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裝模作樣

秦嶽城並不喜歡在外麵說家事,兩人又是萍水相逢,彼此對對方的背景都不了解。

隻是憑著年紀,現在的人都早婚,所以小夥子不用問,就覺得秦嶽城一定是已經結婚了的。

換做以往,秦嶽城可能會含糊過去,也可能解釋一下。

可這會兒,他聽著小夥子說媳婦兒,不知為什麽,腦中竟然浮現出了易妍的身影。

秦嶽城愣了愣,忙搖搖頭,甩開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

收拾好繩子,他正要和小夥子道別離開,突然,又想到了什麽。

“你說那個大爺傷了腿,是因為不能幹活,才被家裏人趕出來的?”

“是啊!”小夥子唏噓道,“本來身強力壯,很能幹的,還和你一樣會打獵呢,就是在打獵的時候傷了腿。”

秦嶽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我先走了,你賣吧。”

小夥子笑嗬嗬的應了一聲,說,“路上慢點。”

秦嶽城早上沒有吃飯就來賣柴了,這會兒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包子鋪那條街,想買幾個素包子吃。

一直都是這樣,小時候他經常挨餓,等到了十二三歲能上山挖些野菜、打些柴火之後,他便靠著這些勉強填飽肚子。

等過了十五歲之後,他的個頭躥得更高,力氣也更大,能背不少柴火,每次賣完自己藏些錢,偶爾也會犒勞一下自己。

這些年,他也試過一些方法脫離秦家,但是受時代和各種政策所限,最後都失敗了。

現在的作風問題不僅僅隻是男女關係,不養父母,不孝父母,這些村長也是能管的。

秦嶽城接過老板遞來的包子,付了三毛錢,正要離開,突然發現鋪子裏麵兩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劉玉蓮和秦大寶。

兩人中間的桌子上擺了一大盤包子,正吃的噴香。

秦嶽城還記得早上他聽兩人說話時,有提到肉包子,這兩人估計昨天趁著他不在家出來改善夥食。

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秦嶽城並不是傻子,也了解劉玉蓮的種種作為,他沒有多看,就轉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秦嶽城腦中一直在思索著。

到了家之後,他一回到自己的屋子,便發現不對,他的屋子被翻過了。

被褥甚至都沒有被歸回原樣。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劉玉蓮從他能自己賣柴火開始,就趁他不在,到他屋裏麵亂翻。

稱不上寒心,因為秦嶽城早已經對這家人不抱有期待。

隻是這個小插曲,讓他覺得自己的計劃更加可行。

……

劉玉蓮和秦大寶吃的滿嘴流油,肚皮滾圓,然後才回家。

已經快一周沒有回家的秦子強也回來了。

也是巧,雙方竟然在家門口遇上了,秦大寶一看見他,便高興的叫了一聲,“爸!”

秦子強這幾天去鄰村幫工蓋房子,是給開工資的,一天一塊錢,他幹了六天結算了六塊錢回來。

秦大寶是知道的,自然也就巴結他爹。

“爸,你是不是賺錢了?給我兩塊唄!”秦大寶舔著那張肥肉橫生的臉和秦子強撒嬌。

秦子強最愛喝酒,錢賺到手,先打了幾壇酒,此時滿兜也就剩下兩塊錢。

他一揮手,說,“一邊去,老子的錢還得留著打酒喝呢!”

“媽,你瞅瞅爸。”秦子強轉投劉玉蓮那邊撒嬌。

劉玉蓮沒好氣的瞪了秦子強一眼,說,“走之前不是讓你去學校問問大寶上學的事兒,問的怎麽樣了?”

“問了,老師說了,還是不讓大寶上學,什麽時候他去道歉,那家人原諒他了,才準他上學。”秦子強提著酒裏的酒瓶子,碰撞出叮叮當當的聲音,他大步邁進院門。

劉玉蓮跟在他後麵,氣不打一處來的說道,“憑什麽?咱們家大寶又沒有錯,憑什麽給那個小子道歉?”

秦大寶現在讀初中一年,幾個月前,因為和學校裏的混混一起毆打了同年級的一個同學,被老師校長處罰,讓他暫停學業,回家好好反省。

並且要求他給被打的同學道歉,並保證再不會參與此種暴力事件。

劉玉蓮自然是不可能低聲下氣去給那個同學道什麽歉的,於是,暫停學業就暫停了幾個月。

秦大寶不肯道歉,學校便不讓他回去讀書。

劉玉蓮找過幾次學校,也都被堅決的拒絕了。

這眼看著都要放寒假了,秦大寶再不上學,這個年級的學費不是白交了?

劉玉蓮越想越氣,跟著秦子強進了屋子後,說,“你也是,怎麽不和他們講道理?咱們錢都交了,憑什麽不讓咱們家大寶上學?”

