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趕集
雪化之後，山路變得容易行走許多。
冬天雜草枯萎，沒有那些蚊蟲鼠蟻和枝葉藤蔓的侵擾，秦嶽城這一路上山走的很快。
他身上的棉衣已經很舊了，記不得都穿了多少年，硬得像一塊板磚，早就不保暖了。
幸得他身強力壯，年輕火力旺，多數時間又都在幹活，血液沸騰，便也不覺得冷了。
這上山也是體力活，到了山頂處，秦嶽城身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漢。
他用布巾擦了擦，便去了自己之前設下陷阱的兩個地方。
因為前些天下了雪的關係，他已經有五六天都沒有上山了，之前放下的陷阱有一處空的，另一處抓住了兩隻野兔和一隻野雞。
野雞已經死了，兩隻野兔卻還活著，看樣子應該是近兩天抓的，餓得蔫蔫的。
秦嶽城說上山砍柴，其實有一半是借口，他一方麵是想來山上散散心，一方麵也是想給自己弄點吃的。
在家裏哪怕是吃紅薯，劉玉蓮都嫌他吃的多，給他盛的也永遠都不夠，秦嶽城就沒吃飽過。
他撿了些幹柴，到一塊大石頭上麵生起了火，將那隻野雞給烤了。
那兩隻野兔他沒有動，放在網裏麵。
兩隻野兔都不大，一灰一白，圓溜溜的眼睛，毛茸茸的樣子特別可愛。
若是哪個女孩子見了，肯定要少女心泛濫。
不過秦嶽城一直處在吃不飽的環境下，他對獵物也就沒法有太多的同情心，能填飽肚子便是第一要務。
換作往常，他一準把那兩隻兔子宰了，做自己這幾天的口糧。
然而，他看到那兩隻兔子，就會想起易妍。
易妍應該也很喜歡這種可愛的小東西吧？
上次分別，易妍說考慮好之後找他。
這兩天村上議論紛紛，他也不好再去易家轉悠，怕給易妍帶去更多煩惱，易妍也沒有主動來找他。
不知道她考慮的怎麽樣了……
秦嶽城啃著雞腿，一時心裏想的竟全是易妍。
他驚醒似的，不敢再想，將剩下半隻雞收起來，用土把地上的火熄了，拿起斧頭到旁邊砍柴。
他挑的都是些枯樹死樹，這樣的柴不用等風幹，背到山下就能賣。
砍柴賣柴這麽多年，他也有了一些固定的銷路，鎮上有幾家人經常會和他買柴火，賣的錢一部分被劉玉蓮搜刮，也有一部分他會自己偷偷藏起來。
最初他動了藏錢的心思，是想離開這裏，可是等再大一些，發現連去鎮上都要開介紹信，他便歇了這樣的心思。
但也一直偷偷藏著錢，隻等著若哪天政策改變，他能離開這個村子，哪怕是到外麵打工，也總算能脫離這個家。
秦嶽城揮動斧頭，劈開了麵前腕口粗的樹幹，一下一下，泄憤似的。
旁邊的兩個小兔子被這動靜嚇得吱吱亂叫，在網裏頭胡亂撲騰。
秦嶽城見狀，微微放輕了動作。
野兔容易受驚，受驚後甚至可能會被嚇死，這兔子他想送給易妍，並不希望它們死。
易妍會喜歡嗎？
而且要怎麽送呢？若被別人看到，恐怕又要有閑話傳出。
秦嶽城想到這裏，幽幽的歎了口氣，揮動斧頭的動作變慢了些，又陷入了思緒。
……
易家。
徐慧正準備帶易妍他們出門。
今天是易語軒放假，也正好趕上鎮上是集，徐慧打算帶易妍和易語軒去鎮上趕個集，買些家裏頭用的東西。
說起來，她也好久沒去趕集了。
易語軒一向是最野的，喜歡出去玩，聽到這個消息後，高興的直拍巴掌，興奮的在原地跳起了舞，又拉著易妍，說，“小姑姑，上次趕集你在家學習都沒有去，這次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是啊，小妍上次說要在家裏看書，都沒和我們一起去。說起來，你都幾個月沒去鎮上了，這次便和我們一起去吧，看看相中什麽，嫂子給你買。”徐慧也笑著勸易妍。
原主一心向學，為了學習整日在家，之前兩次趕集都沒有去。
但易妍卻不是這麽傻乎乎隻知道學習的人，在她看來，勞逸結合很重要。
高考雖然重要，但也不至於什麽娛樂活動都摒棄掉，即便沒有徐慧的提議，她也打算著最近去一趟鎮上。
一是她想買一些布料，給秦嶽城做兩身衣服。
秦嶽城那衣服洗的都硬了，一點都不保暖，她實在是看不下去。
二是她也想了解一下這個時代的著裝風格與流行，方便為她之後開闊自己的事業做基礎。
易妍前世能做到頂級設計師，也是一點點通過自己的努力拚搏上去的。
她也曾有過在小作坊裏麵自己裁衣給模特穿，參加各種比賽的經曆。
