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番外(二)

溫冉二十四歲生日,顏望舒送的生日禮物是一枚胸針。

正是她第一次見他時,他帶著的那枚黑鑽胸針。

溫冉語調軟軟的調侃:“顏總,你這麽個送法,等我老了,身價可不菲。”

顏望舒悠悠笑了一下,眷戀的親她。

後知後覺,溫冉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五月份的時候,溫冉的‘月’獲獎了。

以辛西婭的身份,獲得金獎。

溫冉拒絕了所有采訪,把喜悅全部報答在她的繆斯身上。

畢竟,是對他的思念,才有了‘月’。

她的報答讓顏望舒徹底饜足。那是很長的一個夜晚,事後,他緊緊的抱住她。

他抱得太緊,像是她隨時會消失一般。

溫冉的‘月’被行內雜誌公布設計圖稿,上麵有一句溫冉親手撰寫的解說。

——I Love you to the moon and back.

這句話是溫冉偶然在一本外文童話書裏看到的。

名字叫《猜猜我有多愛你》。

小兔子看見了黑壓壓的星空,她認為沒有什麽比天更遠了,於是,她對大兔子說:我愛你,一直遠到月亮那裏。

大兔子愛撫地說道:哦,那真是很遠,非常非常遠。

大兔子低頭親吻小兔子,對她說:I Love you to the moon and back(我愛你,一直遠到月亮那裏,再繞回來)。

其實這個故事不是講愛情。

但溫冉覺得,她愛顏望舒,一直遠到月亮那裏,再繞回來。

嗯…可能還要更多一些。

所以上天啊,請多給我時間,好不好?

六月,‘卡萊爾’官宣與BNile合作,並且公布一直神秘的‘夢歸’設計師就是白偉良的關門弟子,辛西婭。

兩個公司早就存在合作意向。

溫冉看見這份報道,笑出聲。

哪有早存在合作意向?

也是這個月,溫冉把李婉從老家勸說回來。

李婉回來那天,溫冉去機場接她。

因為翟程敬要回M國處理一點事,所以順道和溫冉一起去機場。

李婉出來時,翟程敬還沒去候機室,淡淡的打了個照麵。

溫冉介紹翟程敬:“這是我師兄。”

又介紹李婉:“這是李婉。”

李婉禮貌點頭:“師兄好。”

翟程敬笑:“你好。”

翟程敬走後,李婉和溫冉往機場外走。

突然,李婉停下腳步,捂住胸口:“冉冉!”

“嗯?”

“你師兄…”

“啊?”溫冉不明白。

“你是辛西婭,那你師兄就是…是Mr.翟!”

溫冉表情木訥,點頭:“對啊。”

李婉皺起小臉:“那我怎麽能叫他師兄呢!他是我老板啊!!”

溫冉被李婉逗笑了,挽住她胳膊安慰她:“你還沒入職BNile呢,他暫時還不是你老板,你是我朋友,叫師兄挺好的呀。”

“不好不好,太沒禮貌了。”

“我師兄人很隨和的。”

過了會兒,李婉又說:“Mr.翟的設計真的很震撼,我曾經還和同學做過學術研究,沒想到今天居然見著本人了。”

“那你上班後,還能見好多好多呢。”

“但是好可惜,他近幾年都沒新作品。”

“有的。”溫冉說,“我師兄閑暇時間都有專注設計,隻是沒再公開自己的作品而已,你想看,以後可以去他家看。”

“不了不了。”李婉雙手擺動拒絕,去老板家裏品鑒老板的作品,她感慨,“太誇張了。”

李婉能回來,溫冉是真的高興。

看見她現在這樣的狀態,她更高興。

溫冉覺得,好像所有的事都開始美好。

包括那位死了的陸先生,都奇跡般地活了。

九月份,那位陸先生聯係上白偉良,希望定製結婚對戒。

陸先生在玉和,白偉良那段時間恰巧風寒,於是溫冉成了客戶對接橋梁。

對於溫冉要去玉和出差這件事,顏望舒拿來做文章。

讓她臨走前,願願意意被他折騰好久。

結果呢?

她剛到玉和第二天,就看見娛樂新聞。

——‘卡萊爾’總裁顏望舒與鄢染甜蜜同框,疑似破鏡重圓。

關鍵是,溫冉點進新聞頁麵,有一張照片,是顏望舒舉著酒杯對鄢染笑。

顏望舒解釋,說沒對她笑,都沒看見她人在哪兒。

溫冉嚕嚕嘴,假意不高興。

顏望舒哄了一會兒,最後掛斷視頻電話。

溫冉洗完澡出來,看見顏望舒的微信。

lune:【看微博。】

溫冉打開,看見顏望舒發了一條微博。

配圖是‘月’的設計圖稿,以及顏望舒帶著‘月’的手部照片。

配字:J'ai envie de vivre avec toi。@辛西婭_lune

他居然@她了!!!

