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倒計時

溫冉沒睡著,心裏難過,也珍惜和顏望舒在一起的每時每刻,她根本睡不著。

但車輛停在‘藍嶼風’小區前時,她沒睜眼。

她感覺顏望舒輕輕的、緩慢的挪動身子,連開車門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把她抱起來,動作有多精細呢?

溫冉覺得如果自己此刻睡著了,應該不會被驚醒。

所以,她沒忍住,抬手勾上他脖子,親昵地往他脖子上蹭了蹭。

顏望舒還以為把她吵醒了,語氣安撫:“睡吧。”

溫冉搖頭:“沒刷牙,沒洗澡,不睡。”

顏望舒:“……”

周六,顏望舒到溫冉家陪她。

溫冉穿著隨性的家居服,頭發隨意綁個低馬尾,端端正正的坐在工作室,畫設計圖稿。

她專注時的氣質,嫻靜,溫婉,沉著,還有幾分清冷。

好似這世間的一切紛爭都與她無關,沒有過分的熟絡,也沒有多餘的情緒,淡淡如水,漫不經心,卻也柔情。

這樣的氣質,顏望舒在老藝術家身上見過。

她這樣年輕的,倒是唯一。

哦,不是唯一。

那個玉雕部門的梁子墨,也有七八分這樣的氣質。

顏望舒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見過溫冉和梁子墨站在一塊兒的模樣。

上次他出差,丁瑤還打趣說在公司碰見倆人一起吃午飯,喝咖啡。

顏望舒都能想到兩人相處的和諧氣場。

想到這兒,顏望舒心裏有些煩,抬手捏著溫冉後頸揉了揉。

溫冉微微蹙眉,動了動脖子:“別動我。”

顏望舒懨懨的收回手。

過了一會兒,溫冉轉頭:“顏望舒。”

顏望舒正看手機,抬起眼皮:“?”

她眸色清純:“你可以,幫我揉揉後腰。”

“……”

顏望舒移動椅子,坐近,視線盯著溫冉後腰位置。

她腰直挺,一點不依靠椅背,與他鬆散的姿態全然不同。

她穿的衣服是寬鬆的,但她的腰有多細,他知道。

他伸手,手掌貼向她後腰,鬆闊的衣料被壓下去,她的腰盈盈一握,他輕輕的揉。

晚上,顏望舒帶溫冉去一家味道還不錯的餐廳吃飯。

溫冉給顏望舒夾了一塊加龍:“你今天,是不是很無聊?”

顏望舒瞅她一眼:“不會。”

溫冉不太信這話。

顏望舒放下筷子,漫不經心開口:“我也以為會無聊,但確實沒感覺到無聊。”

這話一落,溫冉信他的回答,是真的。

溫冉彎了彎嘴角:“你明天有公務是不是?”

“嗯。”

“還是在家?”

“嗯。”

“那我明天去你家陪你好不好?”

顏望舒反問:“不會覺得無聊?”

“不會啊。”溫冉搖頭,“上周末去了,也沒感覺無聊,而且我能畫設計圖稿。”

顏望舒唇角輕**笑意:“那明晚,再看電影?”

看電影?

溫冉瞬間耳廓燒起來,斜看他一眼:“再說。”

顏望舒站起身,給溫冉盛了點主食:“這家店的特色,淮揚軟兜長魚焗飯。”

他遞給她:“嚐嚐。”

溫冉嚐了一口,味道不錯,她又多吃了兩口,放下食具,擦嘴。

她胃口很小,這讓顏望舒有些頭疼。

周日早晨,溫冉做了個夢,夢境不太好,她醒了,腦門一層細汗。

鬧鍾還沒響,但她已經不想再睡,於是收拾收拾去‘檀苑’。

溫冉來得太早,王姨有些驚訝,把她引進門:“溫小姐,你吃早餐了嗎?”

“還沒有,他起了嗎?”

這個他,指的是顏望舒。

王姨:“起了,顏先生作息很規律,現在在健身室,你看是待會兒和他一起吃早餐,還是你先吃。”

溫冉往電梯口走:“和他一起吃,謝謝。”

溫冉來到三樓,往健身室走。

她想,他不會又在遊泳吧?

