古板些,她早都習慣了:“天氣太熱,人也懨懨的,娘叫我午憩了再過去書房!”

季竣鄴聞言點了點頭,道:“一會子我令人去冰窖取幾塊冰送到書房裏頭去,不過你也不許貪涼,隻許將那冰放的遠遠的,明白麽?”

她撇撇嘴:“這還用你說,才剛慧紋就說過了!”

季竣鄴微微一笑,朝慧紋點了點頭,囑咐道:“替我多看著大小姐一些!”

慧紋忙應了,一張俏臉便有些泛紅,荼蘼在旁看了,忍不住有些想笑。去看看小說網?。便向季竣鄴招了招手:“大哥,你來,我有話要同你說!”

季竣鄴訝然的看了妹子一眼,朝前走了一步:“什麽話?”

她笑吟吟的伸手拽住他的衣衫下擺,扯了一扯:“來來!”

季竣鄴哭笑不得,但見她點漆般的眸子裏光芒閃閃,嘴角邊笑渦若隱若現,也不忍忤逆了她的意思,隻得彎下腰來,將耳朵湊到她嘴邊。荼蘼便套著她大哥耳朵,極低極低的說了幾句。季竣鄴猛然一驚,麵色便有些怪異,瞪了她一眼:“胡言亂語!”

言畢急急直起了腰,頭也沒回的快步走了。

慧紋並沒聽見荼蘼與季竣鄴說的話,但因為今兒在段夫人房裏的所見所聞,心中倒也明白一些,便打趣笑道:“難得見大少爺這般窘迫,連耳朵都紅了呢!”

荼蘼抿嘴頑皮一笑:“今兒暑氣大,大家夥都上火,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她一麵說,便拿了促狹的眼光去看慧紋,調侃她適才也紅了臉的。

慧紋臉上又是一紅,不過她一直在荼蘼跟前服侍著,對這個小姐近來的異常已是熟視無睹,隻是無奈道:“大小姐,您又拿我打趣兒,仔細這話讓夫人聽見,可不又要審問我了?”

季氏三兄弟皆可算得人中之龍,這位大少爺更是個穩重斯文的人,卻叫她們這些丫頭如何不動心。隻是動心歸動心,她卻也很明白自己的份量,並不會去強求什麽。

荼蘼嗤的一笑,果真不說了。

她其實很喜歡慧紋,因為她很有自知之明,又識時務、知進退。天下之事,其實都是不能強求的,就如她當年那般的委屈自己,竭盡全力的幫著他,結果又得了什麽好。至於像慧清這樣的,從前她是沒能看出端倪,也來不及阻止,但這次,絕不會了!她轉身朝書房走去,手中的團扇慢慢的搖著,擋住了慧紋的視線,也遮住了她那雙清冷冰寒的眼眸。

當晚,段夫人果真便對季煊提起了這回事兒。季煊聽得一陣失笑,想著小女兒,他便有許多的疼愛與無奈:“說起這丫頭,這一兩個月倒是比先前更懂事了些,有時候說的話兒更是老氣橫秋的,倒有些過盡千帆的意思,讓人笑也不是,惱也不好!”

段夫人抿嘴笑道:“可不是,這丫頭,如今是愈發的鬼靈精了!”

季煊點頭道:“雖說這樣也無甚不好的,但明兒我還得訓斥一下老三,叫他日後同荼蘼說話時仔細些,若再將些有得沒得的東西帶進內宅來,我可不饒他!”

段夫人點頭道:“正該這樣,至於鄴兒的事兒,你說可要寫封信給廷兒,問個究竟?”

季煊搖頭道:“這個倒不必了,橫豎鄴兒就在跟前,問他豈不更方便些,又何須拐彎抹角的大費周折。”他又想了一想:“韓家那裏,你可先尋個人私下裏探訪一下,看他家小姐究竟如何,若是真好,這門親我看著倒也可以結得!”

段夫人道:“我也是這般想的!韓家的門第雖差些,但韓尚書這個人,外頭風評卻還不錯,韓夫人我也見過幾回,也是個穩重知禮的,這樣的人家,教出的女兒總不會太差!”

季煊一笑,擺手道:“如今這世道,門第二字從此是再莫提起了。聖上如今一力推行科舉,又大力提拔科道官員,為的可不就是要壓住世家的權柄。我瞧著門第這東西,再過些年也就愈發的不值錢了。如今最緊要的是將姑娘打聽好了,若真好,我再去問問鄴兒的打算,他若真中意,我們便遣人過去說親不遲!”女兒畢竟還小,雖不會說謊,卻也不能全信。

段夫人應著,不由的抬頭去看季煊,他二人少年夫妻,到如今算來,結縭已有二十餘載了,她卻總是不能忘記那一年的上巳節,那個騎著緊緊跟在她車旁的少年。

那時她身邊跟的是青蓮,也就是如今的劉嬤嬤,那年她也還小,發現車後有人跟著,就覺得很是有趣,於是隻是湊在她耳邊嘰嘰喳喳的說著,她說車旁跟的那個郎君生的好生俊俏,他騎了一匹白馬,穿了一身紫衣,手裏頭還拿了一把摺扇……

她終於忍不住了,悄悄的掀開車簾偷偷的望了一眼……

他看見她望他,臉馬上就紅了,然後胡亂的舉起手中的摺扇扇了扇。

她一個忍不住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因為他那扇子壓根就沒張開。他見她笑,便低頭看看手中的扇柄兒,也跟著傻傻的笑了起來……

然後就是三媒六證、三書六禮,一係列繁瑣的禮節過後,她嫁給了他……

直到現在,想起從前,她仍是覺得甜蜜不已。輕輕靠在他身上,她低聲笑道:“我如今忽然便有些好奇,也不知鄴兒是怎麽看中那位韓小姐的?”

季煊心知她是想到了自己二人當年相識的始末,也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伸手溫柔的撫了撫愛妻的長發:“卿兒若想知道,我就幫你去問問鄴兒?”

卿兒是她的名,才剛成婚的時候,他日日都掛在嘴邊叫著,叫得她一顆心都柔成了水。等到三個兒子一一落地,大兒也漸漸曉事了,在她的一再嗔怒下,他才逐漸的改了,如今隻二人獨處親昵時,偶爾的喚上一聲。

她微微抬頭,輕啐了他一口:“老不知羞的!”一語未了,自己倒先笑了出來。

季煊心中一蕩,不由低了頭,深深的吻住了愛妻輕嗔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