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媽媽覺醒

齊鳴禮緊趕慢趕來到南區分局,在見到兩個孩子的那一刻,一直緊繃的弦鬆開,他將兩個孩子抱個滿懷。

陪他找了一整夜人的老狗圍著他們又蹦又跳,一點也沒有以前的沉穩樣。

齊悠悠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繃不住哭出聲。

“爸爸,我想你了嗚嗚。”

齊鳴禮又抱緊了點。

齊罐罐被他勒得難受,小表情無語。

才一個晚上一個白天沒有見到,幹嘛這麽苦情。

她完全理解不了這樣短暫分離帶來的痛苦。

“你個小沒良心的。”

許久得不到齊罐罐說想他,齊鳴禮眼尾壓出一抹紅,刮了刮齊罐罐的鼻頭,“你就不想爸爸嗎?”

齊罐罐本想當個誠實孩子,但看到他眼睛裏碎掉的水光,硬生生轉了個調。

“想爸爸。”

齊鳴禮聽到後既滿足又心酸,平常喜歡跟他唱反調的孩子竟然會說想爸爸了,可見受了很多苦。

齊鳴禮眼裏淚花閃爍,可這裏還有外人,他隻能硬生生忍下那股呼之欲出的喜極而泣,不至於讓自己失態。

“告訴爸爸,是誰帶你們來這裏的。”

當務之急是查清楚緣由,到底是誰把他兩個寶貝女兒帶走了!

齊鳴禮發誓,一定不會讓他好過。

齊悠悠跟他描述起人販子的模樣,連同這次被拐的經曆。

一開始聽她們這麽容易就被騙走,齊鳴禮那叫一個心塞,再想到他的防拐課還沒上就被真拐子鑽了空子,別提多難受了。

他忍著繼續聽。

聽到齊悠悠夾雜小驕傲的語氣,繪聲繪色地說將人販子耍的團團轉,齊鳴禮又有些驕傲。

不愧是他最能折騰人的兩個孩子。

據他所知,光齊罐罐一個人就很可能把對方吃垮,如果再加上一個貪玩的齊悠悠,這個人估計已經破產。

“…之後他付不起錢被阿姨們堵在那裏,我和妹妹就逃跑了,嘿嘿,爸爸我和罐罐是不是很厲害。”

“嗯。”齊鳴禮摸摸她的頭,“大晚上的一定受了很多苦吧,有地方睡覺嗎?吃晚飯了沒?”

想到這個,齊鳴禮心髒就生疼。

“然後!”齊悠悠讓他別打岔,“我和罐罐要開始流浪了!”

齊鳴禮摸毛孩子頭的手頓住。

怎麽這語氣聽著很興奮?

“我和罐罐那時候都決定了以後撿煙頭拉車賣衣服賺錢,和三毛一樣。”

齊鳴禮:“……”沒想著回來麽?竟然還在計劃流浪,想的還挺全乎,應該不是一天兩天的想法了。

流浪,從齊悠悠嘴裏說出來,他真是一點不陌生。

齊鳴禮手指放在齊悠悠的嬰兒肥小臉上,語氣危險:“然後呢?”

然後自然是計劃還沒實行,她們就遇到了生存問題,齊悠悠聲音低下來:“我和罐罐在外麵睡了一夜,地板好硬啊,不過罐罐是軟的,我抱著她呢。”

齊鳴禮打算懲罰孩子的手瞬間不動了,他歎氣。

算了,這一次就當是一場教訓,畢竟都受了這麽多苦。

“我們還遇到兩個爺爺,他們送我和妹妹回來的,咦,”齊悠悠四處看去,“爺爺呢?”

齊鳴禮立刻去問在這的小警察,他也看了一圈,懵道:“剛剛在這的,走了?不過也可能人家做好事不留名。”

齊鳴禮暫且將這事藏在心裏。

“你們還記得人販子長什麽樣嗎?”

兩個孩子一起點頭。

這就好辦了,隻要去找個技術人員,讓他按照孩子描述的特征畫成畫,就能在南區搜人了。

可沒過一會,齊鳴禮放棄這個天真的想法。

孩子形容人販子的模樣隻能說慘不忍睹,連幼兒園文憑都沒有的孩子表達能力有所欠缺,隻能說出壞人有兩隻眼睛一張嘴這樣最淺顯的內容。

算了,先帶孩子回家。

他帶孩子來到車子前,正要抱她們進去,齊罐罐扯了扯他的褲腿。

她拉齊鳴禮往前走:“爸爸,來。”

她不管不顧的架勢,讓齊鳴禮隻來得及囑咐老狗守著悠悠,讓他們在警察局等他。

走遠後,齊鳴禮一再開口問齊罐罐去哪。

齊罐罐也迷糊著,她隻聞到若有似無的氣味很像人販子的,她還小,鼻子還未長全,隻能聞到這麽多。

不過很快,氣味越加清晰,她知道自己找對地方了。

南區人家住的地方多是大聚集,喜歡住在有街坊鄰裏的弄堂,他們覺得在這些弄堂小巷裏熱鬧,更有人氣。

這次齊罐罐帶齊鳴禮來的地方就是這樣。

她站在一間帶院子的小屋舍前,給已經暈頭轉向的老父親介紹:“壞人在裏麵。”

嗯?

