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群狗出巢

從下水道裏一共出來四個人,一個額頭到眉骨位置有刀疤的人提著一個箱子,下水道裏的淤泥蓋住箱子本來的軍綠色。

其餘三人,一女二男。

刀疤男去看四周,另外三個則將在場唯一一個孩子圍起來。

柳如一抱胸:“娃娃你爸爸媽媽是誰?”

徐文浩和旁邊的兄弟耳語:“這奶團子身上穿挺好,感覺家裏有點錢,你覺得咱們能要多少錢回來。”

孩子身上一點補丁都沒有,而且穿的小裙子看起來很柔軟漂亮,初步判斷這家人應該是中產,還是願意為孩子花錢的中產。

王偉大摸下巴,估摸:“三萬吧,畢竟不能跟罐頭廠廠長兒子比,而且她就一閨女,更不值錢。”

徐文浩:“這小孩怎麽一直不說話,是傻子嗎?”

柳如一蹲下來換上知心大姐姐的表情,又問了一遍齊罐罐是哪家的孩子。

齊罐罐卻捏住鼻子一臉嫌棄:“臭!”

三個人剛從下水道出來也知道自己臭,但看她這樣就不樂意了,故意走近幾步。

下水道裏的臭味自不必說,齊罐罐幹嘔了好幾聲。

“啊啊啊啊!”

她氣得又是大叫,又是跺腳。

刀疤男在一瞬間警惕:“偉大,捂住她的嘴。”

王偉大依言照做。

好嘛,齊罐罐直接暈倒,省得這些人把人敲暈。

柳如一樂了,扛起孩子:“回去慢慢問。”

四個人重新掀開井蓋,卻在關上的刹那聽到由遠及近的狗叫,緊接著是狗子刨井蓋的聲音。

徐文浩當機立斷重新掀開井蓋,把狗拖進來敲暈帶走。

“請你們吃狗肉。”

三個人對他讚許地點點頭。

幹了這麽一大票確實要好好吃一頓。

這中間,他們又走錯三次路,眼見著天黑了才到家門口那個井蓋。

沿著梯子往上,出來後一個個麵如菜色。

任誰在下水道裏待半天都會受不了。

可剛一出來,他們發現了不對勁。

太安靜了!

留家裏看孩子的小弟呢?按照以往的經曆,他都是第一個出來迎接,報告孩子的情況。

還有屋子裏原有三個孩子,日常哭鬧,怎麽今天也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幾個人產生不詳的預感。

放下胖娃娃和狗後,四個人一點一點朝屋裏走。

刀疤男從腿邊把匕首掏出來,其餘三個人在門的左右蓄勢待發。

輕輕推開,匕首橫於身前。

裏麵黑漆漆一片。

小弟和孩子都不見了。

徐文浩:“怎麽回事!”

柳如一在院子的地方發現許多腳印。

“有人來過,”她看向刀疤男,“數量不少。”

王偉大:“是條子?”

“不清楚,以防萬一咱們要趕緊走。”徐文浩。

刀疤男立刻掀起井蓋往裏麵鑽,柳如一已經下去半截身體,正要去扛齊罐罐和狗,徐文浩按住她的手:“逃命要緊,這孩子太費事,不帶她。”

王偉大:“直接弄死得了,她看到咱們的臉了。”

柳如一有些猶豫,手卻很誠實地放在孩子脖子上。

王偉大看不得她磨嘰:“趕緊。”

柳如一手上動作加大,齊罐罐眉頭漸緊。

“汪!”

就在這時,老狗醒來,看到這一幕,想都不想咬上柳如一的手。

“啊!!!”

“死狗,你給我放開!”

老狗死死咬住手腕,咬合力一點不輸年輕狗,甚至那股狠勁讓人害怕,因為柳如一感覺自己的手沒有知覺了,像是被咬斷了一樣。

井蓋附近灑了一地血,柳如一的神情越來越痛苦。

徐文浩、王偉大趕忙來幫忙。

一拳又一拳砸在狗子身上,用盡全力。

可老狗還是沒有鬆口,因為被痛打,它身體不受控製地避險,使得嘴下越發用力,一邊躲,一邊咬著手跑,扯動柳如一,讓她疼得尖聲大叫。

一時間,她麵白如紙,上氣不接下氣:“別…好疼…別扯…啊!”

