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水花

體育老師站在終點處,手裏掐著一塊表,神態嚴肅,頗正式地揮了下胳膊。

霎時間,站在原地的四人已經飛奔出去。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許霓笙聽見身前身後都有女生尖叫地喊著容與的名字。

她靜靜扭過頭,毫不在意的帶回視線。

不知何時,圍觀的人中多了些許外班的女生。

50米測試比想象中結束的快很多。

容與走到體育老師的身邊時,許霓笙看見不苟言笑的老師此時嘴角已經溢出了笑容,十分滿意的衝他點了點頭。

看來他的成績很理想。

在無數視線的注視下,許霓笙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氣,扯下肩上的校服遞到容與麵前,另一隻握著水瓶的手自然的垂於身側。

“我本來還想著你能幫我多拿一會兒呢,誰知道這衣服還沒捂熱乎你就送回來了。”容與衝她揚了揚笑容,目光微側,自嘲地搖搖頭,最後還是把校服接過來穿上。

許霓笙看著他,像是要說什麽話的樣子,可最終什麽也沒說。

容與不耐煩的揉了揉頭,眯眼定睛兩秒,手停在烏黑的發間,襯得他手格外白,骨節修長又精細。他往前靠近一步,見她後退,徹底沉不住氣。“許霓笙,你今天是打算徹底不跟我說話了?還是我讓你幫我拿衣服,你 生氣了?”

見鬼。

他什麽時候這麽小心翼翼的猜測過一個女生的心思過。

他這石頭都砸過去了。

人家卻連一個水花都不肯給。

嗬,沒想到他也會有今天。

暗戀是最易惹人生妒也是最易無疾而終的感情,向心而生,由心而滅,不需要任何人的參與,容易保全,卻更易毀滅。

因為最近幾段時間所發生的事,蘇晏晏以為她和周櫟末的關係已經相熟起來。她軟磨硬泡托其他同學要到了周櫟末的QQ號,光明正大的在添加理由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蘇晏晏的指尖頓在屏幕上,一個人呆呆的發愣。她的嘴角處扯出一絲苦笑,手機屏幕上的字讓她久久不能忘懷。

“已拒絕”三個字就像是一根又長又粗的刺,活生生的刺進她的心裏。周櫟末就像是這根刺一樣,留在心上,會紮在肉裏時不時讓她心痛。拔出來,她會逆血而亡。

上課鈴驟然打響,劃破寂靜的長廊,室外陽光依然耀眼,萬物似是被塗了一層流金,樹影斑駁,光影璀璨。

一片陽光透出窗子,將容與的棱角調成柔和的朦朧。許霓笙還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一上一下眨了兩下,光影結合起來,竟讓她看到了容與的另一番樣貌。

昨天自習課的時候,班主任按照班級排名將班級同學重新排位置,同學按照排名高低從中央往兩邊擴散開坐。

許霓笙正坐在中央的講台後麵,容與成為了她的新同桌,蘇晏晏是她的後桌,黎生則成為了容與的後桌。

“這道題你有沒有更簡單的做法。”容與用右手拄著頭,側頭看著許霓笙,左手輕握成拳敲了敲她的桌麵,將一張數學卷子放在她的桌麵上。

立體幾何那道題的題號被用鉛筆圈了出來。許霓笙仔細看了兩遍題幹,從桌麵上拿過鉛筆在幾何圖上輕輕的畫了兩道輔助線,末了,將卷子扔回到容與的桌麵上。

這個過程用了不到三分鍾,許霓笙全過程沒有看容與一眼。她靜靜攤開政治書,在書上畫出關鍵詞。

若問許霓笙如何能拿的班級第二,她絕對靠的是題海戰術和刻苦背書,因為如果是她真有得天獨厚的天賦,那也不至於選擇讀文。

但容與不同,他靠的是天賦。因為擁有天賦,他無論是學文學理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成為人群裏的佼佼者。

如果他想學。

在許霓笙這裏碰了個閉門羹,容與覺得無趣,索性轉過身去,拿起蘇晏晏桌麵上的格尺把玩起來。

“你也想問我數學題?我不會。”蘇晏晏皺眉往了他一眼,從座位上輕輕站起想要拿回自己的格尺,容與卻不安分的把身子往後傾,蘇晏晏撲了個空。

“我沒說要問你數學題。”容與話風朝著蘇晏晏,眼睛卻朝著許霓笙看。

陳笙眼裏驟寒,索性坐回到位置上,不再與他爭搶。

“我說你倆。”容與痞氣地拿著格尺指了指許霓笙和蘇晏晏,勾了勾唇角,意圖煽風點火,自顧自的說道:“蘇晏晏你被許霓笙傳染了?怎麽也變得這麽無趣了。”