溫冉走進健身室,沒看見人,隻聽見淋浴室的水聲。

她腦海裏蹦出失望,來晚了。

溫冉為自己的想法臉紅,她坐下,雙手撐著臉頰,看著露台外的景色,出神。

顏望舒洗完澡出來時,就看見這樣一幅畫麵。

她穿著漸變淡粉色寬鬆毛衣,下身是淡色羽毛亮片長裙,腳上一雙低幫小白靴,她的頭發懶懶的披在肩上,神色平靜的看著外麵。

顏望舒走路有聲響,溫冉聽見了,轉頭看著他,臉上染笑。

顏望舒心情很好,摸了摸她頭發:“這麽早?”

“醒得早。”

他剛洗完澡,身上有股熱氣。

溫冉突然收斂笑意:“洗澡也抽煙?”

顏望舒的表情,瞬間有些不能形容,僵了兩秒才搶過話語權:“你這麽想管我,得給名分。”

本以為溫冉會害羞臉紅,跳過這個話題。

但她卻很認真的仰著臉看他:“給了名分,就能戒煙?”

於是他答應了:“能。”

溫冉緩慢點了兩下頭:“知道了。”

這時候不是應該給名分嗎?

顏望舒覺得好笑,抬手刮她鼻梁:“知道什麽了?知道了?”

溫冉沒搭理他的問題,摸著自己肚子,柔柔的看著他:“餓了,還沒吃早餐。”

顏望舒輕笑一下,語氣縱容:“行——”

他一手攬住她的腰,把她抱著往前走了兩步才放下:“走,吃早餐。”

吃完早餐,顏望舒開始辦公。

下午,他仍舊有跨國會議。

都是法語,溫冉聽不懂。

晚上,兩人看電影。

溫冉有了上次教訓,沒選愛情題材電影,選了部講傳統手工藝的電影。

電影裏,把傳統手工藝的興衰,刻畫得淋漓盡致。

到了結尾,隻剩蒼蒼老人落寞的背影。

溫冉難免感慨:“這麽美好的技藝,無人傳承,是後人的遺憾。”

顏望舒看這部電影,是從商人角度去看的。

所以,他評說:“太固執,堅持虛無縹緲的原則,明明可以傳承下去的。”

溫冉反駁:“原則就是原則,我不太懂你口中,虛無縹緲的原則是什麽意思。”

“不會給任何人造成影響的原則,不就是虛無縹緲的原則,堅持有什麽意義?”

“確實不會給任何人造成影響。”溫冉從顏望舒懷裏坐起來,轉身看著他,堅定道,“但,那是技藝的靈魂。”

“時代變了,不能一概而論,要會變通。”顏望舒鑿鑿問,“難道不是他無畏的堅持,導致這樣的結局?”

溫冉啞然。

她是站在傳統手工藝人的角度,覺得維護技藝的靈魂重要無比。

她也明白,顏望舒站在客觀角度,加上商人思維重視結果,追溯分析原因避弊而已,並沒有惡意。

但她還是不高興他說的話。

溫冉小臉拉跨:“我們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思維不同,不用爭。”

顏望舒注意到她的情緒,沒說話。

溫冉轉身,摸到遙控器打開燈光,去穿拖鞋:“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她腳還沒夠到拖鞋,就被攬住腰抓回去。

溫冉被顏望舒壓在沙發上的時候,感受到他實實在在的重量,壓得她喘不過氣,她驚呼:“你幹什麽?”

他眸色森森,咬字很重地問:“那誰和你一樣?”

“什麽?”

“我們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思維不同,那誰和你同?”

“……”

他問:“梁子墨嗎?”

梁子墨?

話題轉的太快,溫冉甚至反應了一下梁子墨是誰,反應過來後又在質疑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梁子墨。

溫冉就是覺得,‘梁子墨’三個字從顏望舒嘴裏說出來,離譜。

然後,她反應過來他在吃醋,更覺得離奇。

但不安逸的心似乎因為他的醋意好了一些。

溫冉想了想,淡淡的開口:“我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和我同不同。”

顏望舒剛要張嘴,溫冉食指抵上去:“你要同我吵架嗎?”

這話一落,顏望舒所有話憋回肚子裏。

他坐起身,把人摟起來,剛才的神色消失殆盡,換上一種恣意:“我隻想說一句。”

溫冉故意擺著臉色:“什麽?”

他撥開她臉頰的發絲:“你隻需要堅持你想做的,其他的我都能幫你。”

“……”

他親她額頭:“冉冉,你不會有遺憾。”

他的意思是,她可以堅持他眼裏那些虛無縹緲的原則,而他會幫她解決困境,不讓她遺憾。

雖然他們倆的看法不同,但是他可以平衡。

相比較‘為了你,我願意妥協自己的看法’,溫冉覺得顏望舒這樣更有魅力。

她主動靠上去,在他懷裏蹭了蹭:“顏望舒。”

“嗯?”

