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狗子撒歡

齊罐罐雙手抓住爸爸胳膊,探頭去看地上的肉罐頭,齊鳴禮促狹地笑一聲,在小家夥耳邊呢喃:“可惜罐罐不能吃呢。”

那畢竟是給狗吃的罐頭,他不是所裏那群不講究的,就愛偷點狗罐頭嚐一下滋味,齊鳴禮不打算讓閨女試。

齊罐罐露出石化的模樣,癟癟嘴,據理力爭,“昂嗚!”那是老狗給她的,要吃。

老狗原本坐著舔毛,這一聲後直起身子,朝齊鳴禮低吼。

齊鳴禮臉色一僵,瞬間想起老狗和羅威納一言不合開打的畫麵,他忙跟一人一狗解釋:“這是專門給狗狗吃的,罐罐不能吃,吃了可能會生病,不信問媽媽。”

齊罐罐看向文雯,眼裏期待的波光發射過去。

文雯輕輕搖了搖頭,心裏感慨這孩子平時懵懂沒心沒肺,現在卻為了個罐頭好似能聽懂大人的話。

齊罐罐眼睛瞬間黯淡,失望地收回視線,再看向老狗時突然明白了屬於人類的情緒,那是一種叫惆悵的心情。

到底是人狗殊途了。

今非昔比,她已經不是一隻可以撒歡,可以吃任何東西的狗精了。

做人一點都不好,什麽都不能吃,她摯愛的肉肉也不能。

明白這一點,齊罐罐萎了,傷心欲絕,肉嘟嘟的臉一下子失去神采,看著就叫人心疼。

齊鳴禮和文雯對視一眼,糟糕。

帶齊罐罐太過省心,他們都快忘了這是一個不滿三個月的孩子,她會哭的!

啪嗒啪嗒——

隨著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滑落,孩子終於迎來了情緒爆發期。

“哇——!”

齊鳴禮耳朵差點炸了,忙上下顛孩子,嘴裏說著哄她的話。

“罐罐不哭,等你再大一點爸爸帶你吃好吃的,媽媽做飯最好吃。”

“哇——!”不能吃有什麽用!

文雯給孩子擦眼淚,急道:“以後罐罐想吃什麽,媽媽都給你做。”

奈何孩子哭聲依舊不停。

齊鳴禮連忙畫餅:“爸爸以後帶我們罐罐去國營飯店吃飯,裏麵有好多好吃的,等你再大點爸爸帶你去!罐罐沒吃過豬蹄、羊肉包吧,那可是一絕。”

“嗚嗚。”哭聲漸弱,齊罐罐吸溜一下嘴角溢出的分泌物,通紅的狗狗眼看向齊鳴禮。

見狀,齊鳴禮又列舉了一大堆,齊罐罐這才哭聲漸收。

可哭得太狠,小臉通紅,奶音一顫一顫的,簡直聞者傷心。

齊鳴禮看得父愛爆棚,腦仁一抽,口不擇言道:“罐罐快別哭了,爸爸快心疼死了,你就算要吃國宴爸爸都給你弄來好不好。”

文雯往齊鳴禮腰間一掐,嗔了他一眼。

這傻爸爸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齊鳴禮輕嘶一聲,把罐罐那張哭得可憐巴巴的臉轉向她,臉上全是心疼,好像在說區區國宴,就算女兒要月亮他也一定滿足的模樣。

文雯有些無奈地把孩子抱回來,輕拍著她,柔聲道:“等罐罐再大一點媽媽給你做好吃的,現在的罐罐真的不能亂吃東西,要是罐罐生病了,爸爸媽媽還有姐姐該有多難過啊,而且生病要吃很苦的藥哦。”

雖然不知道才兩個多月的孩子能聽懂多少,但文雯盡力安撫著。

哭這麽久,她也心疼壞了。

好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聲音帶有撫慰人心的效果,讓呆在她懷中的齊罐罐有一種安心之感,她停止了哭聲。

齊罐罐吸了吸鼻子,抽噎,蹭了蹭媽媽的脖子,好像在說‘你要說話算話。’

齊鳴禮呼出一口氣,總算哄好了。

這時邊上早就急得不行的齊悠悠一跳一跳的舉高手裏的糖葫蘆:“給妹妹,妹妹不哭,糖糖給你。”

糖葫蘆帶回的時候早就凍得梆硬,逸散不出半點味道,到了溫暖的室內化開了些許香甜。

齊罐罐聳聳鼻子,渴望地伸出手去。

這回齊鳴禮和文雯都不敢阻止了,但還是要看著她嗦糖。

孩子還小,腸胃弱,不一定具有分解糖的能力。

齊鳴禮和文雯緊盯著罐罐。

舔的第一下,罐罐的狗狗眼亮了,砸吧砸吧嘴,她感覺世界都美好了,糖葫蘆怎麽這麽好吃。

第二下,她快樂地扭動身體。

第三下時她開始用無齒的牙床啃糖葫蘆,沒成功再要嚐試第四次的時候齊鳴禮和文雯忙拿開糖葫蘆。

齊罐罐小眉頭蹙起,齊鳴禮忙不迭說:“這是姐姐的,罐罐難道要搶嗎?”

