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棋
顧辰把菜單劃好,遞給溫冉,頤指氣使:“去吧,直接交給老板,順便拿兩瓶啤酒過來,你要喝就拿三瓶。”
溫冉好聲好氣接過菜單,把菜單交給老板後從櫃台拿了兩瓶啤酒,重新坐下。
溫冉把啤酒放到桌上:“你繼續說。”
顧辰看她八卦模樣笑了笑:“其實很簡單,他們通過引導我拒絕佩戴你的作品,到時候責任在我,以我的身份貼個甩大牌的標簽,你們顏總也不能為難我,就算吃了個啞巴虧。”
“好幼稚。”溫冉這樣評價。
“幼稚嗎?”顧辰咬開酒瓶,拿出兩個杯子,倒酒,“這種事兒每天都發生在我身邊。”
溫冉一愣,再看顧辰時,有些同情。
顧辰被她眼神逗笑:“別這樣看我,怕你愛上我。”
溫冉平靜道:“你放心,我有男朋友。”
顧辰好像並沒有多吃驚:“顏總?”
溫冉點頭。
顧辰端起酒杯跟溫冉碰了碰,仰頭喝掉:“當時誰跟我說的,沒那個意思?”
溫冉小小抿了一口:“當時確實沒有。”
“行吧。”顧辰給自己添上酒,語氣調侃,“和那樣的人物在一起,你可得長點心。”
聽這話,溫冉:“你是對他有意見?”
“我都沒見過幾次,能有什麽意見?”顧辰嘴角揚起一點嘲笑,“大概嫉妒吧,含著金湯匙出生就算了,還長得好。”
他斜看溫冉一眼:“所以,我就知道你肯定會經不住**。”
“……”溫冉解釋,“我不是看他長得好不好,也不是看他是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我是覺得他對我真心,對我好。”
“這麽癡情?”顧辰輕笑一聲,手肘壓上桌子,湊近了些,語調低,“你知道和我同公司的鄢染嗎?”
溫冉神色一頓,腦袋裏跑出那些看過的七七八八的粉色新聞。
顧辰觀察著溫冉神色,主動和她碰杯。
玻璃杯相撞的聲音清脆,還晃出兩滴酒液在木桌上。
顧辰仰頭喝下:“別緊張啊。”
溫冉回過神:“我沒緊張。”
“騙誰呢?”顧辰看穿她,“再說了,你的演技可真差。”
溫冉把酒杯放下,臉色倒是坦然下來:“那你別賣關子,說吧。”
“我和鄢染現在同用一個經紀人,聽他說‘卡萊爾’的所有活動,鄢染都會有名額,明年春季的代言也在商討中,她的時尚資源根本不用操心。”
“你想說鄢染和顏望舒有親昵關係,所以她才有‘卡萊爾’的資源?”
“不是。”顧辰搖頭,嘴角輕輕勾起,“他們倆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大眾可不這樣覺得,隻要鄢染出現在與‘卡萊爾’相關的場麵,就能帶來一定熱度和討論量,什麽兩人複合了,兩人從沒分手,兩人秘密戀情…你可別說這些你沒看到過?”
“這都是娛報亂寫的,博眼球。”
“娛報會這樣寫,難不成你男朋友不知道?可‘卡萊爾’還是和鄢染捆綁在一起,換句話說,這些算不算是他允許的?或者他就是要這樣的效果?你說,他這樣算不算連自己也利用?”
這時,老板用平盤端來燒烤放在桌子中央。
老板走後,顧辰輕笑一聲:“那推論推論,他是不是也算無所不用其極的人?”
溫冉撇開視線,抿了口啤酒:“你瞎說。”
“行行行,不說了。”顧辰一頓,“你會開車嗎?”
溫冉會,但是沒有國內駕照,於是搖頭。
顧辰嫌棄臉:“你請客吃飯,代駕的錢你也得出啊。”
“…好。”溫冉不計較。
溫冉最近胃不好,不想吃燒烤。
顧辰見溫冉不吃,熱情推銷起來,遞上一串到她嘴邊:“嚐嚐,這家真的天上有地上無,不吃會後悔的。”
燒烤串一遞進,溫冉就聞到孜然混合辣椒麵的香味。
她是玉和人,是很喜歡這種碳烤口味的。
溫冉把烤串接過來:“那我嚐嚐。”
味道確實不錯,溫冉吃了幾串,顧及到胃,也沒放肆。
吃完燒烤,溫冉把賬結了。
顧辰坐在車裏等代駕:“你能不能行?要不要送你回家?”
