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想要編製嘛~

齊老頭手一抖,紙差點拿不穩。

“怎麽還要交錢?”

齊鳴禮不客氣:“爹你搞清楚公糧站不是我們家開的,多少人想擠進去,齊鳴仁一個沒正經上過班的人憑什麽得到這份工作?憑他是你兒子還是憑他沒本事人家活該讓給他啊。”

這話說的齊老頭臉上臊紅,不過臉黑讓人看不清楚,他呐呐:“可這也太貴了,你都認識引薦的人了,他怎麽不能少收一點。”

“引薦人是引薦人,他上麵還有個麵試的,人家不得打點一下?說句好話掏根煙吃個飯都五十一百了。”

齊老頭倒吸一口涼氣:“真要這麽多?”

齊鳴禮:“可不止齊鳴仁一個人想要這份工作,我是把錢往上報了,這樣才能壓過其他人。”

“老三爹沒錢,你看…”

齊鳴禮可不相信他沒錢,“我也沒錢。”

“我真沒錢!”齊老頭急了,“你跟引薦人說說讓他少要點。”

“這事門都沒有。”

“您自己掂量掂量,聯係晚了,好工作就是別人的了,齊鳴仁還是一輩子隻能種地。”

齊老頭又急又氣,黑沉沉的跟醬油瓶一樣,可同時這句話也相當提神醒腦。

齊老頭這輩子最大的希望是什麽,就是擺脫泥腿子的背景,成為光榮的城裏人,有反骨的齊鳴禮到現在還是農村戶口,是指望不上了,但被他寄予厚望的齊鳴仁年富力強,簡直大有可為,他隻是缺少一個機會而已。

如今這個機會就擺在眼前,齊老頭怎麽不眼熱。

他呼吸急促,腦子瘋狂轉動,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反複煎熬著,手指不安地摳褲腿上的洞。

齊鳴禮知道他心動了。

他在原地欣賞了一會齊老頭的模樣就不再理會,飛快跑回小西間,告訴文雯分家的好消息。

昨晚回來的太晚,她和孩子先睡了,早上又太忙,他都沒機會說。

等這一紙證明遞給文雯看的時候,她果然很高興,和他一樣不在乎小西間還能不能住。

文雯剛開始高興了一會,緊接著問:“那我們什麽時候離開?”

“隨時都可以,”齊鳴禮笑著道,“我這次能提前回來就是組織上給我下了調函,你跟我一起走。”

這事他誰都沒說,就等著分完家直接赴任。

齊鳴禮調配的地方是燕省袁洋縣,就在隔壁。說來也巧,齊家村在雲省,卻和袁洋縣隻隔了兩座山,說近不近說遠不遠。

他們沒有什麽東西可帶,輕裝簡行之下一個包袱就可以走了。

齊鳴仁齊鳴義都以為齊鳴禮是被齊老頭趕走,這幾天沒少在暗地裏偷著樂。

他們知道他提出分家,卻不清楚其中具體。

在他們看來,出了齊家村,外麵沒房沒地的,齊鳴禮隻有受苦的命。

打了他們又怎麽樣,還不是照樣什麽都沒分到。

活該。

齊老頭對這三個孩子的寵愛呈遞減狀態,到齊鳴禮身上已經沒有多少。從小這個弟弟就是個冷淡性子,和兩個哥哥不怎麽親近,也不主動爭取齊老頭他們的寵愛,他被掃地出門齊鳴義早就猜到。

但是他沒想到,在老三要走的前一天晚上,會約他出來談心。

沒想到歸沒想到,想看他耍什麽花樣的齊鳴義還是來了。

兩個人來到稍高的坡上,從這裏可以看到他們家和隔壁幾家的情況,眼睛好的還能看到這幾家都做了什麽飯菜,養了什麽家禽。

站在這裏,風大,齊鳴義手捏住衣領,縮著身體,他最近習慣少說話,說完話會抿緊嘴巴擋住缺了一顆門牙的地方。

“找我做什麽?”

他是不會幫他向爹求情的,齊鳴義恨恨地看他一眼。

齊鳴禮視線隨處落在坡下某一點上,輕鬆得好像在說天氣怎麽樣。

“等大哥進城了,我們都不在爹娘身邊,你要好好照顧他們,以後我們也不會經常回來,以前的恩恩怨怨就散了吧。”

嗯?進城?

齊鳴義歘地轉向齊鳴禮:“裏什麽意思?”

“誒?”齊鳴禮蹙眉,“你不知道?”

“這沒什麽好瞞的,爹也真是的,”齊鳴禮搖搖頭,有些無奈。

“你快索!”