徐文浩和王偉大隻能停下。

“怎麽辦,再這樣下去跑不掉啊。”王偉大著急道。

這時,屋前屋後有了響動。

徐文浩心想要糟,怕不是真是條子在附近,剛剛柳如一一聲尖叫又把人引來了。

他呼吸急促起來,當機立斷:“把刀給我,先把狗砍了再說。”

王偉大立刻丟過去一把開刃的森森軍刀,在夜裏都閃著冷硬的光。

齊罐罐被胃裏翻江倒海的動靜憋醒,睜開眼睛後,惡心得想吐,隨便找了個方向就開吐。

“嘔——”

這一吐剛好吐進井蓋口,吐了柳如一一身。

她半截身子還在下水道裏,另外的頭和手全都無一幸免。

下水道的腥臭,還有胃液的酸臭,令她頭暈目眩,胃跟著一片翻騰。

外加失血,她都不知道是暈過去好還是吐一場痛快。

徐文浩和王偉大不由自主地離遠了一點。

“早知道就不帶這孩子了,太累贅了,”王偉大抱怨,“要不然直接…”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徐文浩側耳聽越來越近的腳步,軍刀迅速駕在孩子細嫩的脖子旁,再近一分就是大動脈的位置。

手指微動,刀近一寸,眼看就要劃破皮膚。

比他動作更快的是老狗!

隻見它迅速放開柳如一,身形一閃,下一刻出現在徐文浩拿刀的手,重重往那一咬。

徐文浩感到一股直擊靈魂的痛從手腕到腦袋深處,犬齒齧咬直直紮進骨頭裏,好像要咬碎他的手骨。

豆大的汗水流下,他死咬著牙才沒有發出聲音。

臉上的表情就顯得愈加猙獰。

齊罐罐見了,哇的一聲哭出來。

這一聲好似打破了什麽禁製,死寂的東南角弄堂變得喧鬧,四地都是犬吠。

前後左右,唯餘犬聲。

一聲聲都帶著狠勁。

迅捷的奔襲聲逼近。

老狗鬆開徐文浩,退到齊罐罐身邊,發紅的眼睛看著他們,大有魚死網破之意。

徐文浩竟然從一隻狗身上感受到殺氣,他控製不住顫抖一下,然後捂住手退到井蓋附近。

“快走…”

他感覺很不好。

不是因為條子。

目光移到還在哭泣的孩子身上。

是她的哭聲,還有不顧一切飛奔來的可怕東西。

“快走…”

柳如一忍著眩暈,順著梯子往下,王偉大緊隨其後,徐文浩一隻腳剛踩在梯子上。

大門被什麽東西踹著,刨著,四麵牆也有不一樣的動靜。

他沒敢繼續看,剛要再往下,老狗咬住了他的衣服。

“放開!”

“砰——”門被破開。

數條眼泛紅光的狗前仆後繼竄進來,合圍在井口位置。

徐文浩呼吸都停了。

狗子密密麻麻,數不清到底幾隻,令人頭皮發麻不說,還發狠地看他,讓人一動也不敢動。

下麵,王偉大還在扯他褲腳,“你快點!”

一滴汗從徐文浩臉上滑落。

“浩子,你幹嘛呢?!”王偉大是急脾氣最討厭磨磨蹭蹭的人,更何況現在是逃命!

刀疤男已經跑得不見人影,柳如一也踉蹌地往前,就他和徐文浩在原地,可急死他了。

徐文浩沒有給他回應,王偉大隻能繼續拉他,可他還是一動不動,王偉大火大道:“那我走了!”

走開幾步,他感覺不對勁,剛退回來幾步就看見有什麽東西從徐文浩身上下來。

一隻又一隻的,發著紅光,呼吸粗重的東西排成一排麵對著他。

“浩、浩子,啥玩意兒啊…”

黑咕隆咚的,他看不清,他害怕啊。

上麵的徐文浩叫苦不迭,他想讓王偉大走,又不敢發出聲音,因為有一隻狗咧著牙在他脖子旁邊準備時刻咬斷他的脖子。

他隻期望兄弟自求多福。

寂靜之中,王偉大後退一步。

一排野狗開始低吼。

他瞳孔緊縮,是狗!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王偉大瘋了似的往前跑。

可惜狗比他速度更快,很快將他圍住。

王偉大把衣服脫下來擰成麻花,揮舞著讓它們退後,兩三隻野狗直接跳起來搶過衣服扔在一邊。

王偉大被另外的狗撲倒在地,很快享受了一把狗牙在脖子處徘徊的待遇。

其餘狗去追不遠處的柳如一。

沒一會,女人的慘叫伴隨著野狗低吼,很快又歸於安靜。

井口旁的狗看向抹眼淚的齊罐罐,尾巴搖的飛快,一點凶殘樣都沒有,反而像是在邀功。

齊罐罐抱住老狗,看都沒看它們。

顧衛國帶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一群狗在井口圍著一顆人頭,狗頭卻都看向院子中間那個胖丫頭。

這一幕怎麽看怎麽怪異,還有這個胖丫頭怎麽有點眼熟?