溫冉隻喝了一小杯啤酒,完全沒問題,搖頭:“不用,我自己打車。”
溫冉的網約車比顧辰的代駕來的快,溫冉上車,搖下車窗跟顧辰做手勢再見。
顧辰坐在車裏,帶了一個鴨舌帽,帽簷壓得低低的,唇微微上揚,輕輕搖了搖手。
也是這時,溫冉感覺,顧辰跟上次見時不一樣了。
沒有上次的朝氣。
又或許,是她感覺錯了。
畢竟他們不熟,還算不上朋友,甚至連個聯係方式都沒留。
晚上到家已經十一點多,溫冉洗澡時漏接顏望舒電話。
洗完澡她回撥過去。
他聲音沉沉的問:“到家沒?”
“嗯。”溫冉躺上床,懶懶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明晚。”他語調鬆懈下去,帶著笑,“怎麽?想我了?”
溫冉沒回答,而是問:“要一起吃晚餐嗎?”
“不用,說不定飛機會晚點。”
“我等你啊。”
“你胃不好,按時吃飯。”
溫冉懸乎一晚上的心,戰戰兢兢的心,注入一點暖流。
她說:“顏望舒,明天我有事情跟你說。”
那邊頓了兩秒:“好。”
掛掉電話,溫冉又給翟芯頤發消息。
溫冉:【入學資料記得發給我。】
溫冉要辭職,要回M國,要一個合情理的理由,大半天隻想出來一個:去進修。
明晚,她要好好跟顏望舒說這個。
周五,溫冉拿著辭職申請去找陳星。
陳星很驚訝:“你為什麽要辭職?”
溫冉指了指辭職申請:“進修。”
她上麵都寫了。
陳星沒看,把辭職申請遞還回去:“溫冉,你剛拿下‘阿波羅珠寶設計大賽’桂冠,你的‘夢歸’市場反響也很好,你現在不應該辭職,或者是因為公司沒有公布‘夢歸’的設計師是你?你心裏有意見?如果是這樣,我可以幫你問問,去爭取……”
溫冉忙搖手打斷:“不是的,陳老師,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就是想多學習學習。”
溫冉又把辭職申請遞過去:“這是我深思熟慮後的結果,不會再考慮了。”
陳星思了一會兒,問:“是有其他公司挖你嗎?”
“不是,真不是。”
陳星嚴謹提醒:“溫冉,你之前簽了協議,如果你現在辭職,‘夢歸’歸‘卡萊爾’所有,你的成績就沒了,我真不建議你辭職。”
溫冉抿著唇,誠懇:“謝謝你,陳老師,這些我都知道,都想過。”
陳星看溫冉堅持,拿起辭職申請看了看:“今天蒙娜也不在,要不你再考慮考慮?”
溫冉搖頭。
陳星冷著臉把辭職申請收下:“你去找一下你的HR,她會告訴你要做什麽。”
溫冉點頭,站起身,深深鞠躬:“陳老師,謝謝你這半年的照顧和指導。”
陳星看著她,臉色柔和下來:“溫冉,你很優秀。”
溫冉退出陳星辦公室時,切身體會到自己在離開。
她收拾好心情去人力資源部找HR,正巧碰見吳雲姍。
中午聽艾薇說,吳雲姍今天是最後一天呆在‘卡萊爾’了。
溫冉沒和吳雲姍打招呼,與她錯身而過去HR那裏了解辭職流程,同時拿了一大堆表。
溫冉從人力資源部走出來時,吳雲姍居然站在走廊上,視線落在她身上。
溫冉與她相視一眼,正往前走,被她叫住。
溫冉停下腳步,看著她。
吳雲姍走近,視線掃過她手上的表,皺起眉頭:“你要辭職?”
溫冉沒說話,隻點了下頭。
吳雲姍看了溫冉好幾秒:“我們聊聊?”
溫冉有些詫異,她們兩的關係,明明很僵。
坐在公司咖啡廳的角落。
吳雲姍攪了攪咖啡:“你為什麽要辭職?”
溫冉不明白她怎麽能如此理直氣壯的問自己隱私,清淡道:“這是我的私事,我沒必要告訴你。”
吳雲姍諷刺的哼笑一聲:“你也是和我一樣被利用的嗎?”
“利用?”
“難道不是?如果不是內定,你能得到‘阿波羅珠寶設計大賽’桂冠?”
溫冉看出她眼裏的不甘和嫉妒。
溫冉覺得浪費時間,站起身:“抱歉,我們沒什麽好聊的。”
“溫冉。”她叫住她,“你不會蒙在鼓裏,被利用了還自動離職吧?”
