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我講給你聽

第一節是地理課,許霓笙華麗麗的用手拄著頭睡著了。

再恢複神智的時候,她聽見了地理老師叫她名字的聲音。

許霓笙迷迷瞪瞪的站起身,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撲通撲通直跳,她蹙眉輕了輕嗓子, 舌頭微微打結道:“我,我不會這道題。”

“不會還不聽?”地理老師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說話略帶口音,生氣的時候兩眼一眯,神情卻又沒那麽恐怖。

許霓笙啞然,沒有為自己辯解。

她的確是上課睡著了,所以沒必要搶話來惹老師生氣。

地理老師拿著手中的黑色棍子點了點黑板旁邊的白板,聲音拔高了一倍。“許霓笙你看看你的位置在哪裏,班級第二。地理呢?五十六分,都沒有及格。其他科都好,所以是故意不好好學地理?”

許霓笙微微垂眸,手指落在桌麵上抓著筆微微轉了轉。

見許霓笙無話想說,地理老師沉沉的歎了口氣,沉聲說道:“坐下吧, 等下課了去辦公室把這道題講給我聽。”

“嗯。”許霓笙淺淺的應了句, 接下來的時間,她都很用心的在聽課。

下課鈴響,老師夾著書走出了教室,走到後門口時還不忘再提醒許霓笙一句:“你到我辦公室來。”

許霓笙起身就走,走過容與身邊的時候,她的袖子被勾住了。

容與伸出手指夾住了她的校服袖子,淡淡地笑了一下,微昂起頭時神色中帶有一份兒天生的矜傲:“剛才那道題聽懂了?”

許霓笙低眸回看他,下意識的語氣低落:“沒太聽懂。”

“一會兒回來我講給你聽。”

許霓笙驚奇地揚眉看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好像關係就那麽莫名其妙的緩和了。容與說話的口氣,就像是之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她愣怔著看他,疑慮著要不要先去地理辦公室再說。

容與以為她沒聽見,遂又換了套說辭:“我的解釋更通俗易懂些,回來說給你聽。”

他說話的口氣太過熟稔,笑容親切又陽光,許霓笙一時晃了神,快速地點點頭說:“好。”

耽擱了幾分鍾後,許霓笙終於推開了地理辦公室的門。

走到地理老師麵前,許霓笙聽見她語重心長的問:“你以後想要學文學理。”

許霓笙思索了下,果斷的回複:“文。”

“討厭學地理?”

她錯開老師的目光,語氣篤定:“不是。”

“那我講課你能不能聽的明白?”

許霓笙咬唇,虛偽的應了聲:“能。”

她和其他同年級的人一樣,不肯在老師們麵前承認自己的不開竅和對學業的無能為力。

如果可以,誰不想當老師們眼裏的優等生?

雖然在朝氣蓬勃的年紀,許霓笙也想同其他人天賦異稟的人一樣,驕傲的將自己與平凡的人劃開線。但卻悲傷的發現,自己怎麽也學不好地理這個現實。

或是說,她很幸運的在一開始就知情了這件事,而不是在努力不服輸的拚搏後無奈的承認自己的短板。

人都是有短板的。

最起碼大多數人都如此。

很多人為了這不服輸的一口氣吃盡苦頭,為了證明自己不差那些聰明的人半毫。可事實就是如此,有些天賦的存在本就是一個讓人望塵莫及的高度。

人們總說,成功要靠天賦和後天努力。但總是恰恰忘記,有些高度本來就是沒有天賦的人無法企及的。

許霓笙自認她在學習上是沒有天賦的。

她雖因為一次考試被人冠上了莫須有的“學霸”稱呼,可隻有她自己知道,人們眼見的真實背後的真相是什麽。

她的思緒飄遠,但還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應著地理老師的話。

直到一個人進來,她的思緒完全斷裂開來。

是邶淩恒。

他手裏拿著一本練習冊,走到另一名地理老師身邊問題。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

邶淩恒是來虛心求學的。

而她卻因為上課睡覺而被老師叫過來問話。

多諷刺。

一瞬間,許霓笙覺得自己又被“高低”兩個字同邶淩恒一起束縛住。

如果不是曾經的自己努力的追逐著邶淩恒,不斷的用他的優秀警醒自己,恐怕自己此時便無法站在這裏。

蘇晏晏多次向許霓笙表示過自己對她的欽佩,因為許霓笙看起來並沒有因為庸俗感情“喜歡”所束縛。

可隻有許霓笙自己知道,如今的千錘百煉隻不過是當時卑微到塵埃裏後的觸底反彈。

有些人表麵上看起來活的精明透亮,其實拔皮抽骨之後,其實大家都一樣。

她曾經那麽喜歡他。

蘇晏晏曾問過許霓笙,如果有一天遇見了比邶淩恒好的人,她還能不能做到義無反顧地心動嗎?