真的假的?

齊罐罐聳聳鼻子,以她未成年的鼻子作保就是這。

齊鳴禮選擇相信孩子。

就是…

“罐罐啊,你為什麽不早說,我什麽人都沒帶,爸爸要是現在進去是羊入虎口啊。”

說完,他扛起孩子就要往外衝。

眼前橫七豎八的路,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迷路了…

被扛在肩頭的齊罐罐歎氣,拍拍老父親的肩膀,讓他放自己下來,依靠著鼻子和感覺帶齊鳴禮回到警所門前。

齊鳴禮站在警所前,徹底相信齊罐罐是有本事帶他找到人販子的。

他瞬間躊躇滿誌,召集一隊人出警。

分局裏有一個算一個,排成長長的隊伍,由個奶娃娃指路。

分局裏一個小隊隊長覺得他們在搞笑,礙於齊鳴禮是主任,官大一級壓死人,這才沒說什麽。

再次回到齊罐罐指認的地方。

齊鳴禮讓這隊人埋伏在門的左右側隱藏起來,叩響門。

“誰啊!”裏麵傳來一聲粗暴的男音。

薛衛兵打開門,門口有一個抱孩子的男人,他懷裏的孩子後腦勺朝他看不清楚是何模樣,可背影圓乎乎的透著股可惡的熟悉感。

他這個剛被坑得傾家**產的人現在看不得孩子,臉瞬間變綠,語氣不是很好:“你們誰啊!吵人睡覺了知不知道!趕緊滾!”

齊罐罐本來無聊地抓爸爸頭發,聽見他的聲音,立馬轉過頭,揮揮手,熟練工一般叫道:“爸爸!”

齊鳴禮輕拍她屁股,臉色不好:“別亂叫,你就一個爹。”

薛衛兵瞪大眼睛,嚇得不輕:“你你你你…”

握草,那混賬孩子帶老爹尋仇來了!

怎麽辦,怎麽辦…

薛衛兵腦袋成漿糊,心裏亂成一團,他隻能拚命冷靜,不能被認出來,一定要咬死了不能認!否則拐賣兒童的罪一旦落下隻能是死路一條。

為了圓剛剛的結巴,他補充:“你你你別亂喊爸,被我媳婦兒聽見,我還怎麽結婚,你也是趕緊帶你孩子走!什麽毛病,亂認爹。”

最後一句話是對齊鳴禮說的,就希望他們快點走。

齊鳴禮幽深地凝視他一會,讓薛衛兵不自在地退後一步。

“罐罐,這個就是把你拐到這來的壞人對嗎?”他再一次確認。

齊罐罐點頭。

齊鳴禮想刀一個人的眼神瞬間落在他身上。

“受害人已經指認,你跟我走一趟。”

回去再讓悠悠認一遍也就差不多了。

“小孩子胡說的你也信,有病啊,我憑什麽跟你走,你誰啊。”

說著他就要關起門。

將關未關之際,齊鳴禮踹出一腳,連人帶門徹底敞開。

身後一隊便衣走過來,圍住這小院,虎視眈眈地看著倒地的薛衛兵。

“你們…是誰…私闖民宅,我要報警抓你們!”

齊鳴禮騰出一隻手,從兜裏拿出警員證:“我們就是警察,走吧。”

黑底燙金的警員證令薛衛兵渾身一震,恐懼布滿內心。

齊罐罐還來湊熱鬧,拍著手:“走!”

薛衛兵想跑,卻有許多警察呼啦啦地進到院子,將他帶走。

也就是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家早被圍個水泄不通。

完了。

真的完了。

他真踏馬幸運,閑了一個多月,剛開單就遇到警察家的孩子。

薛衛兵眼睛裏漸漸被絕望布滿。

回到分局,等齊悠悠再一次指認完畢,齊鳴禮讓人將薛衛兵押往總局。

畢竟罐頭廠廠長兒子還身陷囹圄,他想順著薛衛兵這條線順藤摸瓜,救回小孩。

忙完這一通,他帶著兩個孩子回家。

一回到家就看到文雯憔悴的臉色,她已經一整個晚上沒休息。

齊鳴禮想打孩子的心又死灰複燃。

把孩子推到她麵前,他朝竹條的位置走去。

“媽媽!”齊罐罐和齊悠悠齊聲。

文雯愣愣的,像是不敢置信。

齊鳴禮把竹條遞給她:“先別急著開心,聽聽她們昨晚的經曆,不抽孩子算我輸。”

“你是說你們已經打算好以後怎麽流浪了?”