齊鳴禮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爹給大哥買了一份工作,就在公糧站。”

公糧站,齊鳴義當然知道,生產大隊和每個村都要巴結的對象,那裏的人隻要負責檢查糧食就能輕鬆獲得一份高工資,常常撚著米糧往嘴裏放,哢吧兩下,然後眉頭動一動,讓一群人跟著緊張。

像是怕他多想一樣,齊鳴禮又補充:“不過有點貴,可能要把家底掏空了,這幾年你就辛苦一點,等大哥在城裏站穩腳跟就好了。”

家底掏空,站穩腳跟,這幾個字直接把齊鳴義刺激的眼睛發紅。

齊老頭手裏的錢也有他上交的那部分,雖然少,但絕對比齊鳴仁多,現在要用他的錢給對方買出人頭地的機會?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齊鳴義沒打招呼就撒丫子往坡下跑。

齊鳴禮見狀也不怪他。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自己利益損失了還被蒙在鼓裏,誰不氣憤。

走之前,他也算把這顆雷埋下了。

齊鳴義其實很清楚齊老頭最看中大兒子,什麽好的都給他,之前還能以貪二老的小便宜來維持微妙的平衡,現在卻一點好處都得不到,平衡自然被打破。

狗咬狗一嘴毛,可惜不能留在這看戲,齊鳴禮感慨。

他慢悠悠地走回去。

路過西牆時看到蜷在狗洞裏的老狗,認出他,隨意對它說:“過幾天我們家就搬走了,別一直待在這了,找個更暖和的地方過冬吧。”

老狗不知道聽懂沒有,同一個姿勢都不帶變的。

齊鳴禮也隻是好心提醒一句這隻和小女兒有些淵源的狗,可誰知第二天上路的時候他竟然在隊伍後麵看到了磨爪子的老狗。

文雯抱著女兒,坐在小三輪上,此時他們都已經離開齊家村好長一段路,她對丈夫說:“它都跟了好久了,像是朝罐罐來的。”

不是像,它就是為了罐罐。

齊罐罐掙脫一隻手,朝老狗那擺了擺,附贈一枚無齒嬰兒的笑。

老狗專注地看著齊罐罐,亦步亦趨。

齊鳴禮停下蹬車子的動作,轉頭說:“這狗八成是認主了,還挺忠誠。”

齊罐罐啊啊叫著反駁。

它是我一見如故的兄弟!

“那就讓它跟著吧,養他一條狗也不花多少錢。”

小三輪騎了兩個多小時才看到城關,從這裏可以直接買票到袁洋縣。

齊鳴禮任職的地方是當地警所,有分配宿舍,他把申請表和證明文件一交,鑰匙很快到手。

筒子樓長長的走廊上有許多單間。

齊鳴禮被分配到一端走廊盡頭,沒別的好處,就是頭尾兩端單間的麵積會比中間的更大一些,他完全可以把房間隔成兩間供一家四口住。

新地方免不了打掃,齊鳴禮一個人忙上忙下個把小時就完成了。

單位給他三天時間收拾安頓,他又用一天半把該置辦的東西收拾好,期間文雯都插不上手,要麽被他按著休息。

一切大功告成時已經是第三天,齊鳴禮扶著老腰躺在**不想起,旁邊是抱著奶瓶啜奶的齊罐罐。

小家夥喝奶的時候,渾身好像開了什麽開關,手腳和腦袋都在歡快地抖動,跟醉奶一樣。

“還是你好,吃吃喝喝一天就過去了。”

齊罐罐停下抖腿,覷他一眼,親爸確實有點憔悴,這麽想著,她猛的吸溜一口奶,然後大方地把奶瓶磕在他臉上。

“啊啊啊。”請你喝。

齊鳴禮哭笑不得地拿開奶瓶,晃了晃裏麵隻有一小口的量:“真是謝謝罐罐了。”

“爸爸你知足吧,”齊悠悠拿著洋蔥進來,看到這一幕幽幽道,“妹妹都沒有給我喝過。”

妹妹護食又貪吃,平常除了老狗都不帶搭理人的。

她捧著洋蔥逼近齊罐罐,“妹妹給姐姐親一口。”

然而齊罐罐聞到一股辛辣的味道,嚇得連連擺手。

齊悠悠還以為她看到自己很激動,開心地糊了她一臉口水。

一下不夠,又來了好多下。

到最後齊罐罐攤著張生無可戀的臉,成功被齊悠悠親紅。

齊罐罐:她太愛我了。

齊鳴禮看的眼熱,也湊過去親了下小女兒胖嘟嘟的臉蛋。

像豆腐。

還想再來一下。

可隨即他聽到一聲令人汗毛林立的叫聲。

“汪!”