齊罐罐想想也是,那是小姐妹的,不能拿。

齊悠悠大氣道:“給妹妹,都給她。”

齊鳴禮:“……”大閨女你不能這麽拆你爹的台啊,不好收場的。

文雯蹲下來,在齊悠悠耳邊耳語幾句,她瞬間改了口風,還把糖葫蘆背到身後。

雖然齊罐罐不想搶小姐妹的糖葫蘆,但是你別那麽善變好不好,她隻能把希望落在夫妻倆身上。

文雯硬著頭皮:“媽媽給罐罐泡奶粉。”

齊罐罐還不肯放棄,可對上小姐妹躲閃的眼神,她知道糖葫蘆是沒有希望了,於是再看向媽媽的時候綻開軟乎乎的笑容。

全家都因這個笑容鬆弛了一下。

齊鳴禮連忙去泡奶粉。

抱著孩子的文雯低頭看懷裏的這個,難免想的更多點,都說三歲看老,她家這個差不多就能看出以後是個什麽性子了,這麽愛吃,她是不是要再精進一下廚藝。

這麽一想,本就很會煮飯的文雯在研究菜品的道路上一路狂飆。

夜裏,狠哭過的齊罐罐發起燒,她從出生開始身體就不錯,這次正兒八經地發燒嚇壞了一家人。

一個晚上雞飛狗跳,第二天清晨燒才退去。

老狗為此守著幼崽寸步不離,連上班都不去了。

為了方便照顧齊罐罐,夫妻倆把她從小嬰兒床抱到兩人中間,整夜照看。

早上,齊鳴禮看著閨女泛白的嘴唇,和連睡覺也皺起的眉頭,也不想去上班,但沒有辦法。

他頂著黑眼圈,最後用手試了下閨女的體溫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剛到警所後院,杜賓、拉布拉多、馬犬最先從狗舍出來。

它們一下就注意到老狗不在訓練員身邊,走向他的腳步一下子遲緩了。

狗舍裏的羅威納悄悄把頭轉向場中央形單影隻的人,粉紅舌頭吐出,一下又一下。

齊鳴禮沒意識到幾隻狗停頓一瞬,拍拍手,哨子吹起。

第一周是磨合他和幾隻受訓犬,了解它們的基本情況,今天他要做動力開發的訓練,做興趣培養。

這一基礎訓練利用得好,他可以知道受訓犬是喜歡物品獎勵還是食物獎勵,對食物有興趣的,可以在接下來的訓練裏用食物誘導它進行訓練,對物品有獵取心的,可以開發它的捕獵能力,激起它的找尋欲。

這麽基礎的訓練齊鳴禮覺得一個小時就可以摸清楚。

他興衝衝地開始。

開始十分鍾,三隻狗都很配合。

在第十一分鍾時,羅威納從狗舍裏跑出來,齊鳴禮心裏一喜,這隻狗終於不再鬧變扭了嗎。

他以一種老懷甚慰的心情看著它,臉上做出鼓勵的表情。

快來加入我們吧,這個家沒有你不行。

羅威納覷了他一眼,同手同腳蹦跳著,將三狗一人圍起來轉圈。

一圈,兩圈,三圈……

齊鳴禮看得眼睛隻抽。

“……”

他看明白了,它不是來加入他們的,它是來搗亂的。

沒有老狗在,羅威納本就是一霸,現在更是一朝得勢便張狂,齊鳴禮罕見地從一隻狗身上品出一股賤味。

他想把狗牽進狗舍關起來,羅威納叼起自己的狗繩撒丫子狂跑。

齊鳴禮追不上,索性不管它,他若無其事地拍拍手,想引起看熱鬧的三狗注意。

成功了。

但是它們的眼神變得不對勁了。

齊鳴禮吹哨讓杜賓鑽障礙物。

杜賓原地躺下朝他露肚皮,舌頭掛在嘴外傻笑著。

齊鳴禮:“……”

他看向拉布拉多。

拉布拉多追著自己的尾巴跑,看起來很開心。

剩下一隻馬犬,已經回到狗舍,矜持地趴下舔毛了。

齊鳴禮:“……”

“回來!”齊鳴禮向馬犬吼。

高貴優雅的馬犬看了他一眼,叼著狗舍的門直接關上。

好一個閉門羹,狗給的。

齊鳴禮氣笑了。

老狗不在,羅威納重新示威,一朝回到解放前。

好一個兩副麵孔!這些狗成精了嗎!

