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百萬、千萬、億?

地下車庫裏,高啟蘭的車子停在電梯口,她卻沒有下車。“送我上樓。關門前道一聲晚安,不過分吧?”

安欣點點頭。

兩人走進電梯,電梯門合攏。高啟蘭按下十樓。電梯沒有任何反應。她不耐煩地又摁了幾次,仍舊沒反應。安欣覺得不對勁兒,按了開門鍵。門並沒有開。

突然,電梯裏燈滅了,兩人陷入一片黑暗中。

安欣用拳頭猛砸紅色報警鍵,電梯依然沒有任何反應。片刻,電梯突然急升起來。

高啟蘭站立不穩,緊緊抱住安欣。電梯上的樓層鍵逐個點亮,瞬間升到十樓停住。安欣還沒來得及按開門鍵,電梯又瞬間墜落。高啟蘭失聲尖叫,安欣用手拍打所有樓層的按鍵,但沒有燈亮起。他隻能緊緊抱住高啟蘭,貼住電梯壁,減輕衝撞。電梯在高速下墜之後漸漸減速,停在了最底層的B3。電梯裏仍舊一片漆黑,安欣按鍵無效,努力用手拉開電梯門。

電梯懸在半空中,頭頂是B3的樓層,離他們還有一米多高。逼仄的縫隙人根本鑽不過去,外麵地庫裏的紅綠應急燈照得鬼氣森森。

安欣掏出手機,沒有一格信號;高啟蘭已經嚇壞了,隻顧死死地抱住他。

疲遝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雙電工鞋出現在樓層的縫隙裏。

安欣喊道:“同誌,我們被困住了!能幫我們通知下物業嗎?”

一身電工裝扮、戴著口罩的過山峰把工具箱打開,擰開電梯間上的控製按板。

安欣透過縫隙望著過山峰,已經察覺到不對勁兒。

過山峰說道:“這電梯圖省錢,沒有上行刹車,一旦加速衝頂,電梯裏的人保證都沒命。”

安欣冷冷說道:“刹車不是攥在你手裏嗎?危不危險你說了算。”

安欣和過山峰對話時,高啟蘭一直在試圖撥打電話,可始終未能撥出去。

過山峰說道:“我又不會修電梯,我隻會修理人。人跟樹一樣,長歪了就得修理,多管閑事招人討厭也得修理。離開專案組,不然,電梯會加速衝上樓頂。”

安欣還在想對策,高啟蘭急了,衝著外麵的電工鞋大喊道:“外麵的,我叫高啟蘭——高啟強的高!高啟盛的啟!高啟蘭的蘭!如果我出了事,我哥哥會把你碎屍萬段!我是高家人,京海沒人能惹高家!”

安欣望著眼前的高啟蘭,她終於不再是那個溫婉的醫生、乖乖女。

高啟蘭聲嘶力竭地喊完了,大口喘著粗氣,已經開始缺氧。

安欣和高啟蘭眼看著那雙電工鞋離去,腳步聲又隱遁在黑暗裏。片刻,電梯的燈亮了,按鍵的燈也重新亮起來,安欣按了B1。

電梯門重新打開,安欣扶著高啟蘭出來。外麵一切如常,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安欣想去追趕嫌疑人,高啟蘭卻死死地抱住他,癱軟在地,失聲痛哭。

電梯前,探照燈亮起,警戒線拉起。警察在檢查電梯案板上的指紋,提取足跡。

安欣站在一邊,接受問詢。

徐忠帶著人匆匆趕來。他抓住安欣的肩膀,上下打量:“沒傷到吧?”