又是‘利用’兩個字。
溫冉重新坐下:“你有什麽話,說清楚。”
“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啊。”吳雲姍換了腔調,語調緩慢吊人胃口,“也是,像你這種沒學曆,沒資曆,沒背景的人,當然是被人當猴耍咯。”
溫冉不理會吳雲姍的冷嘲熱諷,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熱巧克力,評價:“太甜。”
吳雲姍看她這個態度,更不痛快了,咬牙切齒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去競爭那個沒用的比賽名額嗎?”
溫冉表情閑淡,不作聲。
吳雲姍氣堵,譏嘲:“你不會真以為我是為了打擊你吧?你算什麽東西?”
溫冉仍舊一言不發。
吳雲姍語氣發泄的控訴:
“你是得罪我,但我還沒必要自降身份和你爭,我去爭那個名額,是丁瑤騙我去的,你是不是覺得丁瑤和藹可親得很啊?”
“我告訴你,她可比你想的可怕多了。”
“她上任第一天,就是我和你矛盾那天,我當時確實維護我的組員沒搞清楚狀況就把事情栽你頭上,還說你是賊,那天顏總、總監都在,我自然理虧,丁瑤就告訴我,先認錯承擔責任,我那樣做了,後來她又誘騙我,讓我去參加比賽。”
“我當然不肯,我又不是傻子,我本來就有參賽名額,我去競爭那個名額會樹敵多少我不知道嗎?”
“可是丁瑤說,顏總看見我打壓部門下屬的那一麵,已經沒有好印象,我隻能證明我的價值才行。”
“還說她和顏總有私交,隻要我參賽,就保我贏,後麵的‘阿波羅珠寶設計大賽’也是如此。”
“第二天部門會議,顏總真的來了,他第一次來我們部門參加會議,我就信了丁瑤的話,參加了比賽。”
“我參加比賽,確實贏了,也因為搶了大家的比賽資格失了人心,結果丁瑤給我保證的‘阿波羅珠寶設計大賽’的桂冠,我連十強都沒進,我去找她,她就開始她那惡心的和藹可親那一套來搪塞我,我那時才明白,她就是借此削我的權,並鞏固自己的地位,短短時間,專櫃產品設計部就被丁瑤掌控了。這件事絕不是她一個人能做的,那時顏望舒剛剛掌權,又大力改革,公司反對的人不少,他自然要把自己的人換到有話語權的位置上,他們聯合起來,我當然防不勝防。”
這都是吳雲姍的片麵之詞。
以吳雲姍的人品,溫冉不想再聽。
溫冉麵色冷靜:“嗯,你說的我聽到了,祝你下份工作順利。”
她剛要起身,吳雲姍又開口:“別急啊,我還沒說完呢。”
溫冉沒停頓動作,要走。
“你知道你為什麽能得到‘阿波羅珠寶設計大賽’桂冠嗎?”
溫冉腳步一頓,轉身看著吳雲姍。
吳雲姍:“買你作品的人是誰你知道嗎?我現在理清楚了,從一開始我和你就被他們掌權的人玩弄,利用我之後踢我出局,你洋洋得意得了桂冠又怎樣?還不是被踢出局?至少我清醒,你還不自知。”
溫冉深深吸了口氣:“你錯了,沒有人踢我出局,我是自己離職的。”
說完,溫冉頭也不回的離開。
溫冉回到工位,手上的表被她掐出皺褶,她理了理,放到辦公桌上。
溫冉知道吳雲姍的話不能信,可是挑挑揀揀,紮進她心裏。
溫冉還記得自己的第一次失敗,就是輸給吳雲姍。
當時她不甘,不甘失去參加‘阿波羅珠寶設計大賽’的資格,也質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不適合這行。
為此,她去找顏望舒,問自己輸在哪裏。
顏望舒數落了她一大堆,還說了‘她連合格設計師都不算’這樣傷人的話。
可是,如果吳雲姍說的是真的,獲勝者早就內定,那是不是不管她當時的作品是什麽樣的,她都注定會輸?
溫冉又想起‘阿波羅珠寶設計大賽’前夕,顏望舒和丁瑤都對自己說,一定沒問題,會得桂冠。
隻是安慰?
還是他們本來就知道答案?
溫冉起身,去找陳星,問她能不能查到‘夢歸’是誰拍得的。
陳星說可以幫她問問。
溫冉等到快下班,終於等到結果。
拍得‘夢歸’的人——陳決。
那瞬間,溫冉感覺從背脊涼到了心底,手指都失去知覺。
她想起白偉良曾經問她怕不怕。
她說不怕。
是啊,看人下棋怎麽會怕呢?
可她突然被戳了一下背脊,回頭一看,驚覺自己處於棋盤之上。
溫冉努力鎮定下來。
事情發展到一個結果,可能有一萬種途徑,所以也不一定是她猜想的那樣。
今晚,顏望舒就回來了。
她隻要問他就好了。
隻要他說不是,她就信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