剛有點起色的訓狗計劃因此擱置,沒有老狗這個威脅狗舍七狗又故態複萌。

齊鳴禮朝狗舍眾狗:“小心我給你們燉了!”

“噗——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什麽時候來此的顧衛國。

他笑得毫無形象,被狗咬過的地方感覺瞬間好了。

齊鳴禮淡淡看去一眼,收起那副在狗麵前獨有的氣急敗壞。

“有事?”

“沒,就是這些狗精貴,可別嚇到它們。”

齊鳴禮從喉嚨輕嗤一聲。

他知道這小子有一肚子壞水,打從第一天他帶他來狗舍的時候他就有所察覺。

他和顧衛國這小子往日無怨的,他對他卻有隱隱的敵意,齊鳴禮相信自己的直覺,這些直覺在很多時候給他帶來了許多意外收獲。

那天報道瞥見顧衛國桌上有一本訓狗筆記,他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他之所以對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就是因為這份訓練員的工作。

據齊鳴禮所知,警所絕大多數人都不太喜歡這崗位,怎麽偏顧衛國和別人不一樣。

他甚至都快懷疑這小子是不是知道這職位背後的由來。

由於近幾年那場眾所周知的閣命,警犬技術和刑事係統被全盤否定,被認為是沒有用的技術,以至於在68年時被取消,大量犬舍被拆除,許多警犬撤離警所,失去工作,更有甚者上令下達,調走相關的技術幹部,一通操作下,導致警犬技術工作徹底癱瘓。

關於怎麽訓練警犬在治安、刑偵、緝毒、搜爆等領域的方法從此銷聲匿跡,沒有相關資料可以借鑒就得重頭摸索,這個崗位重啟就是一次試水,也是國家重新恢複警犬安保係統的提前鋪墊。

如果顧衛國知道這些而對他產生敵意也不是不能理解。

這樣想著,齊鳴禮狀似無意,“我看你天天往我這跑,是對這些狗有興趣?”

顧衛國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他對狗沒什麽興趣,倒是對能訓好狗得到領導賞識感興趣。

“同誌初來乍到,李主任讓我來看看你這邊進展怎麽樣,”他下巴抬起,衝狗舍那邊,笑:“看樣子是不怎麽樣了。”

“確實遇到點麻煩,你要來幫忙嗎?”齊鳴禮看著他。

顧衛國可疑地停頓一息,感覺大腿那裏還隱隱作痛,尤其是場中那隻羅威納還在撒歡跑動。

還有,他可不願意給齊鳴禮打下手。

他換了個問題:“你身邊跟著的土狗呢?沒它在不好訓吧。”

經過這幾天觀察,有一隻能聽懂人話又有威懾力的狗在一邊帶著,訓練確實會事半功倍,顧衛國將這點記在了筆記本上,就等著齊鳴禮撂挑子那天接手了。

到時候他去買隻藏獒來,專門震懾這群狗,那隻羅威納隻有乖乖聽話的份!

場中,羅威納的尾巴搖成螺旋槳,在兩個人中間經過。

齊鳴禮:“……不好訓。”

顧衛國又一次哈哈大笑,走出後院的時候,腳步帶風。

迎麵遇到腳步匆忙的李主任,顧衛國連忙打招呼,叫停他。

李主任雖忙,但是不忘關心齊鳴禮,一上來就問訓狗的情況。

顧衛國裝模做樣地歎息,搖搖頭,臉上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

李主任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語重心長拍拍他:“這份差事不好做,鳴禮初出茅廬還需要和這群狗磨合,你看看又什麽能幫上的盡量幫吧。”

顧衛國臉上扭曲一瞬,心裏腹誹就算是這樣李主任也沒苛責齊鳴禮一句,真他.媽無語,以往最喜歡從雞毛小事上做文章的李主任竟然轉性了,齊鳴禮是救他全家了吧。

但他麵上卻是一副可靠應承的模樣,李主任看著十分滿意。

正要走,顧衛國露出猶豫的神色,他向李主任提議道:“您什麽時候有空去看看吧,小齊同誌訓練的方法我不太苟同,他氣極的時候還說要把狗燉了呢,我勸也勸過了,但是看他不以為然的樣子就怕受訓犬最後還是要遭殃,您看咱們警所總共才七隻呢,要是有一隻出意外……”

到時候不光要打報告,可能還有屍檢,最後領導還會來燕省問責,警所要做檢討,罪責就大了。

李主任也想到這些,頭皮都麻了,忙不迭:“明天!明天就去,我先處理好手上的事。”

顧衛國笑:“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