邶淩恒好不好她不知道。

但是她深知喜歡過的人是不能拿出來比較的,萬一比較出了優勝略汰,自己更喜歡前者多一點該怎麽辦。

所以她從不比較。

因為她知道,比較是沒有意義的。畢竟誰能夠保證,那所謂的多出來的一些喜歡裏沒有摻雜遺憾的成分?

沒過多久,她的走神終於被地理老師察覺,老師放緩了語氣,岔開話題問她:“今天為什麽上課睡覺,昨晚沒休息好?”

“我……失眠了。”

許霓笙此刻都不用轉頭,卻感覺到那股熟悉的自卑感湧上心頭。

“算了。”地理老師無奈的看她一眼,暫做放棄“你回去好好休息,上課好好聽課,有不會的問題就來找我。”

“謝謝老師。”

“回班級吧。”

轉過身的時候,許霓笙盡量的把視線拉回到可控製的範圍內,卻還是無可避免的遇見了邶淩恒的目光,他看她時的眼神裏含著隱忍的愧疚和溫柔。

她自己卻覺得丟臉。

許霓笙拽門出去,心情有些複雜難平。

明明自己不再喜歡那個人,可以這種方式碰麵,她的心情有些別扭。

現在想想,那些深刻愛過喜歡過的人最後都老死不相往來好像也有些道理。

沒有喜歡這個借口,再見都沒有理由。

回到班級後的許霓笙默默的找出了下一節課要用的書,表情放鬆而冷漠,正當蘇晏晏要興衝衝的與她搭話時,她已經快上一步把頭埋進臂彎裏。

她昨夜又失眠了。

黑夜肆無忌憚的占領每一寸空間,全寢室都已安然入睡,隻有許霓笙自己一個人在**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她每日都是第一個爬上床的,可每一天她都是四個人入睡最晚的。

她向來入睡過程很長。

如果單單是入睡過程長那還不算頭疼,讓她頭疼的是,她很容易在入睡的過程中越來越精神,最後導致她失掉幾個小時的睡眠。

懊惱時,背後的脊梁骨被人用圓珠筆輕輕地戳了戳。

許霓笙明明白白地往後看,眼中平靜無波,什麽都沒說。

容與偏頭仔細盯著她看了幾眼,緊接著莫名的笑了聲,聲音明快得有些做作:“還好,我還以為你哭了。”

許霓笙與他眼神交會,斂容說道:“我為什麽要哭。”

“好學生被老師訓哭難道不是常見的戲碼?”陳向湊過身來,興致勃勃的過來湊熱鬧。

許霓笙抬眼看陳向,肩膀微微向後一張,坐直了身子問他:“純情校園劇的常見戲碼?”

陳向被她單刀直入的問題說了一愣,茫然的抬手揉了揉頭,失笑道:“我沒看過,我猜的。”

“看來是日常生活裏累積的素材經驗。”許霓笙板著臉調侃道,隨後快速地瞥了容與一眼,沒有再講話,目光漸漸冷下來。

耳邊是林廣思正經的聲音:“容與,有人找。”

來的人是孟子羨。

容與懶散的站起身走過去,雙手插在兜裏,他朝來人微微一笑,臉色有點兒暗。

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麽,孟子羨臉有些紅,低著頭拿出什麽遞給了容與,剩下的話都像是在溫暾地自言自語。

與此同時,靠窗的同學打開了窗戶,許霓笙霎時覺得背脊發寒。

她將注意力轉移回來,腦海中不可置否的萌發出了一個念想。

孟子羨是來告白的。

隻不過是時間地點選擇的太過隨意。

選擇這樣子的出場方式,引人注目地站在班級門口,無例外的在告訴門裏門外的人她在向容與表白。

孟子羨頭是低著的,嘴角卻抑製不住的挑起羞怯的笑意,雙手交叉著下搭在身前少女心思展露無疑,仿佛像在說她已經勝券在握了一樣。

她來到這裏,就沒想過被拒絕。

或者說,她知道容與不會拒絕。

許霓笙為她的勇氣感到欽佩,自己卻不由擔心起來。

如此明目張膽的示愛,孟子羨就不怕被老師們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