安欣搖搖頭。

徐忠問道:“我再問你一次,要不要暫時撤下來?他們已經盯上你了。”

安欣說道:“別撤了,都是一條命,換誰上都不合適。”

強盛集團董事長辦公室裏,高啟強盯著天花板,思考著下一步的對策。唐小虎輕手輕腳地走進來。

小虎說道:“醫院檢查完了,小蘭沒事,就是一直哭。”

高啟強看了小虎一眼,說道:“這回小蘭該死心了,這輩子沒機會嫁給安欣了。對了,我剛和趙立冬通過電話,徹底翻臉了,還有京海電力應該馬上就要完了,不要再跟楊健和馬濤有任何聯係。”

小虎點頭道:“賬目都理清了,隻牽扯十幾個小工程,我叫負責的項目經理和會計去頂罪,三年五年就出來了。”

高啟強點點頭:“楊健他們絕不會束手就擒的,鬧吧,越大越好。”

馬濤感覺事態不對,一直在為出逃做準備。他剛剛找人買了一包新款毒品“奶茶”,匆匆去找楊健,而他還不知道的是,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指導組的監控之下,包括賣給他奶茶的人也已經被指導組控製起來。指導組一問得知,原來賣的所謂毒品也是假的。

馬濤在醫院找到了正在護理孟母的楊健,他們二人都知道,如果不想死,就非走不可。馬濤的計策是聲東擊西,他拿出毒品,準備設計陷害安欣,方便他們出逃,而這下毒之人隻有楊健的妻子孟鈺最合適。他們沒有想到,站在門外的孟鈺把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

孟鈺看著不知所措的楊健,問道:“你到底拿了多少?幾百萬?幾千萬?幾個億?”

楊健點了點頭。

孟鈺雙腿發軟。

楊健說道:“我從沒告訴過你,也是為了保護你。”

孟鈺狠狠一巴掌打在楊健臉上:“你居然有臉說是為了我!”

他們爭執著,孟母的手卻開始抖動。

孟鈺一個又一個巴掌砸上去,楊健被打急了,吼道:“除了你,我還能為了誰?為了你,我脫了警服,進了那狗屁供電局;為了你,我一個從不下廚的人分清了生抽和老抽!我貪了上億,就為了配得上當你們孟家的女婿!”

孟鈺瞪大了眼睛:“我爸可從沒貪過一分錢。”

“所以他讓你媽嫌棄了一輩子。”

這話刺激到了**的崔姨,她的臉在微微抽搐。激動的孟鈺和楊健都沒注意到母親的變化。

孟鈺哭道:“我從來不知道,當孟家的女婿這麽委屈你!”說著推開楊健的手,站直身子,整理好頭發,用手指著門口說:“你走!越遠越好!”

楊健起身望著妻子,孟鈺的臉上再沒有一絲眷戀。

哀莫大於心死——他轉身離開了,像具行屍走肉。

病**崔姨的手停止了抖動,人也重新平緩下來。

孟鈺望著丈夫的背影,再次淚流滿麵,絲毫沒有注意到母親的變化。

孟鈺強打起精神回到父母家,孟德海正在打電話。看到孟鈺回來,孟德海掏出一張銀行卡。讓孟鈺沒有想到的是,孟德海讓他們一家出國,離開京海,為此他寧願放棄看重了一輩子的名聲。當孟鈺說出楊健要用毒品毀掉安欣、好給自己創造逃跑機會的時候,孟德海居然說出這樣一句話:“如果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也隻能冒險了。”

孟鈺詫異地望著父親,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孟德海拍拍女兒的頭:“為了家人,我什麽都可以做!”

海堤上,驚濤拍岸。孟鈺獨自一人望著眼前的大海,感慨萬千。

楊健的車開來,停在孟鈺身後。楊健從車裏下來,望著妻子的背影,心裏已經猜到了八九分。

楊健問道:“叫我到這兒來,是要送我去自首嗎?”

孟鈺說道:“把毒品給我,我去對付安欣。”

楊健一驚,立馬大叫:“絕對不行!”