顧衛國走近齊罐罐,其他狗都朝他抬起了爪子,他不由自主地和胖丫頭保持三步距離。

蹲下,細看,更眼熟了,這不是齊鳴禮他閨女嗎?

“隊長?”一名警員湊近,“這怎麽回事?”

原本他們這一隊留下來收尾,見再沒有綁匪的蹤跡就打算回去,沒想到這裏又有動靜了。

“你問我我問誰,”顧衛國指著徐文浩,“你去查查他。”

小警員瑟縮道:“有狗…”

這種野狗凶起來是能吃人的,他不敢。

“…”顧衛國,“讓人把這裏圍起來。”

“胖丫頭,你怎麽在這。”

聽到他的話,齊罐罐抬起頭,一下就認出他是之前被老狗追著跑最後隻能躲在房頂的倒黴蛋。

有他在,爸爸是不是也在?

齊罐罐帶著哭腔喊爸爸。

顧衛國不擅長帶孩子,也想搞清楚這裏發生了什麽,連忙讓小警員去請齊鳴禮。

因為他那邊讓人跑了,齊鳴禮又已經找到孩子,騰出手後就給他收拾爛攤子,人在廢工廠附近排查。

趕來後已經過去半個小時。

他風風火火地走進來,齊罐罐一看到他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顧衛國注意到這群狗耳朵抖了抖,全都埋下了頭。

“爸爸——嗚嗚嗚!”

“罐罐,你怎麽在這!”

齊罐罐放開老狗,撲向爸爸的懷抱。

齊鳴禮還不知道她被人從電影廠拐出來的事。

五分鍾後,齊罐罐邊哭邊比劃總算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指著冒頭的徐文浩:“壞人!”

徐文浩身邊的狗亮爪子的亮爪子,齜牙的齜牙,一副給她出頭的模樣。

顧衛國在一邊大為震驚:“你閨女…”

“這麽招狗喜歡呐。”

齊鳴禮聽得驚心動魄,哪有時間理會他的態度,把齊罐罐前前後後都看了個遍:“受傷了嗎?”

齊罐罐指指胃,指指頭:“痛!”

這還得了,齊鳴禮抱起閨女就要走。

“誒誒誒,齊鳴禮給我回來,”顧衛國急忙,“這些狗怎麽辦,我懷疑這些人是綁匪頭目。”

齊鳴禮抱著孩子往那邊看去,把脖子上的哨子扔給他:“老狗是警犬,你帶著它…”那些狗應該不會為難它。

說完人已經走了。

顧衛國半信半疑地吹起哨子,指了指包圍圈裏的人。

老狗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往那一站,野狗遲疑地往旁邊讓開。

“…還真可以。”

“把人給我抓回去!”

其他警員立刻把徐文浩抓起來,還有下水道裏的另外兩個人。

兩個負傷,手上鮮血淋漓,再看老狗嘴邊的血,眾人都明白了。

另外一個還在叫囂著放他離開。

顧衛國拍拍他的臉,快意道:“回去就讓你的嘍囉們認一認,你們喏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本來以為不能立功,可能還會挨局裏批評,沒想到峰回路轉啊,顧衛國心裏樂開了花。

“留一小隊在這裏,其他人,收隊!”

一切歸於平靜後,一道人影從角落走出來,很快又鑽進另一戶人家。

這一戶門前有燈籠,昭示著有人住。

偉叔進門後,給自己灌了一大杯水。

應修明拿著書打哈欠,有些犯困。

“你想知道外麵發生啥了嗎?”偉叔擠眉弄眼。

應修明不甚在意,將書頁折疊,起身,打算回房。

“誒!”偉叔叫住他,“是那胖丫頭出事了。”

想到那個孩子,應修明看向他,眉頭不自覺蹙起。

偉叔嘿嘿一笑:“你曉得咱家附近還有個綁匪窩嗎,我剛知道。”

“乖乖,剛剛那聲勢浩大的狗群全衝那地方去了,就為了救她。”他拍拍小心髒,還有些心有餘悸。

應修明重新坐下來:“那孩子是個有福氣的,遇難成祥不足為奇。”

“可這世道能容得下這樣的本事嗎?誰又能說得通呢?”偉叔認真道。

應修明給自己倒水的手一頓。

是啊,科學無法解釋,普通人會將一切難以理解的事情妖魔化。

應修明輕歎一聲。

偉叔:“不想想法子?”

應修明垂眸,“如果鳴禮站的夠高,又有誰敢亂說。”

偉叔深深地看他一眼,好像懂了,搖頭晃腦地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