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又軟又疼

溫冉回到房間,收到溫媽媽的微信。

媽媽:【冉冉,媽媽會再幫你跟白先生溝通的,這事需要時間,你別難過。】

溫冉緊緊捏住手機,指尖都泛白。

她怎麽能控製不難過呢?

在她坦白後,不管是媽媽,還是老師,其實都沒有從公司影響,或者自身利益方麵來看待這件事。

他們第一位考慮的都是她。

媽媽支持,因為想讓她自由的選擇。

老師反對,因為怕她受傷。

所有人都愛她,但她卻讓所有人都為難了。

明明,隻要她放棄顏望舒,就可以。

可是為什麽,感覺,好難…

溫冉突然很想哭,可是哭不出來。

沒有發泄的口,憋著,堵著,隻覺得更難受。

睡覺前,溫冉收到顏望舒的微信。

是一張照片。

顏望舒穿著迷彩服,支著大長腿坐在堆疊的黑色輪胎上,右臉頰三條迷彩圖繪,下頜微微上揚,少了平時的矜貴,多了點野性。

隻是一張照片,溫冉就感覺心裏又軟又疼。

她平複情緒,打字回複。

溫冉:【這是?】

lune:【真人cs。】

溫冉:【你還喜歡玩這個啊?】

lune:【施澤回北都了,陪他。】

溫冉:【看上去很好玩。】

lune:【下次帶你。】

溫冉:【不用了,我一點不會,會死的很快。】

lune:【你跟著我,我帶你。】

溫冉:【你看上去也不太行,你胸口的紅色印記好像是中彈的標記。】

這條消息發出去後,好一會兒沒收到回複。

溫冉後知後覺,自己是不是太直白了?

他是不是生氣了?

畢竟,他很小氣的。

她正想著,手機震動一下。

lune:【術業有專攻,施澤當過特種兵。】

溫冉沒忍住,手背抵住嘴,笑了一聲。

在靜謐的夜晚,這聲笑有些突兀。

但這是她回來後,真正會心的笑。

溫冉故意:【哦。】

lune:【我會騎馬,射箭,高爾夫,滑水衝浪,滑雪,小提琴。】

lune:【這些都能拿得出手,要不要給你展示?】

溫冉覺得,顏望舒雖然很忙,可業外生活卻很豐富,像一副彩色畫。

lune:【你平時喜歡玩什麽?】

溫冉偶爾看看電影,翟芯頤的邀約也是十次她才出去一次。

除此之外,她的工作室就是她每日的歸處。

與他相比,她的生活,是一副黑白畫。

但在此以前,溫冉從不覺得自己的生活無彩無聊。

可是現在,她突然也想畫一幅彩色畫。

或者,走進他的彩色畫裏。

其實細細想,翟芯頤也是彩色畫,為什麽自己以前並沒有這種向往呢?

大概是因為人。

因為他,顏望舒。

每次一深究自己的改變,溫冉就會發現自己比想象中更喜歡顏望舒。

可是此刻,越喜歡,越難受,也越感覺無助。

溫冉深深吸了口氣平複心緒。

溫冉:【我要睡覺了。】

lune:【晚安。】

溫冉:【[微笑]。】

第二天,溫冉起了個大早,搶了阿姨去給白偉良送降血壓的藥的活兒。

阿姨把托盤遞給溫冉,有些憂心:“冉冉,我今早六點多起來時,白先生工作室是亮著的,他昨晚也不知道睡沒睡。”

溫冉接過托盤,垂下眸。

溫冉以無法形容的心情進了白偉良工作室。

白偉良佝僂著身子坐在工作台前,戴著老花眼鏡,很細致的在勾磨一塊金飾。

溫冉把托盤放下,拿起水杯和藥盒走過去,看著時機出聲:“老師,先吃藥。”

白偉良這才知道溫冉來了,他手頓了一下,放下工具,起身洗了手,把藥接過來混著溫水吞下。

溫冉看見他臉上的疲色,主動道歉:“老師,對不起。”