就這樣,顏望舒和溫冉的戀情公布,還在網上引起一陣熱度討論。

溫冉看了幾條熱評。

網友:我法語專業的,我來翻譯,J'ai envie de vivre avec toi的意思是‘我渴望與你一起生活’,是官宣表白!

網友:我雖然小學文憑,但我知道,‘望舒’是月亮的意思,作品定名‘月’,歸屬性很明顯…嘿嘿。

網友:I Love you to the moon and back我可以翻譯,意思是‘我愛你,一直遠到月亮那裏,再繞回來’。

網友:沒人發現設計師微博名後麵跟的‘lune’,在法語中是月亮的意思嗎?

網友:沒人知道希臘神話中的辛西婭是月亮女神嗎?劃重點:月亮女神!

網友:學到了學到了,今天是知識充沛的一天。

網友:別說了,我腦子裏全是月亮了!!!

網友:看不懂,但是大為震撼!

網友:……

溫冉還沒離開玉和,顏望舒因為公事到達玉和。

顏望舒這趟來,是為了今年的‘卡萊爾’晚宴,今年的‘卡萊爾’晚宴在玉和舉辦。

顏望舒這一趟來,有些波折,溫冉見著一個熟人。

淩律師。

還有…他老婆。

回滬城時,溫冉聽說那位淩律師很早就結婚了,在她老婆十八歲時,就在國外登記。

結婚,是顏望舒和溫冉都默契避談的話題。

跟死亡一樣,避談。

可是死亡,還是來到他們身邊。

2022年,‘卡萊爾’發訃告,公司創始人之一卡萊爾女士與世長辭,享年103歲。

那幾日,顏望舒睡得不安穩,溫冉好幾次不舒服的醒來,都是因為顏望舒把她抱得太緊,太緊。

這時,溫冉就會立即睡意全無,回抱住顏望舒。

她也害怕。

2025年,九月。

五年生存期,順利度過。

溫冉永遠記得那天。

記得她和顏望舒從醫院回家的路上。

天好藍。

雲好白。

陽光微微刺眼。

是平常的一天。

又是最特別的一天。

在一個長長的紅綠燈路口等候時,顏望舒握住溫冉脖頸,湊過去親吻她。

但是因為安全帶,沒吻到。

場麵莫名的滑稽。

顏望舒放開溫冉時,手指碰碰她臉頰,轉過身看著車窗外,手指抵著唇,笑出聲。

那天回家,顏望舒就求婚了。

溫冉很震驚,細細想,也不算預料之外。

是他們倆,都在等的日子。

顏望舒是早有預謀的,溫冉前腳答應了求婚,顏望舒後腳就把請柬發出去了。

他安排好了一切。

又或者說,他準備好了一切。

那年年底,顏望舒35歲,溫冉28歲。

在一個小島上,在親朋好友的見證和祝福下,顏望舒和溫冉成為夫妻。

儀式結束拍大合照時,顏望舒托著溫冉臀部把她舉抱起來。

她的婚紗裙擺拖得很長,如一汪小茉莉花傾瀉。她一隻手撐著顏望舒肩膀,一隻手扶著頭上價值不菲的古董王冠,笑得有些僵硬。

後來好多年,她都耿耿於懷那張照片,嗔怪顏望舒不該把她抱那麽高。

婚後日子是什麽樣呢?

其實和婚前沒什麽不同,畢竟他們已經住在一起很長一段時間。

硬要選一個詞來形容的話,應該是:陪伴。

溫冉在工作室做手工藝時,顏望舒無事會去旁邊坐著,偶爾伸手給她揉揉腰,他不嫌無聊;

顏望舒在書房忙碌時,溫冉會捧著平板坐在旁邊畫設計圖稿,他遞來點心,她就張嘴,有時她也給他遞上一塊;

出差時會視頻,會分享照片,會帶禮物;

閑暇時會窩在一起看電影,出去吃飯,偶爾也會朋友聚餐,旅行也會去……

日子一天又一天,歲月一年又一年。

一起走過的路留在彼此的心裏,看過的世界展現在溫冉的作品上。

在婚後的第三年,溫冉生下一個可愛的小公主。

那年,顏望舒38歲,溫冉31歲,做了爸爸媽媽。

女兒的名字是顏望舒取的,叫顏茉。

溫冉隱隱約約,聯想到兩人初次見麵的茉莉園。

顏茉是個很漂亮的小女孩兒。

她出生時,眸色很淺,頭發也是淡淡的栗色,跟顏望舒一樣。

可是長著長著,她眸色就深了,最後,連頭發也黑了。

但她依舊很漂亮。

顏茉初中時,早戀了。

顏望舒語詞犀利地教訓了顏茉,顏茉哭著把房門關上,拒絕溝通,哭得昏天暗地。

也是這時,顏望舒把溫冉攬在懷裏,說:“女孩子還是像你好。”

溫冉疑惑:“?”