“這道題我不會,你教我。”許霓笙違和的拿出一本練習冊就懟到容與的麵前,再近一厘米練習冊就會橫切在他的喉嚨處。

容與愣了一下,似是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他幹笑了兩聲將格尺放回到蘇晏晏的桌麵,尷尬的接過了許霓笙的練習冊,一邊看一邊低頭說:“你得小心點,傷了我可就是你的過失了。”

“會不會。”許霓笙低聲質問。

容與輕輕掃了兩眼,發現是必修一的知識點。“確定地方時,判斷晝夜長短,判斷正午太陽高度角,這些你都不會?”容與難以置信的問道,這些知識都是一個月以前學過的了,她現在還不會?

“老師教的時候沒聽懂,我不會。所以呢,你會嗎。”

“你過來。”容與將練習冊鋪在兩人的書桌中央,隨手拿起了許霓笙的自動鉛筆一邊畫一邊講解:“首先,在光照圖中,太陽直射點所在的經線為正午12點,晨昏線所包圍的白晝部分的中間經線為12點,晨線與赤道交點經線的地方時為6點,昏線與赤道交點經線為18點,依據每隔150,時間相差1小時,每10相差4分鍾,先計算兩地的經度差,再轉換成時間,依據東加西減的原則,計算出地方時……”

沒過多久,天色驟變。

北方的秋天總是異常的短暫。

這一場秋末的暴雨來得急促猛烈,瓢盆大雨傾潑而至,交織成薄霧彌漫開來。

秋日天涼,雨越下越大,一扇沒有關嚴的窗戶被風驟然吹開。雨絲透過窗戶斜斜吹進來,幾絲雨甚至順著風甩許霓笙的身上。

陰天的大雨一聲聲的砸在玻璃上,模糊了視線。雨順著欄杆澆上了地板,烏雲聚集作亂,連綿的雨幕籠罩了學校,覆蓋在操場上,圖書館,台階,牆壁,玻璃窗,所有的一切被遮擋在朦朧的水霧中,整個教學樓像是陷進了風波水浪之中。

教室外風起雲湧,教室內的同學卻一如既往的安靜閑適。

蘇晏晏用雙手拖著臉頰發呆,隔離雨聲後,隱約還能聽到容與給許霓笙講題的聲音。

“先求所求地區與太陽直射點的緯度差,若所求地和太陽直射點在同一半球,取兩地緯度之差,若所求地和太陽直射點不在同一半球,取兩地緯度之和,再用90度減去兩地緯度差即為所求地的正午太陽高度……”

“喂!”突然間,一把格尺“當當當”的敲在蘇晏晏的桌麵上,她緩緩抬起頭,發現有人抬腿踩上了她同桌的椅子。

理實驗班的同學?現在還在午休,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什麽事。”蘇晏晏的眼尾掃到寧平萍身上,表情頓時掠過不滿。

“我跟你說話呢,你不看我莫不是看不起我?”

“……”蘇晏晏沒有理她,眸色更寒。蘇晏晏悠閑地轉著筆玩,根本不屑搭理寧平萍,望著她的眼神極為嘲諷。

寧平萍是誰?高一理實驗班裏出了名的脾氣暴躁的不良少女,她仗著認識幾個社會青年認了幾個哥哥就不把人放在眼裏,到處樹敵。最關鍵的是,她也喜歡周櫟末。

不過她和蘇晏晏還不一樣,寧平萍對周櫟末當眾告白,因為這件事還被老師叫到辦公室教育,但是周櫟末拒絕了她。

蘇晏晏自動的忽略了寧平萍的存在,開始從腦海中勾勒周櫟末的五官輪廓。柳眉入鬢,淺棕星眸,鼻梁高挺,眉骨立體。

想到這裏,蘇晏晏笑靨如花,墨般眸色在細碎的陽光下,美得剔透。她迷蒙著一雙眼,困意已經再次襲來。

寧平萍哪裏受過這樣的無視,她也不注重時間場合,直接搶過蘇晏晏的書包提起了起來,她快速抖了兩下,將蘇晏晏書包裏的東西都倒了出來。

當然也包括那天與周櫟末同路時買的筆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