無論是製衣手法還是繡工，她自認都數一數二。
如今國家的發展還比較落後，像是村上這種地方不流行成衣，基本上都是買布來做，裁縫也就是一個受眾比較廣的工種。
易妍並不是那種高不成，低也不願意將就的人。
既然做裁縫能賺錢，那她就做裁縫也沒什麽。
從裁縫做起，積累本金，是她目前的首選。
易妍高興的答應了，說，“正好我也想去鎮上買點東西。”
“好，那我們就趕緊出發。”難得她願意出去，徐慧趁熱打鐵，立馬收拾東西。
“媽，上次你給我買的糖很好吃，我們這次再買一些吧！”易語軒在她身邊跳來跳去，高興的不行。
“吃吃吃，就知道吃。”徐慧伸手把他扒拉開，“學習怎麽就不見你這麽用功？你要是學習上有這份動力，還能考那麽點分？”
“也沒有那麽點分，我考了60分呢，都及格了。”易語軒油腔滑調的說，過去抱他媽的大腿，哄著徐慧，“媽媽，我好不容易才去趕集一回，你買點好吃的給我吧，你是最好的媽媽。”
徐慧被晃來晃去，十分無奈。
這小子小小年紀，嘴就這麽甜，最懂得怎麽哄人，也不是和誰學的！
收拾妥當之後，一家人便出了門。
其實正常趕集還需要早一點，像這樣趕集的日子，村上會有不少村民結伴而行，一路上說說笑笑也是熱鬧，也不覺得路長。
但是村上最近正在傳著關於易妍的流言，那些長舌婦一個個幸災樂禍，口無遮攔，徐慧怕易妍聽到了傷心，便沒有和那些人一起，特意晚了一些，錯開那些人的出行時間。
他們一家三口獨自走走聊聊，倒也清淨。
易語軒最是閑不住，路上跑跑跳跳，時不時還往旁邊的林子裏麵鑽。
這時候，徐慧就會叫他一聲。
這一路上，易語軒皮到徐慧都覺得累了，到鎮上時抓著他罵了一句，“就知道亂跑，也不怕哪個拐子給你拐走，賣到小山村裏！”
“媽，咱們家不就是小山村嗎？”易語軒瞪著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看著他媽。
徐慧一噎，一時竟無話反駁，氣得在他肩頭甩了一巴掌，“就你嘴貧，那小山溝也不都是一樣的。被賣到厲害家裏，人家天天抽你嘴巴子，還不給你吃飽飯，就像……”
徐慧原本想說，就像秦家那個劉玉蓮一樣，但覺得這話不好，又臨時轉了口，“就天天虐待你，讓你哭都找不到調。”
易語軒到底年紀小，被她嚇唬，便有些害怕，說，“媽，我不亂跑了。”
他在這個家裏，家人對他都是很好的，吃的也都比他那些同學好，他可不想被拐到連飯都吃不飽的人家。
徐慧勾唇一笑，“這還差不多，走吧！”
今天趕集的人很多，街道上熙熙攘攘的。
春花鎮不是很大，沿路兩邊都是低矮的平房，與易妍見過後世的高樓大廈完全不同，但又別有一番鄉土風味。
天藍雲闊，空氣清新，沒被化學工廠汙染過的小鎮透著一股世外桃源的氣息。
來趕集的人都穿著淳樸又頗具年代感的衣服，都不太合身，衣擺有些長，這也算是這個時候的風格了。
以方便幹活和保守為主，說不得漂亮。
年輕人的接受程度算是稍高一些，但在老一輩眼裏，打扮的過於明豔是不正經的代名詞。
加上春花鎮的生活水平也就這樣，在這裏看不到幾件時髦款式的衣服。
徐慧帶著兩人進了供銷社，裏麵有一整麵櫃台是賣成衣的，易妍奔著那邊去了，看上麵掛的衣服。
“小姑娘想買什麽衣服？看中哪件了？像是這件，可是山城進貨的衣服，今年最流行的款，要不要買一件？”櫃台的售貨員正好閑著，見易妍看的目不轉睛，便和她搭話。
這會兒的售貨員也不是每一個都得過且過的，確實有那種吃著公糧對顧客愛理不理、甚至看不起顧客的人。
但是也有天生性格就比較好，熱情好客的。
眼下易妍遇到的便是這麽一位。
山城是後文中發展比較好的城市，也是原書女主事業起步的城市。
易妍對山城印象比較深刻，山城這會兒其實也算是相對發達的城市了。
人有了錢，生活相對於穩定，才會注重穿著和外表，像是比較新潮的款式，也是比較發達的城市會先流行起來。
售貨員指的那件，是一件白色的確良襯衫。
的確良，這種材料在剛出現時興起了一股潮流。
因為其耐磨、清涼、好洗滌的布料特質，受到了人們的歡迎，一度在七八十年代賣出比棉布製品更高的價格。
大家都以能擁有一件的確良襯衫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