老狗一叫,齊鳴禮心道糟糕,一個鯉魚打挺,竄出去好遠。

老狗確實是護主的狗,護齊罐罐,咬的卻是他。

不為別的,在它眼裏把幼崽親紅的齊悠悠還太小,沒有威脅,但是齊鳴禮不一樣,他成年了,就不能欺負幼崽。

一人一狗竄出去老遠,在逼仄的二樓走廊你來我往。

這麽一會的功夫,左鄰右舍就知道新搬來的小夥子又被狗攆了。

三天裏已經發生三次。

文雯端著飯菜進來:“吃飯了。”

老狗聽話地停下,又警告似的朝齊鳴禮低吼,這才罷休去吃飯。

齊鳴禮趕緊捶老腰,每捶一下嘶一聲。

好在明天就去上班,他也不用被狗攆了。

這麽一想還挺開心。

齊鳴禮走到又樂嗬自己玩自己的齊罐罐身邊,對一邊的文雯說:“親孩子要趁早,老狗一點也不懂。”

文雯:“老狗隻是太緊張罐罐了。”

“別人家的孩子人憎狗嫌,咱們家罐罐和別人不一樣。”

齊罐罐含著手指,點頭:對呀對呀。

“你個小人精還聽懂了不成?”齊鳴禮逗孩子,臉湊過去,“爸爸明天要去工作,給你賺奶粉錢,罐罐是不是要表示表示?”

齊罐罐裝死,別以為她看不到,衣櫃上還有好多奶罐,她根本不愁吃喝。

齊鳴禮偷看一眼忙吃飯的老狗,快狠準地又親向孩子臉蛋。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罐罐不親他,那他主動一點也沒事。

文雯笑著把瞪大眼睛的齊罐罐抱過來,向齊鳴禮:“快吃飯吧,不是說一會去溜達一圈認個門?”

齊鳴禮是打算去單位看一眼的,調函說是下基層,但具體做什麽還需要警所具體安排。

這麽想著,他快速吃完飯,然後跑向警所。

時值冬天,街上都沒有幾個人,卻有好幾個穿警察製服的人來來去去。

進警所後又有十多個來報案的人堵在門口,走近,從他們的隻言片語齊鳴禮了解到案件全是失竊,失主想讓警察幫忙找小偷的。

安撫群眾的警察:“各位稍安勿躁,我的同事已經在去查的路上。”

裏麵的人不停地擦汗,好像招架不住吵吵嚷嚷的百姓。

“同誌過來登記一下。”

一位警察以為齊鳴禮是來報案的,走到他麵前。

齊鳴禮連忙表明身份,說明來意,提出想提前熟悉環境的要求。

那名警察上下掃視一眼他:“你就是新來的啊。”

他把齊鳴禮領到後麵一棟宿舍樓,一路通過幾條走廊,來到狗舍麵前。

“這就是你以後的工作。”

入目,一排半人高的狗舍,約摸七隻,裏麵的狗高貴冷豔地爬坐舔毛。

齊鳴禮傻眼了。

他是下基層的吧,但是…怎麽被分配到這種地方了。

“上麵指示,有新的警犬訓練員會來,八成就是你,既然要熟悉環境,順便也熟悉熟悉它們吧。”

說完這個人幹脆利落地走掉,徒留齊鳴禮和這些狗幹瞪眼,期間七隻狗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一小時過去,齊鳴禮認清自己“狗不理”的事實。

他果斷轉身回家。

一回家就找老狗,嚴肅又認真地蹲到它身邊:“老狗我相信你是有靈性的,你比一般狗聰明,你是狗中這個…”他豎了個大拇指。

“你想不想吃肉骨頭。”

老狗沒搭理他,眼睛看向**呈大字型睡得憨甜的幼崽。

齊鳴禮咬咬牙,決定下個猛料,“我給你買肉罐頭,這罐頭不便宜,還是進口專門給狗吃的,特好吃,隻要你跟我去警所,我就給你買。”

老狗不為所動。

但齊鳴禮知道它一定聽懂了。

縱觀二十多年,齊鳴禮見過不少土狗、幾隻寵物狗和為數不多從國外進口的貴賓狗,他家老狗絕對是最聰明的那個。

他隻有一個請求,那就是老狗跟他去一趟警所,不為其他,就是想用一隻土狗引起那群高貴冷豔的家夥的注意力。

它們完全不睬他還怎麽訓練!

齊鳴禮決定下最後一個**。

“你想要編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