“戀家,聽話,把家人放在第一位才是對的,外麵的男人有什麽好?”

當年,他可不是這樣的,他抓住她聲聲質問。

——在你的家人和我之間你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家人,那我算什麽?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

這時,顏茉哭聲一頓,打開門,一把鼻涕一把淚:“怎麽不好了?你對媽媽不好嗎?”

不等顏望舒說話,顏茉又說:“還有施澤叔叔,他對菲菲阿姨不好嗎?”

隨即,關上門,又開始鬼哭狼嚎。

最後,溫冉去顏茉房間,跟她講了一個很美好的愛情故事。

顏茉哭得眼睛都腫了,抽抽涕涕:“你講的,是你和爸爸的故事。”

“你怎麽知道?”溫冉的故事中,可沒道名字。

“爸爸雖然霸道、固執、不講理,但他愛你,和你說的故事裏,一樣。”

溫冉笑:“所以你知道什麽是愛對不對?所以,你喜歡的男生,要像爸爸對媽媽這樣,才行。”

顏茉在心裏衡量,和爸爸比,那還真的差遠了。

因為顏茉知道她爸爸的一個小秘密,每年八月,她爸爸會去給她媽媽祈福,三跪一拜,1088階梯。

溫冉四十五歲那年,白偉良因病去世。

白偉良去世前,在ICU,隻見了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溫冉,不是翟程敬,是顏望舒。

整個葬禮期間,顏茉哭得稀裏嘩啦,溫冉從始至終沒掉一滴眼淚。

她胸前帶著白花,周到禮貌地照顧每一位來和白偉良告別的人。

葬禮過後,溫冉生了一場大病。

顏望舒放下手上所有的工作,照顧溫冉。

顏茉覺得,要找到爸爸對媽媽這樣的,怕是太難了。

溫冉七十歲那年,基本是在醫院度過的。

她沒熬過那年的冬天。

那年冬天太冷了。

顏望舒一直握著她的手,也捂不暖和。

顏茉還記得媽媽去世那天,病床前,爸爸握著媽媽的手。

媽媽聲音很小,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做手術前,說有話要跟你說。”

媽媽做手術,是在二十三歲那年,那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

顏茉不知道那些事,她看見爸爸點頭,表示記得。

“當時你讓我手術後再說,後來一直忘了跟你說,現在說,好不好?”

爸爸又點頭。

顏茉第一次,看見爸爸掉眼淚。

她的爸爸,是多麽厲害,攪動風雲的人啊。

怎麽能掉眼淚呢。

她受不了這一幕,背過身去。

直到機械的一聲:‘嘀——’

顏茉轉過身,看見爸爸輕輕吻了一下媽媽的手指,緩緩放下。

他站起身,彎腰,顫抖的唇落在她尚有溫度的額頭上,然後,手指輕輕碰碰她臉頰。

爸爸太愛媽媽了,所以媽媽去世,他一定很難過,很痛苦。

顏茉這樣覺得。

可是爸爸卻依舊和往日一樣,早早起床,早早睡覺,偶爾鍛煉,食欲也很不錯。

顏望舒八十歲那年,熱鬧的過了壽辰。

晚上,他回到房間,拿出一枚戒指看了很久。

他還能想起溫冉去世前說的話。

——如果早知道我會這麽愛你,第一次見你的那個夜晚,我把茉莉花枝放在你麵前,你問我為什麽要折花時,我會說,我愛你。

是啊。

這樣就能多相愛兩年。

她好像,是這個意思。

顏望舒淺色的眸看向窗外,那裏有一片茉莉花園。

不是當年的。

卻能想起當年的畫麵。

那時,她還是個小姑娘,而他尚年輕。

顏望舒把手上的戒指放入盒子裏。

他記得她的所有,遵守三十歲時對她的承諾,活到了八十歲。

現在,他終於可以去見他的妻子了。

他的妻子二十歲,穿著白色裙子,帶著珍珠耳釘,笑得很好看,給他折了兩株茉莉花。

而他二十七歲,覺得她很好看,提醒她不該折花。

她說:“我沒事,您喜歡就行。”

不對。

她說的是:“我愛你。”

第二天,‘卡萊爾’發訃告,公司第四任執行總裁顏望舒與世長辭,享年80歲。

(完)

「太傷心了,補一張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