“老師和校長都不讓,我有什麽辦法?難不成我還能打他們一頓?”秦子強哼了一聲,掀開鍋蓋看了看鍋裏麵,發現什麽都沒有,便讓劉玉蓮去做飯。

“給老子炒兩個下酒菜,老子今天要好好喝一頓。”

“喝喝喝,就知道喝你那破酒。”劉玉蓮沒好氣道。

“媽,既然老師他們都不讓我去上學,那我幹脆就不念了吧?”秦大寶湊上前來,腆著臉說道。

他是最不喜歡上學的,也完全學不進去那些知識,聽老師講課和聽天書一樣,哪有在家吃肉包子,到處玩瀟灑?

“反正那些老師們都不喜歡我,如果我再上學去,他們說不定還要刁難我呢!”

劉玉蓮也不是那種望子成龍的女人,且也不覺得讀書有什麽重要,聽秦大寶這麽說便也覺得有理,想了想之後說。

“可是你這學期的學費已經交了,那十塊錢可不少,你這才上了幾天學呀,要是不念了,可得把這學費要回來。”

“那你去要回來吧,媽!”秦大寶趕緊說道。

十塊錢,能買多少肉包子呀?

“行,你等著,明天媽就去要。”劉玉蓮滿口答應。

“好媳婦兒,快給我炒點下酒菜。”秦子強見硬的不行,便來了軟的,哄著劉玉蓮。

劉玉蓮白他一眼,“就知道喝酒,賺點錢全被你喝酒了,也不說交點家用……”

她說著說著,突然想起什麽來,轉頭朝秦嶽城房間看了一眼。

見秦嶽城房門關著,她走上前,一把推開了門,探頭進去看。

秦嶽城已經回來,此時坐躺在炕上,與偷偷摸摸的她正好對上了目光。

劉玉蓮絲毫不覺得尷尬,走進屋子,說,“嶽城啊,今天的柴都賣了吧?錢呢?”

秦嶽城看著她,伸手進兜裏,掏出了幾張毛票,放到炕上。

劉玉蓮仿佛蒼蠅見了屎,忙撲了上去,把那些錢抓在手裏,“怎麽隻有一塊?”

她臉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些,“我見你背了有十捆柴,一捆才賣一毛?”

“這些都是從山上砍的,又不是什麽稀奇東西,還能賣多貴?貴了誰買?”秦嶽城不慌不忙,語氣疏冷的反問。

劉玉蓮被噎了一下,她沒賣過柴火,也不知道這柴火的市價,自然也就無從與秦嶽城爭辨。

她把那一塊錢揣進兜裏,說,“辛苦了,正好你爸也回來了,今天晚上給你們做點好吃的。”

秦嶽城麵無表情,並未接她的話。

這話劉玉蓮從前也說過,每次他賣了柴回來,把錢給她的時候,她都會短暫的高興一會兒。

當晚可能也會給他盛一碗米飯。

隻是隔天又變回原樣。

秦嶽城早就不相信她這些話了,隻是點了點頭。

劉玉蓮揣著錢,高高興興的出去了。

在廚房裏麵好一通忙活之後,劉玉蓮做出了兩個菜。

菜炒好之後,劉玉蓮便在廚房喊了一聲秦嶽城的名字。

秦嶽城聽到聲音後便下了地,拿起旁邊準備好的木杖拐棍,一瘸一拐的去了隔壁屋。

“媽呀,嶽城這是怎麽了?“劉玉蓮看到他的樣子就是一怔,飯都顧不得盛了。

“早上出門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怎麽還瘸了?”

“昨天上山打柴的時候傷了腳,當時沒覺得有多疼,便沒當回事。”

“今天早起時,雖覺得有些疼,但想著那些柴得盡快賣了,也就沒管那麽多。誰知回來的時候竟然疼的都有些走不了路。”

“我到旁邊林子折了根樹枝做拐棍,這才走回來的。”

秦嶽城一邊解釋,一邊坐到了炕邊,抬起那隻傷腳,露出上麵包紮的布條。

他布條纏了幾圈,包的挺嚴實,劉玉蓮他們也就看不出來他腳到底傷勢如何。

當然,劉玉蓮他們也不關心這個,聽到他說疼的路都走不了,便皺起眉頭,“這樣子豈不是沒法再上山打柴了?”

“短時間內應該是不行的,先養著。”秦嶽城說。

劉玉蓮眉頭皺得更深,下午因為收到錢而堆出來的那些和顏悅色也都不見了。

她把手裏的一碗白飯撥出去了半碗,放到秦嶽城麵前,一句安慰和關心的話都沒說。

旁邊,秦子強給自己倒了杯酒,嗟了一口,非常滿足的謂歎了一聲,壓根都不怎麽關注他們的話。

秦大寶更是早就端起了碗,夾了幾筷子菜,大口扒飯。

一家人涼薄至此,仿佛都不是一家人。

秦嶽城看著他們,也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期待早就在一次次失望中磨平了,他對這家人也就如陌生人一般。

他們不在乎他,他也同樣不關心這些人,端起碗,默不作聲地吃飯。