白偉良把老花眼鏡取下來,握在手心:“你想通了嗎?”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我還是……”她說不下去,但是意思很明顯。

白偉良沉默了好一會兒,把老花眼鏡放到工作台上,朝溫冉伸手。

溫冉走過去,握著他的手,蹲下。

白偉良語重心長道:“冉冉,我不同意你和顏望舒,不是因為商業上的拉扯,是因為你心思太單純,和他不適合,我怕你吃虧。”

溫冉垂下頭:“我知道……”

她都明白。

正因為明白,所以無法任性。

白偉良哽咽:“我隻要一想到…以後…我不在了,萬一他欺負你,算計你,我都不知道,我都無法給你撐腰,我就…就……”

他年紀大了,還能陪她幾個十年?

而她,還有那麽長的路要走。

那麽長的路,婚姻的選擇是重中之重。

先不說顏望舒現在對她是否真心,就算是真心,但感情這種東西,始終如一,太難了。

她性子靜,脾氣弱,氣性卻剛烈,受不得委屈。

這樣的她哪裏是顏望舒的對手?

顏望舒隻要稍稍有點心思,她隻怕萬劫不複。

白偉良無法護她一輩子,但想給她選擇一條風險最小,相對安虞的路子。

溫冉也哽咽:“老師,你會長命百歲。”

“冉冉。”白偉良竟忍不住濕了眼眶,“如果用BNile就能換顏望舒對你一心一意,對你好一輩子,我肯定毫不猶豫的跟他交換,可是不能啊,感情這種東西是自主的,交換不了,你明白嗎?”

溫冉感覺臉頰滑過濕濕的淚花。

她埋頭,額頭貼上白偉良的手背,噎著嗓子:“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擔心我。”

她忍住哭聲,可瘦弱的肩膀、背脊都控不住的微微抽搐。

白偉良壓著嗓子:“冉冉,老師對你沒有任何要求,就這一個,可以嗎?啊?”

溫冉不應聲,隻是眼淚啪嗒啪嗒的掉。

白偉良上次見溫冉哭,還是她剛來M國時不久。

現在,她哭,他感覺跟剜心一樣。

但他不能心軟。

可他又,怎麽能不心軟呢?

那天晚上,溫冉胃疼,可是隨身的胃藥吃完了,她隻能去找阿姨。

阿姨從備藥箱裏找出胃藥,給她吃了一顆,陪她回房間。

阿姨不放心,又去敲白偉良的房門,告訴他溫冉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白偉良表示知道了,讓阿姨晚上多注意一下溫冉。

半夜,白偉良睡不著,也放心不下她,起身去看她。

看見她小臉慘白,汗漬伶伶。

他立馬就慌了,叫人找來家庭醫生。

醫生檢查了一番,結合阿姨說的,溫冉這兩日吃不下東西,推斷是胃炎。

他建議先掛水,好轉後可以去做個整體檢查。

白偉良采納了醫生掛水的建議。

醫生給溫冉掛了水後離開房間。

阿姨披著毛衣外套坐在溫冉床邊,看著白偉良:“白先生,你先去睡吧,我在這兒守著。”

白偉良搖搖頭。

他不放心她,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陪了她一宿。

清晨時,白偉良突然聽見溫冉說話。

他睜開眼睛,看見阿姨半靠在床頭睡得很沉。

白偉良急忙起身,腳下軟麻差點跪倒在地上。

他僵硬卻快速的走過去:“冉冉?”

溫冉睜開眼睛,視線迷糊好久,然後輕聲:“老師,對不起。”

白偉良在遇見溫冉之前,一直覺得自己感情淡泊。

是她改變了他。

他當做親孫女養大的,他怎麽能不心軟呢?