孟鈺語氣平靜:“你是專案組的目標,安欣會喝你給的東西嗎?隻有我能做到。你自己走,不管發生什麽,我和孩子都不會離開京海。”

楊健猶豫著,最終還是掏出了奶茶包,放在妻子手裏。

市直機關招待所辦公區的白板上,以楊健為首的電力係統關係圖已基本完成。安欣和專案組全體成員都在場,主要涉案人員的資料人手一份。

孫旭正對著白板介紹案情。

“京海電力實業的核心領導層都是從原緝毒支隊辭職出來的,楊健和馬濤對辦案流程非常熟悉。”

安欣的手機在震動,他掏出電話,來電人是孟鈺。

安欣拿著電話走出辦公區。

餐廳門口,安欣、孟鈺和一名年輕女子一起走出餐廳正門,安欣拘謹地跟女子告別。

女子上車,車開遠了,安欣才長長鬆了口氣。

安欣說道:“這麽著急叫我出來,居然是給我相親。”

孟鈺問:“我這小妹妹還行吧?著急回去嗎?不急的話,陪我喝杯奶茶。”

安欣笑了笑。

咖啡店內,孟鈺在櫃台前選奶茶。安欣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孟鈺拿著奶茶回來。正巧,安欣的電話響起,他起身接起電話,匆匆走出咖啡店。一對穿衛衣情侶服的情侶恰好進店,與他擦身而過。孟鈺看著窗外不遠處的安欣,他站在路邊,背對著咖啡店打電話。孟鈺從貼身口袋裏拿出奶茶包,撕開,撒進眼前的一杯奶茶中。她的手不停地顫抖。

粉末很快溶入飲料,看不出任何異常。兩杯同樣的奶茶擺在桌子上,孟鈺的眼裏滿是哀傷。

車庫的卷簾門拉開,楊健走了進來。馬濤站在車前等著他,腳下放著兩個大旅行包。

馬濤說道:“晚上十二點,船會停在九號碼頭,等我們兩個小時。何文他們到碼頭和我們會合。”

楊健說:“足夠了。”

馬濤拉開後車門,將兩個大旅行包塞了進去,然後坐上副駕駛座,將一個沉甸甸的黑色匣子遞給楊健。楊健打開,裏麵是碼放在海綿墊裏的手槍和彈夾。

楊健一怔:“幹什麽?”

馬濤說道:“路上萬一遇到攔截……”

“你要跟自己人動手嗎?我們都是穿過警服的人,真的能對著他們開槍嗎?”

馬濤皺眉道:“哥,他們還當我們是自己人嗎?”

楊健噎住了,喉中仿佛橫了一根魚刺。

最終,他拿出槍,安上彈夾,把槍別進腰裏。

車緩緩駛出車庫。

咖啡店內,孟鈺羨慕地望著吧台前親密得像連體嬰一樣的情侶。她攥著自己手裏那杯奶茶,一口也沒動。

安欣的那一杯擺在她的對麵。

安欣終於回來了,一屁股落座。

孟鈺說道:“電話打太久了,奶茶都涼了。”

安欣摸摸自己的奶茶:“我這杯還是熱的,要不咱倆換?”

孟鈺握緊了手中的那杯,搖了搖頭。

安欣端起奶茶,抿了一口,甜得讓他直撇嘴。

兩個人捧著杯子,各懷心事地喝著奶茶。

突然,咖啡店的門被推開,四個身材魁梧的便衣警察走進店來,掃視了一圈。四人拉開隊形,圍住了安欣和孟鈺。

為首的便衣掏出證件,在安欣麵前一晃。“打擾了,我們是市局緝毒支隊的。接到舉報,有人在這裏吸食毒品,請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孟鈺緩緩站起身:“你們要抓的是我。”

四個緝毒警都愣住了。

孟鈺掏出口袋裏倒空的奶茶包,向著安欣慘然一笑:“我剛才把這包毒品倒進了自己的奶茶裏。這是我自己的選擇,選了就要承擔後果,就像你當初選擇做個好警察,放棄了其他一樣。”

便衣愣了片刻,指著安欣說:“對不起,我們在這裏沒法證明你沒參與吸食,還是要一起跟我們回去一趟。”

此時,那對衛衣情侶轉過身,一臉嚴肅——竟是盧鬆和楊幼竹!

楊幼竹說道:“等等,我們是省專案組的,安欣同誌是我們專案組的組長。所謂吸食毒品是個誤會,剛剛店裏發生的一切我們全程有錄像。”

盧鬆說道:“這包所謂的毒品根本就是假的,你們可以拿回去化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