文雯臉色青青白白,能把一向柔和的人氣成這樣,兩個孩子功不可沒。

齊悠悠:“媽媽你聽我說…”

齊罐罐抱媽媽,瘋狂搖頭,“想媽媽。”

“想?”文雯看向她,“你都懂得問別人要奶喝了還想回家?”

最令人難受的還是這兩個孩子竟然沒有一絲考慮到父母會不會傷心。

文雯拭去眼角的淚,推開齊鳴禮給的竹條,一言不發地往另一個小房間走去。

她是真傷心了。

齊悠悠無措地看向爸爸。

齊鳴禮冷酷無情地指出:“媽媽寒心了,哄不好的話,你倆就是沒媽的孩子了。”

齊悠悠“哇”的一聲哭出來,急得團團轉,想讓齊鳴禮幫忙,又被他推開。

齊罐罐沒哭也快哭了。

她沒心沒肺是因為天性使然,可她又不是真的沒心。

之前隻是因為離開父母時間不長,再則源自於對天賦有底氣,她對爸爸媽媽的氣味很熟悉,想著玩累了就能找到他們,也就不急。

可看到文雯難過成那樣,她才意識到媽媽對她的感情,那麽深。

那是過去漫長歲月裏沒人給予她的情感,難以想象她在一個人心裏有那樣重的分量,僅是一天一夜,就有人對她掛懷到這種地步。

齊罐罐顛顛地跑向另一個房間。

房門反鎖她隻能靠本能去撓門,老狗也來幫忙,它們的動作竟然出奇的一致。

齊鳴禮看著這一幕,連忙讓她停下。

“傷手知不知道?”

潛意識告訴齊罐罐,如果不做點什麽,可能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她不能停下,要不然真的沒有媽媽怎麽辦。

她推開礙事的爸爸,繼續又拍又撓,夾雜著一聲聲含哭音的“媽媽”。

六神無主的齊悠悠也學她。

三重奏下,場麵一度很淒慘。

齊鳴禮看得是又酸又羨慕。

他跟文雯一樣,心焦程度不相上下,怎麽最後反饋不一樣呢?

沒有心,這倆孩子對他沒有心。

不過不能再這麽下去了,他眼見著罐罐的手在流血,心疼啊。

“停下,等媽媽氣消了…”

他還沒說完,門開了,文雯紅著眼走出來。

兩個孩子一人抱住她一條腿,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齊罐罐奶音輕顫:“錯了,嗝,媽媽,嗚嗚,罐罐,錯…”

她還自己去拿竹條往文雯手裏塞,手攤開給她打。

文雯立刻注意到她手上的傷。

隻見嫩生生的爪子上出現破皮夾雜著血跡,圓乎乎的指甲還有外翻的傾向。

文雯立刻蹲下來,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態度一瞬間軟化被齊罐罐察覺了去,她順勢環住她脖子,用破碎的奶音說:“罐罐,錯了,媽媽,不氣,打,罐罐,好不好…”

齊悠悠哭:“打悠悠也可以,嗚嗚,對不起媽媽。”

文雯深吸一口氣,倒是沒再推開,可也不是這麽容易就被哄好。

心軟的人一旦心硬起來,那便是鋼筋水泥澆築。

她知道養孩子心累,但是沒想到會累成這樣。

感情無法雙向,父母之愛和孩子對父母的感情呈現極端失衡,她們無法做到和她一樣的在乎,這樣的事情她第一次遇見,自然覺得軟肋被插中,所付出的情感一下子貶值了許多。

齊鳴禮也許是看出來了,竟然反過來勸說她:“孩子的眼裏我們不是全世界,她們的眼裏還裝有其他,雖然很殘酷,我們可能隻占據部分。”

文雯之所以將孩子視作全部,也是因為她一直圍著孩子打轉,將所有情感寄托在她們身上,所以她也希望兩個孩子能用全部的感情回報她。

她不懂得孩子越大,走的越遠,有時候必要時刻做父母的還要成為推動者,讓她們遠行,去探索未來。

“我…”文雯哽咽。

齊鳴禮幫她擦幹淨臉上的淚。

“你真該換種生活了…”

至少要將所有重心從孩子身上轉移,找到‘自我’。

也許之前玩票性質的找工作,是個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