溫冉再次醒來時,看見陌生人嚇了一跳。

白偉良立馬按住她的手:“別動,醫生給你取針頭。”

溫冉這才發現手上輸了液。

她對昨晚的記憶有些模糊,但是細細想能想起一些。

醫生把東西收撿好,然後說了些日常囑咐才離開。

溫冉看著白偉良:“老師……”

她的嗓子幹澀得很,就像被噎住一樣,發聲很艱難。

白偉良用手背探了一下溫冉額頭,又對比自己的,還是不放心,開始四處看:“體溫計呢?”

找不到,幹脆不找了。白偉良站起身:“我去拿體溫計,再量一下。”

“老師。”溫冉又叫了一聲。

白偉良站在門口,頓了兩秒才轉身:“你和顏望舒的事,我重新考慮了,但你得先好起來。”

輕輕的閉門聲,溫冉眨了眨眼睛。

隨之,她心顫顫的激動開心起來。

可這樣的心情沒撐過三秒,她又很難過。

因為知道白偉良的妥協,不為其他,隻因為疼愛她,僅此而已。

溫冉量了體溫,燒退了。

她喝粥吃藥時,都時不時往坐在沙發上的白偉良身上瞟。

她大概知道他的態度,但是也想親耳聽他說。

阿姨收撿水杯時,貼心問:“冉冉,中午有什麽想吃的嗎?”

溫冉想了想,乖巧的笑:“阿姨,你會做蛤蜊豬肝麵嗎?”

“啊?”

溫冉沒忍住,笑出聲:“阿姨,我隨便說的,你做什麽,我就吃什麽。”

阿姨嘴裏嘀咕著“蛤蜊豬肝麵”,一臉迷茫的離開房間。

看她走出房間,溫冉下意識轉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白偉良,她嘴角的笑意還未收,看見白偉良冷著臉睨著自己,立刻收斂笑意抿著唇低下頭。

白偉良把手上的雜誌合上,語氣酸:“現在有胃口了?”

溫冉不敢搭話。

白偉良站起身,背著身子走到窗邊:“兩年前的晚宴,我見過顏望舒。”

兩年前的晚宴?

溫冉推斷,應該是她和顏望舒第一次見麵那次。

白偉良:“BNile計劃入駐國內市場當時是保密的,不知道他從哪裏知道這事,主動提出由‘卡萊爾’幫助BNile完成入駐國內市場計劃。”

“他想和BNile合作嗎?”

“說是合作。”白偉良轉身,“但他要BNile5%的股份。”

溫冉眨了眨眼睛,顏望舒,想控股BNile?

“並且…”白偉良語氣重,“是他私人要。”

溫冉想不出顏望舒的目的。

白偉良往床邊走:“他當時帶了一份如何幫助BNile入駐國內市場的企劃書。表麵上,每一條都是對BNile的幫助,實際是告訴我,隻要我拒絕,上麵的每一條幫助都將是BNile入駐國內市場的阻礙。”

“……”

“他這人做事,表麵留一線,實則已經絲毫不留情的把人後路全部堵死。”

“……”

“當時他才27歲?年紀小,野心可不小。”白偉良涼涼的笑了一聲,“她姐姐交權給他之後,他動作很大,看似激進,實則步步穩妥,這絕不是他握權之後才有的計劃。”

“……”

“對於BNile入駐國內市場,他已經出手了,隻是礙於我們雙方的地位,沒擺明而已。”

對於這件事,溫冉道:“這件事我問過他,‘卡萊爾’目前的重心是下沉市場,他想在BNile入駐國內市場之前穩定下沉市場,BNile入駐國內市場後,他的態度是觀望,並無意主動和BNile為敵,他的意思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不想他人坐收漁翁之利。”

白偉良思了兩秒:“這話是對的,正因如此,‘卡萊爾’和BNile沒有起過任何正麵衝突。但是冉冉,如果顏望舒找到了對BNile一擊致命的途徑,你覺得,他會放過BNile嗎?”

溫冉冷靜的想,得出答案:不會。

站在顏望舒的角度,BNile是個強勁有力的競爭對手,如果有機會一擊致命,肯定不會手下留情。

但他說過,她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