溫冉什麽都沒說,用行動表達。

她抬頭親了他一下。

顏望舒理所應當的,加深這個吻。

白偉良的生辰和‘阿波羅珠寶設計大賽’的拍賣會撞了日期。

溫冉沒法回去,把玉雕寄回去。

她給白偉良打電話表示抱歉時,白偉良說,他生辰時她趕不回來沒關係,‘阿波羅珠寶設計大賽’後,她一定得回來。

溫冉悶悶的應聲:“好。”

白偉良突然語調沉:“冉冉。”

溫冉心顫了顫:“嗯。”

“藝術鑒賞多樣,放平常心,比賽輸贏都沒關係。”

溫冉還以為老師要說她和顏望舒的事,沒想到是關心她。

她乖順應話:“我知道的,老師,等比賽結束,我會盡快回來,您別擔心我。”

‘阿波羅珠寶設計大賽’拍賣會在北都藝術館舉行。

溫冉跟隨其他同事一起,提前兩天到達北都。

拍賣會前一天傍晚,顏望舒處理完公事把溫冉從酒店接出去吃晚餐。

溫冉大多時候都沉默著,偶爾笑一下看上去也很勉強。

顏望舒以為她是因為‘阿波羅珠寶設計大賽’緊張。

吃完飯時間還早,顏望舒把溫冉帶去私人室內滑雪場,他給溫冉戴上全部護具,檢查好,牽著她往前走。

他說,滑雪可以緩解緊張情緒。

溫冉好想告訴顏望舒,自己不是緊張,是舍不得他。

可她現在能做的,隻是跟著他在雪場慢慢滑動,然後笑著說,我現在確實沒那麽緊張了。

顏望舒拍拍她頭盔:“那就好。”

顏望舒臨時需要打一個電話,讓溫冉等一下他。

溫冉在旁邊等,感覺有些累,就蹲下。

她剛蹲下,腳下的滑雪板呈‘八字’形狀往下滑,溫冉張著手臂努力保持平衡,顫著聲叫:“顏望舒!顏望舒!”

後來,速度因為坡度加快,溫冉的叫聲直接嘶啞:“顏望舒!!!”

速度變得不可控,溫冉叫不出聲,腦袋一片空白。

然後,她感覺耳邊一陣風,一抹黑色的身影速度極快的越過她,在她前方畫了個半弧形,停在她正麵不遠處。

溫冉看見黑色身影張開手臂,她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慣性的衝上去。

溫冉被顏望舒抱在懷裏,往下俯衝好幾米才停下。

兩人都沒事。

溫冉是後來才知道顏望舒那麽做有多危險。

她那天晚上,居然隻是從他懷裏抬起頭說了句:“嚇死我了。”

而他溫柔的拍了拍她背,喘著氣說:“不怕。

拍賣會當天,北都下起雪。

藝術館外的蒼翠上,綴滿銀花。

溫冉端著熱巧克力站在藝術館走廊上,忍著冷冽看雪景。

聽說,這是今年的初雪。

丁瑤走過來,溫冉禮貌打招呼:“蒙娜,早上好。”

“早上好。”丁瑤走到溫冉旁邊站定,關懷道,“緊張嗎?”

溫冉笑了笑:“還好。”

“我就是來跟你說聲,別、緊、張。”

“啊?”溫冉有些詫異。

“哦,說錯了!”丁瑤眼裏有絲狡黠,“我是來傳達這話的。”

丁瑤是顏望舒學妹,他們關係還不錯,溫冉知道。

但她還是問了一嘴:“顏望舒嗎?”

丁瑤點頭,微微抱怨神情:“你看我多冤,傳個話還得在這兒吹冷風,所以你也快進去吧。”

溫冉有點不好意思,連聲說好,然後和丁瑤往裏走。

走到藝術館內,丁瑤拍了拍溫冉肩膀,語重深長:“別擔心,別緊張,桂冠肯定是你的。”

她語氣太肯定。

溫冉微微蹙眉,想起顏望舒也說過如此篤定的話。

她心裏有個不太樂意的猜想。

可她還沒求證,丁瑤俏皮一笑:“相信我的眼光,我很看好你的作品。”

溫冉這才神色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