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攔路

白鯨哈哈大笑。

突然想起來,自己那位好友離開大夏都,卸任國師一職時,好像也是笑著走的,可不像流傳的那般落魄。

胡桃夾酒館的酒,他是無緣再喝了,但這個少年,可算是撿到寶了。

白鯨很嫉妒劉知夏的運氣,這等好事為何不與他說?還非得來這麽個地方,抬眼望去,坐落在橋另一端的小鎮,若隱若現,與之這邊的界山比起來,大小如米粒,怕是誰也不會看這裏一眼吧。

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家,那些坐鎮一方的諸侯。

酈靖侯可真是生了個好兒子。

白鯨走在前頭。

黎陽和婢兒尾隨在後邊,隻是小女孩手中多了一根行山杖,山路難啊,全靠步行進山,但隻要兩人一想到自家掌櫃因欠債在裏邊兒受罪,心裏就別提有多高興了,走路也歡暢了許多。

白鯨無語。

整體算上,北鎮原本就是界山的一部分,隻是隔著一座橋,小鎮上的人,一抬頭,便能看到那座沒有盡頭的山,卻沒有人踏足過,黎陽看著鎮上的少年個個往外走,而今,估計也就他算是跨出了第一步吧。

這麽一想,沒來由的也就自豪了許多。

走出半日,在山下遇到一間破廟,黎陽本能的拜了拜,婢兒也不知是犯了什麽神經,兩棍子下去,將泥塑的雕像砸個稀巴爛,還碎碎念道:“死了那麽多人也不管管,有什麽用,幹脆丟河裏喂魚。”

天色陰暗,似在回應。

白鯨與他們並行,邊走邊道:“曉得那兩位前輩傳授了什麽功法嗎?”

黎陽一怔。

白鯨這才想起來,似乎這家夥還是什麽都不會,便以毛筆在空中畫了個字,念道:“天君赦令。”

字落在黎陽頭頂上,金光外放,緩慢收攏在對方體內,白鯨很滿意自己的傑作,道:“這天地,是有靈氣的,咱們煉氣士,便是吞噬天地的靈氣,來塑造自己的身體,那位九姐前輩,說得很籠統,但大致也分為這麽幾個階段,萬丈高樓平地起,是因為心裏的高樓已經存在了,才能去修建,

所以塑造身體,便是築基,今後能有多大的成就,全靠這個基礎牢不牢靠,需以自身大毅力去堅持。”

黎陽默不作聲,但臉上的笑容很燦爛,他盡管不懂,但每個字,都深深記在心裏了。

白鯨歎道:“引天地靈氣入體,澆築磨煉肉身,這便是築基前的三個小境界,外練皮,內練骨,再血肉,三元歸一便可築基,到時候丹田氣海便可為你所用,比如這樣。”

白鯨伸出手,五指攤開,一張青色玉質符籙憑空出現,滴溜溜的轉個不停,他不無得意道:“這便是我築基時的產物,九天雷符。”

“很牛逼嗎?”婢兒墊著腳,伸著腦袋,兩隻眼睛晶亮。

白鯨一抹臉,道:“牛到不行。”

婢兒狐疑的看著他,道:“我不信。”

白鯨屈指一彈,玉質符籙撞在前方的山崖上,滾石飛濺,那麽大的石頭,居然裂成了小星星。

婢兒張著嘴巴。

黎陽問道:“我築基有這麽厲害嗎?”

白鯨道:“應該不行,我可是天才。”

兩人同時嫌棄不已。

白鯨有些鬱悶,山野小夫子,不懂天上人間,他被自己的想法給逗樂了,便又道:“這修行呀,可難了……”

黎陽跟著攤開掌心,周身兀自擴散著一道看不見的氣息。

“是這樣嗎?”

白鯨不說話了。

都說築基前三境,便攔截了天下的過江之鯽,一境填海,二境搬山,三境逐月方可築基,僅僅是填海,便讓無數修行之人望穿了頭啊,所以才會有人剛剛開了丹田,填海填至水缸大小便迫不及待的搬了山,最後隻能望著月亮,卡在築基前到天人五衰。

不是他們著急,而是歲月不等人。

那眼前這少年,便是妖孽了?

僅一夜的功夫,丹田的大海,便已經開始動工了嗎?

黎陽嘿嘿笑道:“我可是要當大劍仙的人啊,還答應了牛哥和九姐去星星上把他們的兄弟姐妹救出來,不快點修行怎麽行?”

於是,白鯨看到黎陽每走一步,天地靈氣都在往他體內倒灌。

其勢如風,片刻便成了龍卷。

“你才是個妖怪。”白鯨吞了吞口水,含淚將從祖師爺那請出來的毛筆最後一次機會用在了黎陽身上。

異象不能輕易被人所見,若不為所用,就得死啊——劉知夏,這下你欠我的,還都還不清了,白鯨默默流淚。

三人進山不久,兩道身影落在婢兒砸爛的泥胚土地神像前,一宮裝老嫗,一黑色長袍老頭,兩人看著破碎得不像話的泥胚滿臉的惱怒,老嫗更是氣得用拐杖不斷敲打著旁邊臉色難看的老頭子,罵道:“叫你快點你非要墨跡,現在好了,他們都走了,我連咱家小黎陽最後一麵都沒見著,進了這山,我這老骨頭,以後還能上哪去找他哦。”

老頭子被打得滿頭包,雙手捂頭道:“他又不是不回來了,你急個甚。”

二者說完,天上的雲海便露出一顆大腦袋來,形似畫上的龍,可是沒有角,二老見狀,身體拔地而起,憑空長到數百丈,兩人拽著大腦袋一頓揍,隱約間能聽到老嫗的咆哮:“蠻神都不敢來北鎮,你算個什麽東西,居然敢擅闖妖魔道,真當我兩個老東西成爛泥巴了啊。”

水下三人,笑得噗嗤噗嗤的。

……

白鯨還在叨叨不停,婢兒有些累了,黎陽也不舍得繼續欺負她,出了北鎮,隻能和她相依為命了。

白鯨大致算了下位置,道:“再走兩三個時辰,就到了,還能走嗎?”

這個詢問的語氣,實在很難得,黎陽隻知這個青年和掌櫃是好朋友,卻忘了對方的身份,他也很守規矩,沒有因自己的特殊而趾高氣揚,哪怕相識不長,他也曉得,這是一份來自年長大哥的尊重。

黎陽蹲下身子,再次抬頭時,滿臉汗珠滾落,但呼吸已然均勻,將鞋底磨破了的婢兒背在身上,道:“能走。”

白鯨一眯眼,繼續往前走。

很安靜,可也不安靜。

但不論是少年,還是這位白衣青年,都心如止水,哪怕,危險近在眼前,婢兒從口袋裏將一隻小貓掏了出來,理所當然的道:“待會能留點肉嗎?它餓了。”

白鯨道了一聲好。

貓不問出處。

正如他都懶得介紹攔在前邊兒那幾人是安的什麽心,哪怕看出是消失在界山的五個蜀山劍仙,白鯨也依然祭起了符籙。

君子慎其獨也,小人嘛,嘿,白鯨興致昂揚。

一大一小也毫不畏懼,當起了看客。

那就喵一下吧,婢兒拿手一戳,懷中喵咪張開嘴,道:“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